第11章 第 11 章(修)
走近才发现那是一片村落。
村子里的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为了省灯油,估计都睡了。
两人一路走来,家家户户屋子雀黑。
那点光亮越来越近,开始听到人声。
这里的村舍基本上都是泥墙柴门,比较矮小。亮着灯的那处倒是挺阔朗的一道门,门上写着“李氏祠堂”,里头挺热闹。
顾明宣心头一喜,“看样子是在办酒席……”
她早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肚子十分应景地叫起来。
不过有点奇怪的是,她的体力居然比想象中好,饿着肚子从山上爬下来,还走这么远,别说是老太太,就算是她本人也不一定吃得消。
现在居然只是觉得有点点累,仿佛散步散得久了点。
里面正有个半大小子跑出来,手扒着裤腰带,大约是出来方便,陡然见到夜色中走来的两人,惊恐尖叫,“啊啊啊啊”往回跑。
顾明宣一个热情而友好的笑容凝固在脸上:“……”
他们俩现在的形象确实是有点堪忧,经历了滚地道、爬山、捞鱼……两人一身都是破衣烂衫,头发也乱得好像叫花子,但也不至于把人吓成这样吧?
很快地,门内一下子蹿出十来个村夫,手中武器不一,拿着锄头、门栓、铁锹……甚至还有锅铲,如临大敌。
最先一人手持拂尘,身披道袍,三十上下年纪,国字脸,沉稳肃然,低喝:“来者何人?”
顾明宣:“…………”
什么情况?
她马上搬出经典套路,声称自己和傅幸臣是祖孙,从外地过来寻亲,却不幸遇上了打劫的。现在天这么晚,两人又累又饿,求借宿。
说着掏出一只金戒指:“我们付钱的。”
要不怎么说傅幸臣靠谱呢?昨晚上动静闹那么大,塞他身上那些首饰一件没丢。
”
黄金诱人,村民们顿时围过来,纷纷道:“行,行,上我家去吧。”
“不得无礼。”一个五十来岁的男子从门内走出来。他身上穿着长袍,比外面一身短打的村夫们地位高出不少,温言向顾明宣道:“老夫人,我姓李,是这里的村正。借宿要不了金子,东西你收好,路上还要用。我们村子小,人也穷,但空屋子还有几间,老夫人带着孩子直管去歇息。”
“那真是多谢了。”
李村正招了招手,让最先那个半大小子给带路,原来那是他孙子,名叫闰年。
李闰年犹有点畏缩,扭头问那道士:“玉冲道长,他们真不是鬼?”
玉冲?
那位国字脸的道长,就是玉虚的哥哥张国栋?
在原书中,教众只知掌教玉虚仙人,但实际上玉虚因是因为仙风道骨的外形好骗人,所以充当形象代言人。真正掌管灵山教的就是这位稳重精干的玉冲道人,后来摘下道冠还俗,在男主身边一直做到户部尚书的位置。
此时玉冲一点头:“大家请安心,这二人身上并无怨气。”
李闰年这才放心,愿意给两人领路了。
正要走的时候,傅幸臣忽然拉了拉顾明宣的衣袖:“祖母……”他的视线渴望地投向门内。
门内透出温暖的灯火,以及食物的香气。
顾明宣心说跟聪明人混真是幸福啊,你瞌睡呢他就递枕头。
她马上拿出慈爱的语气:“饿了吧?是啊,一路上都没吃东西……”
然后听傅幸臣接着往下道:“——里面好重的怨气。”
顾明宣差点儿咬着自己的舌头。
“什么怨气?”
你说的是香气吧是吧?饭菜的香气对吧?确实是真的好重呢!
“就是怨气呀!”傅幸臣的语调难得地天真,“祖母你看不到吗?”
顾明宣好想去捂他的嘴。
这地方有道士在场,明显在搞封建迷信活动,这时候来这么一句,在场所有人全部脸色大变。
“呵呵呵呵,”顾明宣干笑,“小孩子胡说八道,各位别往心里去。孩子困了,想睡觉了,我这就带他……”
“老夫人!”玉冲双眉一振,望向傅幸臣的目光锐利而明亮,细细打量傅幸臣,“敢问老夫人,小公子生辰八字为何?”
顾明宣连忙把傅幸臣拉到身后:“你说啥?听不清,实在累了,我们走了。”
“可是祖母,我饿。”傅幸臣仰着头道。
顾明宣心说谁能不饿。想了想再次掏出戒指递给李村正,希望能买点吃的,青菜馒头就行。
玉冲先道:“祠堂内有酒席,小公子非凡人,但请入内无妨。”
顾明宣一进门,就看见堂上停放着一只漆得闪闪发亮的棺材,十分醒目。
顾明宣低声道:“别怕别怕,这里这么多人,什么事没有,我们只管好好吃饭。”
一半是安慰傅幸臣,一半是安慰自己。
虽然是唯物主义……但对着棺材吃饭真心不习惯。
傅幸臣不知有没有听见,怔怔地点点头,眼睛直直地盯着角落里。
顾明宣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角落里正对着棺材的位置,跪着一个人。
那人双手背在身后,被捆得严严实实,赤着的上身外加头脸,青一道紫一道全是鞭痕,被抽得鲜血淋淋。
他低垂着头,看不清面目,只看得清挺拔的鼻梁和刀削般的下颔线。
李村正解释,此人是害死死者的凶手,被村民们抓住,待跪过头七,便送交由官府定罪。
这样的景象瞬间杀死了食欲,顾明宣移开视线,同时捂住傅幸臣的眼睛:“别看。”
小孩的脸凉凉的,睫睫毛很长,轻轻碰触到她的掌心,像毛茸茸的小刷子。
李村正带着他们找到这次丧事的主人家。
那是个二十六七岁的年轻人,叫李泽宁,是全村唯一一个秀才,长得斯斯文文,一双眼睛红肿,脸上还残留着泪痕。
别的乡下人拿到黄金,只会看黄金真不真。但李泽宁祖上风光过,一看这戒指就知道做工远比用料值钱,且一眼能看出,顾明宣和傅幸臣身上的衣服虽然破烂,衣料却是很值钱的上等货色。
眼下祖孙俩虽然是落难模样,但显然不是一般人家。
他连忙把戒指还给顾明宣,客客气气道:“老夫人不必多礼,请坐下吧。都是些乡下菜式,还请不要嫌弃。”
戒指又回到了顾明宣手里,有点像过年时推来推去的红包。
“请收下吧。”顾明宣道,“就当是奠仪。”
李泽宁眼中含泪:“那小生便替苦命的内子谢过老夫人了。”
说着朝旁边招招手,唤道:“招娣,引娣,来娣,明祖,都过来。”
四个孩子走过来,三个女孩,一个男孩。大的只有五六岁,依次排下来,男孩最小,还是个婴儿,由大姐姐抱着喂米糊。
“内子去得突然,小生一介文弱书生,不善持家。老夫人高意,小生无以为报。请受孩子们磕个头吧。”
孩子们乖乖跪下。
这两天她们肯定没少磕,动作迅速流畅,顾明宣拦都拦不及,只能生受了。
夏天,孩子们穿得都不多,磕头的时候脖子低低的,顾明宣忽然发现上面都长着红疹子。
再一细瞧,不单是脖颈,手上更严重。
连小婴儿脸上都有,疹子令他不适,他在姐姐怀里难受地扭动,脸憋得通红,马上就要哭出来。
“这是怎么了?”
“正是怨气。”玉冲不知何时走来,“不知小公子看到了什么?”
“都是灰色,像烟雾一样。”傅幸臣说着,目光巡梭,“那边,这里,上面,下面……这里,全部都是。”
顾明宣:“…………”
你不要随便乱讲啊!都说了这是古代言情!言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