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这么陌生的文字,舒寻只在她小外甥的游戏聊天界面上看到过。
虽然相亲这事本来就不靠谱,但也不会离谱到介绍一个小学生过来。
八成是老黄瓜刷绿漆,试图用言语装嫩的老男人。
舒寻瞬间给人下了定义,手不受控制地在聊天界面打出一行字,“敢问您今年高寿?”
【汪】:二十六,年纪尚小,在您面前不敢造次。
比她小两岁。
但为什么说起话来却有一种既成熟又幼稚的诡异感?
不过人最擅于在网线另一头伪装。
在没见面前,谁也不清楚跟你聊天的人是高是矮、是胖是瘦,不然也不会有那么多人被网络诈骗了。
舒寻视线落在手机屏幕上,突然意识到自己以这种方式收到陌生人打来的三百万,很容易被当成居心叵测的诈骗犯。
她连忙将前因后果用最简短的话语解释清楚,保证自己会将钱款如数退回。
【汪】:没关系,我猜到了。
舒寻:“?”
既然猜到了,为什么还要转账给她?
【汪】:给相亲对象主动展示一下财力,不麻烦你问我了。
【汪】:刚好我钱多到没地方花。
......万恶的资本家,亏她刚刚还因为真骗到人了而感到良心不安。
你的一个主动,就要让人下雨天跑去银行排队。
交易明细可以看到转账方的账号和名字,但三百万数额巨大,远超舒寻的电子银行转账限额,她只能去银行柜台将钱转回去。
舒寻左手攥成拳,不舍地看了眼蓬松温暖的棉被,咬牙切齿地回复了一句。
【舒寻】:展示得很好,麻烦下次不要展示了。
今天的风林街异常热闹。
平日里香飘千里的私房菜馆,今天却摇身一变,成了电影拍摄场地,一早就开始在门口和室内搭建拍摄设备。
动静不小,自然引来了不少路人围观,即便遇上了阴雨绵绵的糟糕天气,菜馆正对面的一处斜坡上仍站满了看热闹的人。
一开始只有场务等工作人员在场,但随着载着群演的大巴到来,拍摄现场逐渐热闹起来。
一辆黑色保姆车缓缓驶来,停在离菜馆不远处的停车位上。
宋泽桉来之前就做好了妆发,车门打开后便一个箭步冲进菜馆内,动作快到路人根本看不清他的脸。
黑色保姆车上,坐在前排的助理叶朗和司机交换了一下视线,小声八卦起刚刚发生的事情。
宋泽桉一向坐在后排,观察老板的一举一动就成了叶朗在枯燥路途上为数不多的乐趣之一,稍有风吹草动,他就能在第一时间发现。
即便是专心开车的司机,也察觉到了刚刚宋泽桉身上的异样。
两人憋了一路,终于等到了老板不在的时候,热火朝天地讨论起来。
喜欢在车上闭目养神的人破天荒地看了一路手机不说,更是在短时间内展示出多种他们从未见过的情绪。
犹豫、纠结以及一抹意味不明的笑容。
叶朗通过车内后视镜仔细观察着老板的表情,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向来没什么情绪的男人眼中竟然露出了一丝慌乱,不多时又恢复到了原先冷峻疏离的状态。
直至对方猛然抬起头,叶朗吓了一跳,这才仓皇收回视线,假装成一直目视前方的模样。
“差点又被骗到了。”
叶朗余光看见,老板嘴角噙着笑意,在自言自语了一句后,让叶朗通过他的银行账户给一个陌生名字转账三百万。
朋友之间资金往来实属正常,借给人救急是常有的事,但诡异的是,在下车前,宋泽桉特地叮嘱了他一句。
“等下钱会被退回来,你方便的时候转到我账户就行。”
怎么会有人玩这种毫无意义的转账游戏啊?
叶朗和司机面面相觑,半晌后问道:“我是不是成了宋哥和人play中的一环?”
花店附近就有一家银行。
本来想着在打发完相亲对象后好好睡一觉,可好好的计划却因为一个意外被全部打乱。
反正都出门了,舒寻想着顺路去店里看看,简单收拾一下。
舒寻在银行办完转账,给【汪】发去回执单照片,让他看下是否到账,可等了半天也没有收到回复。
估计是在忙。
她暂且将这事放下,开车去了花店。
还没到近前,舒寻就看见白子秋那家私房菜馆门口被黄色警戒线围了起来,穿着黑色工作服的保安守在附近,将想要靠近的路人劝走。
不仅如此,她的花店,好像也被擅自纳入到管理范围内了。
舒寻向左侧看了看,发现常用的停车位空置着,正要停车时,一个保安急匆匆地走了过来,抬手重重两下砸在车窗上,语气算不上友善,“这边有剧组拍摄,到别的地方停车去。”
见舒寻没有动作,中年男人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开始赶人,“想追星去对面,别在这里赖着耽误我们工作。”
舒寻莫名其妙地瞥了对方一眼,手牢牢握在方向盘上一动不动。
除了白子秋随口说过以外,压根没有人提前通知过她这件事情。
她将车窗向下摇出一小条缝隙,手指向花店招牌,“这是我的店,我现在要进去。”
不能没开门就默认店里没人会来吧?
而且,这种颐指气使的态度,让人莫名火大。
“谁知道是不是你找的借口,去去去,别在这碍事!”
说罢,男人还上手扒在车窗缝隙处,右手用力试图越过玻璃窗的阻碍,一边动手还一边骂骂咧咧地冲舒寻狂吼。
见此情景,舒寻解开安全带,快速挪动至副驾驶的位置上,打开手机拨号界面,准备报警。
没有跟无赖讲道理的必要,直接找警察过来就好。
男人骂了半天,但无奈舒寻就是不搭茬,在看见女生低头看手机后,他音调倏地拔高,骂道:“哪来的死娘们在这找事,我跟你说,你别给脸不要脸!”
“自己没脸的人还给别人脸,恬不知耻,世纪奇观。”
舒寻手放在拨号键上,冲男人露出一个微笑,“但愿你等会还能这么嚣张。”
剑拔弩张之际,一个挂着工作证的女生突然从男人身后蹿出,一掌拍在了他肩上。
“诶!你一个临时工,别败坏我们剧组名声啊!”
女生冲身后站着的其他保安挥了挥手,“把人带走,别在这丢人现眼。”
男人声音太大,吸引了不少路人目光,拿着手机录像的更是不在少数。
在闹市区拍摄,最怕惹出什么剧组横行霸道的丑闻,对后续剧宣不利,为了和男人彻底划清界线,女生特地叮嘱保安们要将人“扭送走”。
舒寻静静看了半晌,放弃了报警的想法。
已经内部肃清败类,就不用麻烦警察叔叔跑一趟了。
女生转头对舒寻露出灿烂笑容,在了解事情经过后给出了解决方案。
“我们是临时决定来九溪拍摄的,嫌麻烦就在当地找了几个安保维持拍摄秩序,没成想招到个素质不过关的。”
“不过也怪我们,傍晚拉线的时候看花店没开门,以为是长期没人来的空店,就......”
“抱歉,抱歉,真的不好意思,您车停这就可以。”
女生态度诚恳,舒寻也不是得理不让人的人,客套几句后进了花店内。
“你认识?”
余岩嘴上叼着根烟,双眼望向窗外,这家菜馆有一面很大的落地窗,他坐着的位置,恰巧能看见店外刚刚发生的纷争。
他将烟怼在一旁的烟灰缸里,在拍摄间隙和宋泽桉说起了话。
宋泽桉是来他这客串的,戏份不多,一个多小时就完成了拍摄。
这人本不想多呆,但不知为何,走到一半又突然坐了回来,然后便心不在焉地盯着监视器画面。
看似是在好心指导拍摄,实际上眼神却一直在店外方向游离。
在听到外面有人争吵时,这祖宗第一时间想冲出门外帮忙,得亏被他拦了下来,不然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骚动。
“不认识。”
宋泽桉不咸不淡地说道:“日行一善。”
“您是雷锋啊。”余岩调侃了一句,心里默默说了句我信你个鬼,眼睛一直往人那里瞟,藏都藏不住。
况且这家私房菜馆,还是宋泽桉极力推荐给他的,说是装修风格符合拍摄需求。
之前尚不清楚他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管闲事了,但在看见这么一出后余岩就明白了大半。
他是知道的,宋泽桉有一个念念不忘的前女友。
车里那女生,八成就是他挂在心上的那人。
连人上班地方都打听好了,还说不认识。
余岩站起身来,活动了一下四肢,准备找个合适时机出门看看那女生的模样。
他倒要看看是何方神圣,让宋泽桉守身如玉这么多年,甚至到了不近女色的程度。
“做好事又不需要理由。”
宋泽桉瞥了余岩一眼,“你还不了解我吗?”
“得得得,得亏您当年慧眼识珠,才有现在的我。”
余岩双手高高举起,“我什么都不问了!”
余岩三十出头的年纪还是一个默默无闻的短剧导演,好不容易遇到一个心仪的剧本却又因为资金短缺导致项目搁置,如果不是遇上活雷锋宋泽桉,他这会儿估计已经回老家卖烤红薯去了。
一个初出茅庐的新人演员,出人又出钱,这才促成了那部在当年红极一时的《病灶》。
不仅成为了余岩导演生涯中的代表作,更让宋泽桉一炮而红。
宋泽桉不想说,即便余岩好奇但也不好一直追问,只能放弃,和他聊起了别的事情。
休息时间不长,两人才说了没几句话,拍摄就再度开始。
余岩忙着盯演员表演,顾不上在一旁盯着窗外的宋泽桉。
直到拍摄完成,“咔”的一声后,身旁之人突然起身,大步向门外走去。
“诶——”
余岩本想问问宋泽桉干什么去,但看见女生从花店走出来后就噤了声。
全身上下就嘴最硬。
余岩在心底啧啧两声,没再管他,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舒寻整理了好半天冷库,将枯萎的花收拾收拾扔掉,又盘点了下库存,和花市老板订好了后天送到的货。
她锁好卷帘门,打开车门,坐在驾驶座上。
下一秒,一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男人突然打开了车门,嗖地一下钻到了后排座位上。
“啊!”
舒寻吓了一跳,扭头紧紧盯着这位不速之客,半晌后认出了对方。
“宋泽桉?!”
“你上我车干嘛?!”
怎么在这里也能遇见他!
男人眼皮耷拉着,在上车时就迅速进入闭眼睡眠状态,在听到问话后只轻飘飘地抬眼看了下,似乎并不意外看见车上的人。
“坐我助理叫的车。”
宋泽桉答了一句后问道:“你现在......干起滴滴快车了?”
靠!
你是懂怎么用两句话惹恼人的!
舒寻充分怀疑,他是在弥补电影院时的遗憾。
至于宋泽桉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八成是因为他恰巧在白子秋的店里拍戏。
不管是不是上错了车,都不能让他继续在车里坐着了。
舒寻深吸一口气,正准备开口撵人下车时,就看见对方从车门储物格上抽出一瓶矿泉水来。
她眼皮快速跳动两下,心道一声不妙。
宋泽桉低头看了眼包装,倏地笑了一声,“还真是我的粉丝啊?”
“连水都要喝有我照片的。”
印着宋泽桉那张俊脸的矿泉水瓶被举到舒寻面前,但因为塑料瓶表面并不平整,好好一张脸变得歪七八扭的,略微弯起的嘴角被扭曲成了充满嘲讽意味的笑容。
舒寻对上宋泽桉瞳孔微沉的双眸,对方紧紧盯着她,像是在看送到嘴边的猎物一般,随时准备猎杀。
“倒不是因为我是你的粉丝。”
舒寻感觉大脑倏地一下进入死机状态,一片空白时根本思考不了太多,随口说了个连自己都觉得好笑的理由,“这个牌子的水便宜。”
“别的品牌一瓶两块,它只要一块五。”
“哦。”
在死一般的沉默过后,宋泽桉幽幽道:“原来你是因为五毛钱才喜欢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