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 8 章
和他再逃跑一次。
听起来还挺......浪漫的。
苏雨晴为脑海中冒出的形容词感到微微脸热,没有第一时间回答男生的问题,而是低头扫了眼玻璃橱柜里陈列的隐形眼镜。
玻璃柜上镶嵌的灯带发出柔和的光芒,照亮一排排的小盒子。
镜盒上的灯光晃人眼,她移开视线,望向周时深,指着玻璃橱柜,“班长你看,这些隐形眼镜好可爱,可惜我戴不了。如果我能能像珊珊那样就好啦,她那款蓝色的隐形眼镜好好……”
“看”字还没说出口。
周时深不知何时接过了营业员手里的猫耳朵镜框,弯下腰,少年的脸骤然凑近,半垂的睫毛隐藏着眼里的笑意。
他抬起手轻轻一架,浅笑了声。
很漫不经心的一声笑。
“是吗?但我觉得你的猫耳朵更可爱。”
镜框腿划过她温度升高的脸颊皮肤,留下周身酥麻的痒意。
两人目光相撞。
黑白分明的瞳仁倒映出她红透的脸颊。
柔和的光线在空气中散开,他本就偏冷白的脸在灯光下更显英俊,多看一眼都感觉摄人心魂。
她懵然地眨眨眼,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刚才他在帮她戴眼镜!
意识到自己被他勾人的小动作弄得头皮发麻。
苏雨晴触电般错开视线,不敢再正视男生的眼眸,抬手摘下镜框,面红耳赤地把猫耳朵眼镜框递还给营业员,
“姐姐,我要这副。我们还得回学校,赶紧带我去验光吧。”
两人离开眼镜店后,赶往医院配完眼药水,回到了学校。
周时深瞥见身旁女生戴着猫耳朵眼镜,嘴里小小声哼着歌,看来心情是真不错。
刚刚在眼镜店,她站在橱窗前,目不转睛地盯着猫耳朵眼镜,不用猜都知道很喜欢那副眼镜。
起初,周时深无法理解为什么她看到自己喜欢的镜框却犹豫不决。
以她这种安静性子,他原以为她是担心过于张扬,于是认真打量起橱柜里的镜框。
镜框由两个简单的奶茶色金属圆环构成,上面有两个微小的三角形,比指甲盖的三分之一的面积还要小,不仔细看根本不会发现那是猫耳朵形状设计。
理论上说不算过分张扬。
直到她拒绝营业员,吞吞吐吐地说他们学校不让戴这种眼镜,他才知道她是在害怕老师。
大概所有不符合学生规范的事物都必须隔绝在她的世界以外吧,他想。
所以,平日里不爱多管闲事的他竟没控制住自己,擅自帮女生做出买下猫耳朵眼镜的决定。
只是一副眼镜而已,却能给她带来更多的快乐。
而快乐又会传染。
他用余光扫了眼女生鼻梁上的猫耳朵眼镜,她月牙似的桃花眼被衬得灵动又漂亮,淡色的泪痣安静地嵌在右眼角。
低头走路的她模样很乖,乌黑的头发扎成高高的马尾,在身后轻轻摇晃,可爱得让人忍不住想揉一把。
穿过狭长的走廊,踩着地板上的落日余晖,两人来到三楼的教师办公室。
正值放学,大多数老师已经下班,方赞和崔华仍留在了办公室等候。
而坐在方赞隔壁的,周时深留意到,是留着地中海发型的深中校长。
想必他们这次闹的动静不小,才让校长亲自出动。
办公室里的空调发出轻微的嗡鸣声,扇叶开合,吐出冷飕飕的凉气。周时深推开门,被室内骤降的温度激起鸡皮疙瘩。
校长急忙上前拉住他的手腕,“周时深,刚听崔主任说你上体育课打篮球砸伤了同学,刚去医院检查的结果怎么样?手腕没事吧?”
校长抓手腕的举动让周时深内心烦躁,他微不可察地蹙起眉,随即又舒展开,翻动右手手腕,向校长展示他的伤疤,示意没事。
然后,他把苏雨晴刚在医院开的的病历交给校长,告诉校长女生也没事,校长不甚在意地接过病历,随手一搁,让苏雨晴先回班,说老师们还有些话要和周时深单独谈。
苏雨晴走到办公室门口,向周时深比口型:“那我先走了?”
周时深点了点头。
等苏雨晴走后,校长拉了张椅子让周时深坐。他在自己的茶杯斟满热水,随后让方赞去饮水机倒杯温水,将一次性纸杯递给周时深,
“周时深,今天上体育课的事情,方老师和我说了。老师们一致觉得,要不然高二这一年,你先别上体育课?”
周时深双手接过方赞递来的一次性水杯,“谢谢老师,我还是想上体育课。”
“主要老师觉得,你的身体状况不适合上体育课,尤其你的手腕。你看啊,现在学校新建的体育馆刚建到一半,你要上篮球班只能去露天篮球场日晒雨淋。这大病初愈不久的你说是吧.....”
校长叹了口气,神色担忧地注视着周时深的手腕,皱起眉头,又强调一句:“老师们都很关心你,你应该知道吧?”
周时深扫了眼被校长晾在一旁的病历,面无表情地答话:“知道。校长放心,我一定会把老师们对我的关心如实转达父亲,提醒他尽快把捐赠体育馆建设的剩余款项打来学校。”
校长面色瞬间尴尬。
崔主任也是一愣,急忙圆场,“周时深,校长不是这个意思,我们对你家的事也略有耳闻,知道暑假你哥那事对你打击很大。我们主要还是关心你的身体和心理健康,你说你这手腕实在是.....”
周时深搁下水杯起身,懒得再应付惺惺作态的二人,冷声说:“老师,我还有很多作业没写,先回班了。”
走廊外,苏雨晴双手搭在栏杆上等周时深。她听到身后传来一阵冰冷低沉的脚步声,吓得急忙朝教室方向快步小跑。
刚才她本无意偷听,只是想着周时深陪她出去配眼镜,拖到现在食堂关门,想说要不要等上他,一起去小卖部挑些小面包充饥。
她花了三分钟跑回一班,坐回自己的座位。担心正在回班的周时深听见她急促的喘息声,从书包侧袋掏出水杯,咕噜咕噜给自己猛灌了半瓶水。
接着,她从书立中拿出一张空白的数学试卷摊开,假装在写试卷,营造早已回班的假象。
她翻开参考答案,火急火燎地把选择题的答案全抄了一遍。在姓名栏处,急急忙忙写下名字,后方突然传来“吱”地一声。
身后的座椅被拉开,周时深坐下,从桌洞拿出饭卡,起身走到苏雨晴身旁,拉开杨颖珊的椅子坐下。
随着男生的靠近,苏雨晴呼吸一紧,目不斜视地紧盯三角函数大题下方的“解”字。
周时深侧过头,瞟了眼她的试卷,用食指敲了下选择题的第三题,悠悠地说:“这题开始,后面全错了。”
苏雨晴顺着他修长的手指望过去,才发现刚才急忙慌地把选择题答案抄窜了行。
然而,比抄错答案更让她尴尬得想要原地爆炸的是,下一秒,周时深不咸不淡的声音从头顶传来,
“我数学选择题的错误率没那么高吧。”
数学卷子的姓名栏处明明白白写着“周时深”三个字。
苏雨晴瞳孔一缩。
啊啊啊啊啊。
她一定是脑子短路。
苏雨晴赶紧拉开黄色笔袋,从里面取出一块橡皮,低头一顿猛擦,用力到试卷险些被擦破一个洞。
她吹干净试卷上的橡皮残屑,火速写上自己的名字,继续擦掉从第三题开始的整页数学答案。
对着一片空白的试卷,她心乱如麻,一个字都看不进去,正想问周时深要不要一起去小卖部买面包,教室陆续有同学回来了。
苏雨晴回头望了眼身后黑板上的挂钟,时间显示六点四十五分。
距离晚自习只剩下十五分钟。
周时深回到自己的座位,还没开口的买面包邀请就此泡了汤。
苏雨晴背负着在办公室偷听到的秘密煎熬地度过了第一节晚自习。
等到第二节自习课时,她愣愣望着没写完的数学卷子,思维天马行空发散。
深中的体育馆居然是周时深家里捐的,要是说出去,绝对能震惊全校好吗!
所以老师们时常对他偏心,不止是因为他本身的优秀,还因为他的家庭背景。
如果没听错的话,校长似乎还提到他哥。
他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才刺激到他需要割腕自杀?
苏雨晴脑子里熬煮成一锅浆糊,浓稠得怎么搅都搅不动。
她深吸一口气,扭过头去,压低声音对周时深说:“班长,可以借一下你的英汉词典吗?”
周时深从书立里抽出了一本黄色硬皮字典,递给她。
字典沉甸甸的,她要用双手才能接住。回过身后,她把字典摊开,从笔记本撕下一张白纸,开始写字。
写完后,不敢在自习课上明目张胆传纸条,苏雨晴只能把白纸条夹在字典中间,担心周时深会看不到,她又取出纸条,对折了两遍,夹回去,合上字典。
瞅了一眼字典的页缝,确定字典缝隙中的纸条能被轻易发现,苏雨晴转过身,把字典递还给周时深,“谢谢班长的字典。”
周时深没在意,随手把字典塞回到书立,轻轻一推,一张纸条掉落。他展开纸条,上面的字迹清秀,每个字都透着真诚——
“班长,下午你在办公室的时候,我还没走……”
“其实,我觉得不上体育课也挺好的,你想啊。班里的女生经常要找借口逃避上体育课,但是你都不需要找任何理由就可以不上体育课了呀~”
“所以即使以后不能上体育课,你也别不开心……”
周时深看着纸张上面洋洋洒洒的小作文,弯了弯嘴角,拔下笔帽在纸上写下答复。
写完后,他用笔帽戳了下苏雨晴的后背,把字典递过去:“你的单词查完没?”
苏雨晴回头,对上男生黑得发亮的双眼,懵了一瞬,注意到周时深手中晃动的字典,才恍然回神。
他应该给她回话了。
她耳根一红,迅速接过他手中的字典,发出一个轻音节,“没。”
她翻开字典,发现里面果然有张纸条,男生的回复只有简短的一句话——
“为什么担心我不开心?”
她攥着字典的指尖发颤,小心脏扑通扑通狂跳,快速浏览后合上字典,生怕被同学看到他们的“飞鸽传书”。
她把合上的字典往身前拉近一些,悄悄抬眸环顾四周。同桌杨颖珊正低头对着物理试卷思考,咬着笔头,沉浸在解题思路中。
周围的同学全在奋笔疾书,完全没人会留意到她的动静。
她小心翼翼地再次翻开字典,用黑笔认真写下:
“就……觉得你有难过到需要割腕的时候,还挺让人担心的。”
“没什么值得我们伤害自己,笑一笑就过去啦。”
“世界上还有许许多多关心你,在乎你的人~”
“比如我。”
苏雨晴视线落在纸条上,反复斟酌上面的字眼会不会让人不舒服,又会不会暴露超出同学以外的过份关心。
思来想去,她还是决定用橡皮擦擦掉最后一句,觉得擦不干净,又用涂改液在上面涂上两道。
等确定“比如我”三个字完全看不见后,她把纸条塞回到字典,递给周时深。
这次,周时深没把纸条塞回字典,而是折了个纸飞机,直接飞进她的桌洞。
她把纸飞机摊开,惊得眼珠子快要掉下来。
周时深在纸飞机背面写下一行行的回复—
“为什么手腕受伤一定是割腕自杀?”
“耳朵听到的不一定是对的。”
“眼睛看到的也不一定是真的。”
视线继续往下移,纸背面下方有一小块位置被他用2B铅笔描黑,而在清晰可见的“比如我”三个字旁边,他勾了一个表示着重强调的“√”字符。
下面写了一句话——
“真正重要的东西,要用心去看,才能看得到。 ”
作者有话要说:真正重要的东西,要用心去看,才能看得到--摘自《小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