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第 12 章
前方山路平整开阔,茂密树林里传出几声清脆银铃。
姚念芸跟在温无越身边继续向前,得空了偷偷瞧他一眼。
很好。
师兄并没有嫌她多事,那便赖在他身边好了,这样既能保护他又能不怕突然冒出来的各类妖物。
有大腿此时不抱,更待何时。
只是一路上都没有别人出现,她担心的事情并没有发生,倒显得很是悠闲自在。
悠闲得不像是来游历的。
原定的剧情点还未到,姚念芸索性放松了身心,好奇地瞧着周遭的景色。
树冠直冲云霄,遮天蔽云的羽叶向四处延伸。
十分符合地理书上所描述的原始森林。
可周围不见一只鸟雀,安静得有些许奇怪了。
想象中的那些杀人夺宝、为争资源而大打出手的场景并没有出现,姚念芸感觉有些奇怪。
哪有秘境不死人的。
穿过密林后,眼前豁然开朗。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那巨大的、类似鸟类的骸骨。
高大孤寂,肃穆威严,恍若神圣不可仰望的存在。
骸骨横贯在长满没过脚面的野草中央,几声寒鸦嘶哑,黑羽掠空。
一群黑鸦落在那累累白骨之上,警惕地盯着底下的来人。
姚念芸心中惊叹,这秘境中竟有如此巨大的骸骨。
她一时被惊得说不出话,只愣愣地抬头看着。
【这是三足乌的骸骨,我们又回来了。】
又回来了?
似是猜到姚念芸接下来要问的话,嗣靈向她解释:【你瞧瞧西处的那道风化骸骨,便是吾先前跟你说的,浊龙的遗骸。】
大师兄来这里做什么?
姚念芸看了一眼身旁的温无越,只是他表情淡然,瞧不出什么问题。
此刻也如她一般,定定地望着那骸骨,看得出神。
温无越瞧了许久,直至面前遗骸与图谱中的三足乌对上,才真切流露出一丝笑意。
的确在此处。
三足神乌与浊龙的陨落之地,共同在此守护着魔神另一半的残魂。
命剑嗡鸣不止,从里面传来方才被他随手扔进去的游魂声音。
“小子,跟我做个交易如何?”
温无越眸光清浅,轻笑道:“不如何。”
话毕,便径自施了个禁音术,封住游魂的嘴巴,继续望向那巨大骸骨。
魔神全盛时期不过是几个举动,便能轻而易举地掀起三界波涛。
即便它现在陨落消散,但只要神魂仍在,仅凭一丝残魂亦能引起这秘境强烈波动。
就差此处阵法没有开启了。
温无越深吸一口气,将胸膛中那股蠢蠢欲动的无名孽火压下,走至骸骨所在之地。
姚念芸不太懂他在做什么,只好追在温无越身后跟了上去。
越近,便越能感受到那骸骨庄严神圣之处。
人站其下,越发渺小。
戳了戳识海中的嗣靈,姚念芸小小声感叹:“这里真宏伟。”
见她的注意力被骸骨分散,温无越左手作印,启动此处最后的一个阵点。
结印完毕,温无越以灵力化形成一本丹书,将最后的一处空缺填满。
只剩坠星冢以及千仞录了。
他正准备继续往前,却是听到身旁人小声惊呼了一下。
“啊…”
姚念芸惊讶地望着那腾空而起的三足乌,眼睁睁看着它此刻浮在空中,激烈地与对面的浊龙厮杀。
它背后的高大身影悠闲自在,坐在云端中单手托腮,悠游自得般坐山观虎斗。
似是感应到了有人在观察自己,白发黑衣的祂垂眸看向来人。
面上似糊了一层淡薄的云雾,五官朦胧不清,令人看不真切。
只一眼,她的心脏便砰砰直跳,肺中气泡急速膨胀,血液倒流。
喉咙似是被无形的大手握住般窒息,一层无形的威压笼罩周身,向她袭来,叫人喘不过气。
待回过神来时,身上已然冷汗津津。
姚念芸扶着白骨大口喘气。
她确信,方才那白发黑衣的高大身影。
极有可能是传说中,陨落在此地的魔神。
她看到了祂的真身。
压迫力极其强盛,眼下修真界内,没有哪位大能者具有如此恐怖的威压。
一瞬的幻影褪去,姚念芸浑身瘫软在地,浑身恍若从水中捞出来般,背后的贴身里衣都湿透了。
嗣靈不懂她为何突然瘫倒在地:【念芸,你怎么了?】
【没,没什么……】
姚念芸捂着怦怦直跳的胸口,勉强扶着白骨:【刚才那一瞬,我仿佛看到了魔神。】
【魔神?怎么可能,在吾的记忆中,祂早已死去多年。】
嗣靈一时不语,它都险些要萌生出是不是自己平日里逼得太紧,让她生出幻觉。
心有余悸,她摸了摸发涨的太阳穴:【也有可能是我看错了吧。】
“怎么了师妹?脸色这么差?”
身旁传来熟悉的关怀声,姚念芸搭着温无越的手,借力起身:“没事,大概是我辟谷不完全,现在肚子饿了。”
她挑了个令人值得信服的理由搪塞。
果然,在温无越听到这话后,眉头一皱,似又要说些什么规劝修行的话。
姚念芸不爱听念叨,踮起脚忙拿手捂住了他的嘴,学着他那般,眉峰微蹙。
脸上虽是一幅不耐烦的模样,可眉眼间尽是俏皮:“好了好了师兄,我不爱听那些话,求你可莫要念叨了。”
腕间银链突然震动,姚念芸缩回手,仔细瞧了一会儿。
而那条银链只是急促地颤动着,其中却连音讯都没有传出,她愣是没看出有什么名堂。
温无越垂眸,看向那露出衣袖的一节细腕,出声解释:“是附近有栖云宗的弟子在传唤,你将灵力输入进去便能看到大概方向。”
姚念芸依言将灵力注入,那银链便幻化出一道白色的细线,指引着她往东边去。
“师兄,我们过去看看吧,说不定是有人遇到麻烦了。”
***
如果让她知道,在附近发出信号的弟子是鸣鹤,那无论如何,她绝对是不会过去的!
但很可惜,她并不能提前预测发出信号的人是谁。
此刻,姚念芸眼睁睁瞧着那鸣鹤,假装以‘虚弱’之名,躺在温无越怀中,而后又寂寥抬头,朝他假装坚强地笑。
“师兄,我只是想装一瓶那翠羽水给凌师妹,却没成想,大意被人偷袭了。”
“师兄,我,我是不是很没用啊……”
“师兄,我……”
眸光中尽是脆弱可怜,破碎感十足。
只是那头颅怎么就不偏不倚,露出最为示弱的角度给在场人看呢。
眼瞧着他一脸苍白,柔柔弱弱地喊着温无越的模样,姚念芸险些将嘴里的一口银牙咬碎。
而自己的好师妹,凌芊芊,则是抱着一瓶翠羽水,站在一边十分茫然无措地瞧着鸣鹤身上的伤。
双手摩挲着看起来沉甸甸的瓷瓶,一幅担心又不敢上前,十分懊恼,欲言又止的模样。
嗣靈在一旁摇了摇头,十分无奈:【吾早就劝过你一句,可别那么热心肠。】
这个鸣鹤,怎么这般阴魂不散!
姚念芸下意识挤了进去,将温无越与鸣鹤隔开。
凌芊芊满脸疑惑地看着她的举动:“芸芸师姐,你干嘛呢?鸣鹤师哥都受伤了,你打扰大师兄给他疗伤作甚?以你的修为又不能给他疗伤。”
反观鸣鹤却是手上用劲,似是想从她怀里挣脱束缚。
手上用着劲跟她比修为呢,可面上却是一脸委屈地瞧着温无越,似在向他寻求帮助。
顶着在场人如狼似虎的目光,姚念芸缩了缩脖子,艰难咽了口唾沫,心里忽然冒出退缩之意。
但是,输人不输阵,气势首先就得拿出来。
姚念芸清了清嗓子,开口便是噼里啪啦的一顿输出。
“鸣鹤师弟,你是在嫌弃你姚师姐不会照顾人吗?可别忘了,当初还是我带的你剑术。”
鸣鹤挣扎的动作瞬间顿住。
当初确实是姚念芸教他的剑术,只因温无越那时只教导剑门中的弟子,而他是阵修,不能逾矩……
念及此,他沉默了片刻,才弱弱说道:“姚师姐,我并没有这般觉得,你误会我了。”
她又转头看向凌芊芊:“芊芊师妹,你不是医修吗,竟治不好区区一道小口子?这伤口若是再不快些用灵药,怕是快要好了。”
凌芊芊听完她的话后,羞愧地低下了头。
确实,她作为一个医修,遇上这么个小伤口,居然方寸大乱,实在是有辱宗门栽培。
凌芊芊大声回道:“对不起芸芸师姐!我以后一定不会在上早课时偷懒打盹了!”
“最后……”
她一一掠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将目光落到温无越身上。
定定瞧着他莞尔一笑:“平日里一向是师兄照顾别人,我现在也想替师兄分担一下,不好么?”
似是被她的笑容刺到,温无越眸底浮现出几分讥诮嘲弄。
再抬眼时,嘴角已然勾起一丝淡淡的弧度,恢复如常,只轻轻颔首:“嗯。”
见为首的温无越都这般说了,鸣鹤自然也就没有再辩解下去的机会。
他捂着胸口,‘娇弱’地盯着姚念芸,一字一句:“那就麻烦姚师姐了,师姐,可得当心些。”
说的话颇有咬牙切齿的味道。
姚念芸一概不理,只是一手抓住他的大臂,使劲将他往上提。
脸上皮笑肉不笑的:“不麻烦不麻烦,你师姐我呢,端的是热心肠,平生最爱助人为乐,尤其……”
“最爱帮你。”
如果忽略她脸上笑容看起来有几分狰狞的话,这话确实很有信服力。
凌芊芊吓得背后一凉,她偷偷用余光打量着落在后方,搀扶着鸣鹤的姚念芸。
师姐今日看起来心情很是不爽啊。
还是不要惹她好了。
空气中似乎充满了浓重的火药味。
谁都没有说话。
凌芊芊张了张嘴,想说些什么,但看着姚念芸盯着身边的鸣鹤,一幅凶神恶煞的模样,似要杀人放火的表情。
很是自觉地闭嘴,不再多言。
姚念芸此刻确实很想杀人放火。
皆因身边那个楚楚可怜、装柔弱的鸣鹤,一刻都不带消停。
一时身上喊疼,需要停下来让温无越给他疗伤;一时又言日光太盛,照得他头晕太累,走不动路,要停下来休息一会。
她不过是愣个神的功夫,那厮又巴巴凑到温无越面前装起来了。
偏生那温无越仿佛毫无察觉般,都依鸣鹤所言的那样,一一照做。
脾气好得没边。
明明身边就有专研医修的凌芊芊,却老是缠着为首的温无越。
“鸣鹤师弟,虽说我们是要照顾伤员,但你真有这般柔弱吗?”
姚念芸面无表情地隔开鸣鹤与他之间的距离,将温无越推到远处后才回来,“你少影响师兄,再说了,你的伤势真有那么重吗?”
姚念芸并不相信,于阵法上天赋绝禀的鸣鹤,会不给自己设置一个随身的防护阵法。
“那又……如何呢。”
鸣鹤瞥了一眼远处,正在仔细查看光点定位图的温无越。
中指轻搭在食指上,他轻轻敲着底下的石壁,脸上满不在乎的模样:“师兄身边,只需我一人便可。”
鸣鹤缓慢从巨石上跳下来,全然不见方才的‘柔弱’姿态。
闲庭信步的模样,完全不将她放在眼里,笑得如同有毒的罂粟花:“姚师姐,你确实碍事,怎的这般不识趣呢。”
随着鸣鹤一步一步朝她缓慢走来,他脚下也就隐隐冒出几个莹白光点。
光点汇聚,隐于土层当中,凝成一个小巧复杂的阵法。
他笑得过于渗人,以致于姚念芸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
一脚踏进他早已设置好的阵眼处。
脚下的泥土明显比其他地方的更加松软,姚念芸心中大喊救命。
完了!掉进陷阱了!
见她露怯,鸣鹤面上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伸手在唇边比了个噤声的动作。
“师姐,希望你喜欢,我送你的见面礼。”
“我前阵子研究的…”
“……琴心剑魄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