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如将捡到的卫曜的学生卡给了温初，让她直接参加社团活动时给卫曜。

温初接过学生卡看了一眼，她也是第一次见到卫曜的学生卡上照片，有些惊奇，“他以前的头发居然这么长。”

姜如又跟着再看了一眼，学生卡上的少年半长黑发加绿瞳，苍白无暇的肌肤，颇有几分阴郁的感觉，她不由问：“他现在不是这个样子吗？”

“不太一样。”温初想了想，“卫曜现在头发没这么长了，给人的感觉也有点不同。”

姜如没问有哪里不同，反正她和卫曜也不会什么交集，学生卡让温初还给他就行了。

温初把学生卡放好，“姜姜，你确定已经没事了吗？”

姜如笑眼弯弯，“没事啦，其实我就是想睡觉而已，你不要把我偷懒的事情说出去哦。”

“是这样吗？”温初勉强放下心，“要是真的不舒服以后记得给我说啊。”

“知道啦。”姜如把包包收拾好，“我要去练琴了，先走了。”

“好，明天见。”

姜如又去了雅乐楼，她直接上了三楼，写有杭雪尽名字的音乐练习室里没有人，她把书包放沙发上就拿了琴盒里的小提琴出来。

搭弓，拉弦，《via dalamo》的小提琴弦乐声悠悠响起。音乐总是神奇的，它能慢慢使人沉浸，暂时忘却那些令人心烦意乱的东西。

姜如的神情慢慢沉静下来。

一曲毕，她放下手里的琴，勉强打起了精神，再抬头发现杭雪尽就站在门口静静地看着她，身影修长如竹。

“你什么时候来的？”姜如愣了一下，她居然完全没有发现，是因为练琴太专注了？

“你心情不好？”杭雪尽答非所问，他两条长腿动了起来，径直朝她走来，最后停在离她一步远的位置。

音乐能映出演奏者的内心情感，《via dalamo》是一首洋溢着欢悦自由的曲子，可在刚才，他从她的音乐里听出了一些别样的情绪。茫然，甚至是微不可察的一丝恐惧，杭雪尽对这一点有些在意。

是因为中午那些不愉快的事情？

“还好啦。”姜如惊讶于他对音乐的洞察度，但她也不可能真的说出来自己到底在烦恼什么。

杭雪尽垂眸，他那双纤长睫毛下瞳色浅淡的眸子盯着人看时总觉得有几分冰凉，但长久注视时又有种奇异的专注，姜如被看得愈发迷惑，眼睛微微睁大，“怎么了吗？”

女孩那双上翘的眼睛和他养的那只猫咪一样，长长的睫毛下仿佛有一条天生向上勾的眼线，瞳孔剔透，睁大眼睛时总显得有几分无辜茫然。

“如果有人再来打扰你，”他开口，“你来找我。”

姜如眨了眨眼睛，问:“是因为他们打扰我练琴了？”

见杭雪尽点头，她心中松了口气，笑了起来，“今天谢谢你了，我才知道原来你在学校这么厉害。”

只一句话就能让人退学。

女孩笑起来眉梢柔软，又有种别样的俏丽明艳，杭雪尽唇角微微一掀，那笑像是一道小钩子，让他心底奇异地发痒。

他坐到了钢琴边，修长的指虚虚停在半空，姜如会意，重新架起了小提琴。钢琴声流淌，小提琴音默契加入，乐器的合奏声令曲子焕发出了更有感染力的生机。

直到一声突如而至的擦音。

“怎么了？” 杭雪尽眉头微微一蹙。

“……”姜如摸了摸肚子，眉眼耷拉下来，“我饿了。”

从她到医务室一直睡到放学，过来的时候也忘记吃东西了。

杭雪尽无言了几秒，“……你等一会儿。”

姜如看他拿出了手机拨了个电话，不到十分钟，一个男人上来敲门进来，对着杭雪尽恭敬地叫了声“少爷”，然后将手中提的食盒一一摆放至桌上。鲜艳欲滴的樱桃，鲜嫩水灵的草莓，脆甜的蜜瓜……林林总总近数十样水果。

“这些是……给我吃的？”姜如茫然地指了指桌上的水果。

“嗯。”他点头。

“为什么全是水果？”她不解。

杭雪尽对此很坦然，“因为只有它们的味道最小。”

水果淡淡的甜香在琴房里弥散，好在他并不排斥这个味道，这也是他能在琴房接受的最低限度的食物了。

见他脸上的神情不容置喙，姜如也没说什么，因为她也挺喜欢吃水果的。她看了看，然后拿了一颗颜色和形状都最为饱满的樱桃，剔透晶莹的红色樱桃果实膨大，咬在嘴里迸溅出丰盈的汁水，她的嘴唇也被染上艳丽的汁液。

“好甜啊。”

杭雪尽听见她说，似乎是因为吃到好吃的了，姜如晃了晃脑袋，那一头蓬松的卷发也荡了一下，他的目光下意识落在她的唇上。

微微上翘的唇肉似乎也和那颗饱满的樱桃一样，上面还有一颗小小的唇珠，湿润的红色汁液洇着水光，让人不禁怀疑是否一口咬下去那里也会迸溅出甜美的汁液。

原来人的嘴唇也会如食物一样引起人的食欲。

杭雪尽有些失神，微妙的眩晕感促使他站起来走了过去，等他回神，他才发现自己手里捏着一颗樱桃，因为不自觉地用力，樱桃的果肉已经被他捏烂，鲜红的汁水顺着他的指尖滴滴答答往下淌。

他呼吸一窒，看见了姜如惊讶迷惑的眼神。

“……抱歉。”

杭雪尽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些什么，他迅速往后退了一步，呼吸节奏微微加快，不等姜如问他，他立刻就往门外走，“……我去洗手。”

杭雪尽快步往洗手间去，到了盥洗池，他看着光洁的镜面里瞳孔微微睁大的自己，这才后知后觉手指间的粘腻，部分汁水已经在他指缝间干涸，看上去像是道道凝固的伤疤。

呼吸仍有些急促，脸颊好像也有些发红，杭雪尽觉得自己很不对劲，面对姜如，他总是做出一些连自己都无法理解的事情，

这太奇怪了。

冷不丁的，他想起了江筵此前问他的一句话——“真的只是因为音乐？”

要不然呢？

他对着镜子反问自己，镜子里，那个向来淡漠清冷的少年给出了肯定回答。

只是因为这个。

很难说这更像是一种自欺欺人的说服，但杭雪尽却安下心，他终于难以忍受自己手指间的粘腻，伸出手开始仔细清洗那些红色的汁液，水流淌过，很快他的手重新变得干净了。

再次回到琴房，他的视线第一时间落在姜如身上，她没再吃樱桃，而是换了另一种水果。

“你回来了，”姜如听到声音抬头，她把剩下的樱桃往外推了推，“你刚才是不是想吃樱桃啊，我给你留了一点。”

胀鼓鼓的樱桃肉好似要裂出一道细缝，这代表着它已经过分成熟，同样也意味着它的味道无比甜美丰润。

“……不用，你吃吧。”杭雪尽不再去看樱桃和姜如，他坐回钢琴边，手指虚放在琴键上。

他今天怎么这么奇怪？

姜如纳闷地看着人的背影，看了半晌杭雪尽也没回头，好像他在专注看琴谱一样。

她扭回头，专心吃水果，也不知道这些水果是从哪里买来的，几乎每一种都又甜又多汁，总之就是很有水果的特色，吃了一颗就想吃下一颗。

吃了好一会儿，姜如总算吃不下了，她用纸巾擦了擦唇角和手心，又拍了拍手，站了起来，“我也要去洗个手。”

杭雪尽听到门半关上的声音，他转过了身，看见了桌上被吃了大半的水果，樱桃已经没有了，他像是松了口气，而后又感到一阵惘然。

橘红的夕阳如往日一般洒进地板，透亮的地板染成一片片赤红，微风顺着窗户的缝隙钻进来，淡色的窗帘轻盈地飘了起来。

哆——

手指无意间按下白色的琴键，长长的琴音像是一柄落下的锤打在他神经上，杭雪尽秀丽精致的眉眼浮现出难以抑制的烦闷。

“抱歉。”他对进来的姜如说，“我今天状态不太好，练琴的时间早点结束吧。”

“啊？”姜如走了过来，“你没事吧？”

女孩恰好走到阳光照耀下，她卷曲黑色发梢和脸颊都被染成一层淡淡的金，剔透的瞳孔中能看见他的身影。

那是樱桃的味道吗？杭雪尽嗅到她身上被风吹来的丝丝缕缕的香气。

“没事。”他说。

姜如凑近了些，“杭雪尽，你是不是要发烧了啊？脸比平时要红诶。”

他的皮肤太白太洁净，有那么一点颜色就很显眼。

“没有，是这里不透气。”他没有一点犹豫地反驳，下意识抬手松了松领口。

“是吗，我觉得还好啊，我站在这里都感觉有风啊。”姜如直起身，“你要是不舒服就不练吧，赶紧回家看医生吃药。”

“知道。”他应了一声，下颌微微绷紧。

“那我就先走了哦。”她走过去放小提琴，“还有，今天谢谢你的水果了，很好吃。”

琴房又恢复了寂静，连带着夕阳也透出一股落寞，杭雪尽抬起自己手指看了看，明明上面的汁水已经被他洗干净了，但他又感觉到了微湿的黏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