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第九章

南汐愣了下,少年就坐在那,眸光幽深晦暗,她轻叹一口气,哑着嗓子,“抱歉,你说得对,我僭越了。”

少女一身青色衣裳站在门边,她垂着头,让人看不清神色,晚风袭来,吹起她的衣裳,显现出一股飘零之态。

墨汁在宣纸上落下大片的痕迹,他有些沉默地望着手中的笔。

“我先走了,不打扰你了。”南汐转身离去,楚景宸抬头时就看见了一抹青色在眼中消散。

他是不是说得有些过分了?

宣纸被他揉成一团丢在一旁的地面上,他两手撑在书桌上,一阵风吹过,将他桌上摆放整齐的宣纸吹起,一时间哗啦啦的声音在书房里不断回响。

无数的宣纸在空中飞舞,将他身形隐约遮盖住,配上屋外的斜阳,莫名有番凄苦之感。

楚景宸缓缓直起身子,伸手捞过一张飘在空中的宣纸,上面一片空白,他却怔怔看了许久。

南汐其实还是有一些难过的,特别是楚景宸说出那句你僭越之后,她脑子有那么一瞬间停止思考了,所以她本质上还是一个外人,她没有被完全地接纳。

果然,人还是不能被一时的欣喜给冲昏了头脑,更别说,那也算不算什么喜悦,说不定这是人家顺手顺嘴的事。

祁玉轩去追苏倾了,楚景宸那人或许也需要自己思考一会,不如就先出去走一走吧,反正也没有什么事。

南汐是个行动派,想到了就去做,不过这也是他第一次一个人出去逛逛,虽说有些落寞,但确实挺新奇的。

她走在大街小巷里,看着这里的人文景色,不过说句实在话,她记得文中曾经写到祁玉轩的身世,但是对于她这个女二,倒是一点都没有描写,只说她是某个贵族的孩子,但却没有具体描写出她的双亲是谁。

这样一看,她自己的身份也是一个谜团。

“跑慢点!”

南汐还在发愣呢,一个小团子就撞上自己腰腹,她退后两步看着怀里的小团子。

“对…对不起。”小团子扎着两个辫子,模样粉嫩可爱,大概是没想到自己跑太快把人撞到了,有些怯弱,“漂亮姐姐……你还好吗?”

南汐摇摇头,“没事,倒是你跑这么快不怕摔跤吗?”

小团子摇摇头,身后的仆人也赶了上来,“小姐,您没事吧?”

小团子:“我没事,就是不小心把这个漂亮姐姐给撞到了。”

仆人吓了一大跳,她神色慌张,“姑娘没事吧?实在抱歉,我家小姐莽撞到姑娘了。”

小团子被仆人接过,拢在怀里,一双湿漉漉的大眼睛直勾勾盯着南汐,见南汐注意到看过来后,一脸羞涩地躲进自家仆人怀里。

“无碍,你可得把你家小姐看紧些,万一等会撞到了其他人可就不好了。”南汐说完弯下腰摸了下小团子的脑袋,“这街上人多,你就不要跑那么着急,等等你的家仆。”

小团子小脑袋点点,表示答应了。

“多谢姑娘告诫。”仆人弯下腰对着自家小姐到,“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小团子还有些不舍得,她眸子一直往南汐身上瞟,看过去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

南汐对她微微一笑,直接把小团子给搞害羞了,她走到南汐身边,扯了一下少女,一双大眼睛盯着她仿佛有什么话要跟她说。

南汐从善如流蹲下,结果被一个小团子给轻薄了,那小团子在她脸上亲了一口。

“拜拜,漂亮姐姐。”

今日阴霾的心情在此刻全都被驱散了,瞧着跟着仆人离开的小团子,只觉得脸颊微微发热。

被一个小团子猝不及防亲了,还真有点小害羞。

她找了个馄饨摊子坐下,咬了一碗小馄饨,热气腾腾的,很鲜甜。

等到回去的时候已经是半个时辰后了,她踏进府里的时候就发觉不对劲了,平常这个时候苏倾和祁玉轩应该都会坐在院子里,但今天并没有。

难不成是还没回来,南汐蹙眉想着。

院子里确实没有苏倾和祁玉轩,但是有楚景宸,他听见了声音抬头望过来,在看到是南汐后,明显失落了。

“你回来了?”听声音好像有些奇怪,“你回来的路上有看到阿倾吗?”

南汐摇摇头,楚景宸站起来神色严肃道:“你好好休息,我去找他们。”

“我跟你一起去。”南汐一把拉住了楚景宸,眼神坚定,“我跟你一起去找。”

少年没有拒绝,倒不如说没有拒绝才是正常,毕竟多一个人就多一份力量。

“你的护身符……还在身上吗?”

南汐奇怪他为什么提起这件事,但还是乖巧回应他,在身上呢,没坏。

在听到这句话之后,楚景宸暗自松了一口气,既然护身符没坏,那就说明苏倾那边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

他们一人朝着南,一人向着北,分头行动。

盯着楚景宸略微有些凌乱的步伐,她想,这人是不是偷偷饮酒了。

有了杀水鬼的经验,南汐对自己的实力多少也有了个了解。

这条路多少有些阴森了,虽然说是她自告奋勇,但在听见那些奇怪的声音时,多多少少还是有点害怕,毕竟前方还是未知的事物。

但越往深处走,那股被人盯上的感觉就越加浓烈,南汐拿出雷击木紧紧握着,深怕从哪里蹦出来一只妖物扑上来。

“南汐?”

听见了熟悉的声音,南汐回头看,正是祁玉轩。

“你怎么会在这里,苏倾呢,她没有跟你在一起吗?”

祁玉轩不说话,那双黑得发亮的眼睛却一直死死盯着南汐,这种怪异感让她很是不适应。

只要关于苏倾的话题,祁玉轩永远都不会忽略掉,所以眼前这家伙肯定不是祁玉轩,那会是什么,画皮妖?

握着雷击木的手已经微微出汗了,说不紧张肯定是假的,更何况眼前这东西也不知道真身究竟是什么。

“小姑娘,你很好闻,比我刚刚吃掉的人好闻,你瞧我这皮囊可得你们小姑娘欢心?”披着祁玉轩皮囊的妖物深吸一口气,“你放心,你的皮囊我会完好无损地剥下来,毕竟这么漂亮的皮囊可得好好收藏。”

南汐退后了一步,这鬼东西难不成真的把祁玉轩给吃掉了?

该不会是吓唬自己的把戏吧,毕竟祁玉轩怎么说也是个男主,实力应该也差不到哪去,哪会这么容易就被吃掉,她被吃掉还差不多。

“好了,小姑娘你就别躲了,乖乖让我吃掉吧!”

南汐闪开了那妖物的手,只是稍稍看了一眼,她就觉得自己的胃里在翻江倒海,怎么会有这么恐怖恶心的手臂。

那只手臂再一次朝着南汐伸过来,尖锐的指甲好像还在反光,她拿起雷击木在眼前一阵乱挥,划伤了那妖物的手臂。

“雷击木……?你怎么会有这种东西?”

看来楚景宸确实是给了她一个保命的好东西。

“看来要吃你还有点小困难,不过没有关系,这只是进食前的一点开胃把戏。”

哪有人刚出新手村就要越级打怪的,有些不道德了吧。

南汐闭着眼拿着雷击木乱挥,过了片刻,反倒是响起了怪物的尖叫声,她悄咪咪掀开一只眼皮,那只妖物被摁在地上狂揍。

而那人正是苏倾。

“让你玩阴的,让你把我们给困住,打爆你!”

哇哦,稍微有一点酷。

祁玉轩站在边上也没有阻拦苏倾,只是一脸无奈地任由苏倾发泄着。

看样子,两个人应该是和好了。

“南汐姑娘,没事吧。”祁玉轩走过去问道。

南汐:“你俩和好了?”

“算是吧。”

祁玉轩移开眼,在南汐看来有股子心虚的味道,和好了但没有完全和好。

所幸大家都没有遇到危险,她还真以为自己要拖着一身的伤口回去了。

“放心,那妖物实力不强,但蛊惑人心的能力倒是不错,只可惜遇到了我们。”

祁玉轩开始解释着前面发生的事情。

他在跟了苏倾跑出来以后,一路跟向南方,这条路本就偏远,再加上最近妖物敢看,他俩没走出多远就被碰上了这妖物。

结果苏倾一个心情不好,把这妖打了一顿,结果这只妖趁机求饶的时候把他们给困在了阵法里,花了好大的劲才出来。

南汐啊了一声似懂非懂地看向哪苏倾狂揍的妖物,那她刚刚一副英勇就义的样子,应该没被看见吧。

“所以你跟她坦白了吗?”南汐想起来要问的。

祁玉轩摇摇头,目光落在苏倾身上,“我只是告诉她,我在等一个可以坦白的时机,绝对不是现在,希望她可以理解我。”

这个坦白的时机是指什么时候。

“对了,我还要多谢你。”祁玉轩这回是真心实意,“多谢你帮我拦下楚景宸,我才有机会跟阿倾说些心里话。”

南汐:?

她可没有拦下楚景宸,只是这家伙关心则乱……

说实话,她还真有点羡慕苏倾,一个两个都对她这么好。

“好了,舒服了,我们回去吧。”苏倾走过来搭上南汐的肩膀,“走,回家去。”

回去的路上,倒是碰上了前来寻找人的楚景宸,他瞧见祁玉轩和苏倾有说有笑的模样,停了下来,藏在袖子里的手紧紧握成拳头。

“回来就好……”楚景宸转过身不再看苏倾,“我先走一步。”

南汐欲要再说什么,却看见那人手臂上的伤痕。

他受伤了。

今夜很适合望月饮酒。

南汐在床榻上翻来覆去,满脑子都是楚景宸的伤口,她坐起身看着桌上,那上面是她准备好的伤药,她在犹豫着要不要去找楚景宸。

“……就这一次。”

起身随便披了件外衫,端起准备好的伤药去找楚景宸,推开门就瞧见了坐在院子里饮酒的少年。

楚景宸也没想到本来应该已经熟睡下的少女,竟然起来了。

“你……”楚景宸瞧见了少女手里拿着的药。

南汐低头瞧了眼自己手里拿着的药,然后朝着楚景宸迈开步子走过去。

“这些药你拿去用吧。”南汐把东西放在石桌上,“刚刚回来的时候,瞧见你手上有伤,想着我屋子里正好还有些药,就过来给你了。”

“……多谢。”楚景宸哑着嗓子道。

许是两人之间的距离太近,以至于她闻到眼前人身上的酒味。

少女猛地退后两步,移开眼,“早些休息。”

楚景宸那乱成一团麻的脑子,在这刹那间,清晰明了片刻,他伸手拉住了要离去的南汐。

南汐:?

“抱歉……今日我对你说的那些话有些言重了。”楚景宸抿唇,“抱歉。”

“……你喝多了。”南汐压下心底那股奇怪的情绪,“你别喝酒了,快回屋休息吧。”

可楚景宸没听进去,他反驳着南汐前一句话,“我没醉,不用回屋休息。”

“可是你受伤了。”

楚景宸视线在那些个瓶瓶罐罐上来回徘徊,最后问一句,“阿倾怎么样了?”

为什么到了这个时候,他还是想着关心她呢?南汐突然就有那么一个冲动,想开口问他,那她呢?

她出门了,如果晚些归来,会担心她吗?他会去寻找她吗?

可眼光落在楚景宸那张有些发红的脸颊上,那些想要冒出口的字句全在此刻烟消云散。

好像没有这个资格,无论是去开口问呀,还是被他寻找,她都没有。

“你……生气了?”楚景宸语气有些迟疑,但他觉得南汐就是生气了。

“抱歉,今天对你说了不好的话。”楚景宸低垂着脑袋,“你别……别生气了好不好。”

南汐想要说她没生气,结果看见少年那还在往外冒着血液的伤口,顿时就无话可说。

“你就这么对待的伤口?”南汐皱着眉,看着楚景宸那样随意对待自己的伤口,怒气从心头涌上。

楚景宸没说话,乖乖的让南汐给她重新包扎伤口,她偏头瞧了眼少年,但是难得可以见到这般姿态的楚景宸。

“苏倾没事,放心吧。”

“嗯。”

少女本来还想再说什么,结果这么一回复,倒是把她给整不会了,她无奈叹口气,“我先——”

“你受伤了吗?”

包扎的动作一滞,如果楚景宸不问她,南汐还能故作无所谓,可偏偏他问了,他为什么要问?

只要他不说,他不去开口询问,她就可以装作若无其事,就当作楚景宸其实对她是一种无所谓的态度。

可他偏偏开口了,还用着一种关切的眼神看着她。

“……没有。”你不应该开口的。

“我明日给你买栗子糕,好不好?”

几乎是一种哄骗小姑娘的语气。

南汐喉头有些干涩,她偏头看着楚景宸,少年扬起嘴角。

“回屋休息吧。”南汐没再回他了。

楚景宸似懂非懂,一只手撑着石桌站起来,摇摇晃晃走了两步,吓得南汐连忙上去扶他,“多谢。”

说完,他就倒在南汐怀里,那一瞬间,少年的唇瓣擦过她的嘴角,少女暮地瞪大了眼睛。

胸膛那里跳得飞快,她甚至清晰地听见了自己的心脏在为另一个人跳动,可惜月亮早就躲进了云层里,否则小姑娘脸色的绯红就被看见了。

这可是她的初吻。

第二日起来的时候,苏倾和祁玉轩又恢复了那小打小闹的情侣模式。

“祁玉轩!我大人有大量,就原谅你这次的隐瞒了,希望某天你可以全盘告知我你的过去。”

祁玉轩讨好地笑笑,“肯定的。”

还真是一对活宝。

南汐转向另一边,楚景宸正泡茶,一举一动都令人心动。

她不自觉盯着少年的嘴唇看着,昨晚那场景在她心里放映了一次又一次,她伸手抚摸着自己的唇瓣,也不知道楚景宸究竟记不记得。

可她不会忘记,微凉的唇瓣划过她的嘴角,那种感觉,难以言喻。

“南汐!南汐!”

苏倾喊了南汐几声,伸出手在她眼前挥舞着,“别发呆了!”

少女这才回过神,如梦初醒的模样逗笑了苏倾,“你在想什么呢?”

南汐装作咳嗽一声,说声没什么。

“今晚有灯会,要不要去看?”

灯会?那是什么?

楚景宸适时解答着:“其实就是用来给那些诗龄的未婚男女们,创造机会而举办的。”

这不就是所谓的相亲吗,只是人更多了,更自由。

“去吗去吗?”

南汐:“好啊。”

反正待在这里也是无聊,倒不如出去走一走,说不定还能碰上些什么好玩的东西。

“嗯,我出去买些东西,晚点回来。”

是去买点心吗?

她还以为那只是酒醉之后随口说的,但也不能确定楚景宸就是去买点心的,说不定这人需要去买一些文房四宝之类的也说不定,还是别乱猜想了。

那他还记得昨晚发生的事情吗,会记得他说的那些话吗?

南汐只觉得脑袋上好像有两个小人,一个小人说,他肯定就是为了兑现昨晚说的诺言,去给你买你喜欢吃的小点心,另一个小人说,说不定他已经忘记了,只是出去买些自己需要的东西,不一定就是点心。

两个小人在耳边争吵着,南汐盯着少年看了许久,少年也没有发现,可能真的是自己多心了。

“好诶,那我们就去收拾一下,等晚上出门去玩吧!”

就在苏倾和南汐说这个灯会有多么多么好玩的时候,楚景宸就起身出去了。

他昨日喝了些酒,今天还有些精神不济,他出门本来是想买些药材的,路过点心斋的时候,他也没停下来。

“我给你买栗子糕好不好。”

“你别生气了。”

脑子里忽然浮现出这两句话,使得楚景宸停了下来。

这好像是他昨晚跟南汐说的话,他其实酒量不大好,但他依稀记得这是他对南汐说的,至于是在什么情况下说的就不清楚了。

楚景宸思考了片刻,转身回去。

“要一份栗子糕,再加一份桂花糕。”

“好嘞。”

既然来都来了,那就买吧。

回去的时候,楚景宸发现南汐正对着棋盘一脸严肃,同样还有苏倾。

他上前几步,走到南汐身旁,把糕点放下,盯着棋盘看了看,一阵无言。

这黑白子为何如此奇怪,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打法。

“你回来了?”南汐侧身看着来人,“要不要来试一下五子棋。”

楚景宸眨巴眨巴眼,重复了一遍,“五子棋?”

“对,就是双方分别使用黑白两色的棋子,下在棋盘直线与横线的交叉点上,先形成五子连珠者获胜。”

这倒是一种新奇的玩法,楚景宸对此感到了好奇,在此之前他从未听说过有这种玩法。

难不成是南汐那个地方专有的玩法吗,他看了眼棋盘,将手边的糕点推到南汐眼前。

“嗯?”

“教教我,这种新奇的玩法。”

少年眼神恳切,语气轻柔,南汐一时间没反应归来,被美色吸引,主动起身让楚景宸来。

那头的苏倾还在思考这是什么奇怪的玩法,这边就已经上手了。

楚景宸不愧是一个优秀的学生,她不过就说了两句话,他就琢磨透了。

“原来如此简单吗?倒是新奇。”

南汐羞涩笑笑,总不能告诉他,因为自己不会下围棋,只能下这种简单的五子棋了。

反正都是棋,没差别。

她也是这个时候才发现楚景宸买回来了栗子糕,昨晚的话语兑现了。

心弦似乎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拨动。

南汐啊南汐,你冷静一点,就只是一份糕点就把你收买了?

“你去买点心了?怎么就只有桂花糕和栗子糕,没有其他的吗?”

楚景宸执起一枚白棋落在棋盘上,“不过是路过,就顺势买了下来。”

顺势?这家伙不是说要去买文房四宝吗,怎么没看见文房四宝,反倒是瞧见了点心,她也没说她要吃呀。

苏倾鼓着脸蛋,目光在南汐和楚景宸两人身上,这俩凑的会不会太近了?

“太阳马上就要落山了,你不是一直喊着要去玩吗?还不快去准备一下!”

苏倾一掌拍在棋盘上,三人皆备她吸引住。

只见苏倾拉着南汐一起跑了,留下楚景宸和祁玉轩两人面面相觑。

“怎么,看起来你有话想对我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