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连下了几天雨过后，天终于放晴。这个午后，纤弱的几缕阳光透过厚厚的云层洒下来，细细地罩在落地窗上，与静谧的下午交相呼应。

关雨窝在沙发上，时而看向窗外，时而偏着头想代码。忽然，外面走廊里响起一个女人高声喧哗的声音，好像叫嚣着要找孟光曜。关雨皱了皱眉，手指塞住耳朵继续看代码。可女人的声音越来越刺耳，彻底搅乱了她的思路。

关雨忍无可忍，起来开门冲出去。走廊上周琛与一个扎着马尾的小姑娘拉扯在一起，两人涨红的脸上表情都不轻松。

“喂，你们干嘛在这儿吵？”

小姑娘瞧见了她，像看到什么似的松开了周琛朝她奔过来。

“姐姐---”小姑娘不客气地抓住她，“我有急事找你们老板，你带我去见他好吗？”

关雨疑惑地瞟向苦着脸的周琛，这什么情况？

“蓝小姐，我已经说过了boss不在公司，你能不能别骚扰其他人啊！”周琛说着就要来拉人，小姑娘立马往关雨身后一闪。

“今天见不到孟光曜我是不会走的！”

于是，关雨被两个人一前一后夹在中间，生生觉得头疼。

“到底怎么回事？”

“关小姐---”

“姐姐，我是来找孟光曜讨公道的……”还是小姑娘嘴快抢了先，“他做了伤害我妈的事，求求你帮我带我去找他。”

周琛嚷起来：“小姑娘，你怎么乱造谣！你再胡闹我叫保安上来了。”

小姑娘看上去十八十九的样子，她妈妈至少也三十五六吧。关雨好奇，孟光曜会对一个中年女人做什么过分的事？

“我有没有造谣你心里清楚！你这个帮凶！狗腿子！”

周琛气呼呼地掏出手机打电话，似乎真要召唤保安。

“姐姐……”小姑娘见状又缠上了关雨，娇声里带着一点哭腔，湿漉漉的眼睛里写满无处申诉的委屈。

关雨不由地心软了。

“周特助，给我五分钟。”她把小姑娘拉进办公室，让到沙发上坐下，自己双手抱胸靠在办公桌边。“长话短说，为什么要跟孟光曜讨公道？”

小姑娘瞄了一眼站在门口的周琛，他还真听话放下了手机，想来这位姐姐来头不小，于是口齿伶俐地说了起来。

“我妈妈蓝雨晴是公关部的经理，前一阵被诊断出抑郁症在医院治疗。结果，这个狗腿子奉了孟光曜的命令三天两头跑到医院来骚扰我妈，还把新闻爆料的锅甩在我妈头上……哦，这个新闻是上礼拜康明被人揭露的丑闻……”

“我知道这则新闻的内容。”

“那太好了……孟光曜居然一口咬定爆料的人是我妈……”

“boss没这么说过！”

“他嘴里没说，心里是这样想的！”小姑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周琛，“你这个狗腿子每天跑到我妈面前，不断暗示不断施压。我妈本来就抑郁，差点崩溃，万般无奈之下才自己提交了辞职报告……”

说到这里，小姑娘声音哽咽，眼眶泛红，着实不像是瞎编乱造。

“我妈兢兢业业地在康明干了三年，还不幸患上了抑郁症，结果你们呢？你们生怕我妈长久病假不能工作，便用这种卑鄙无耻的手段逼她自己辞职走人！姐姐，你说我是不是应该找姓孟的讨回公道？”

关雨与那位蓝经理在那晚的会议上见过一面，只是印象早已模糊。但她会上说的那些话还记得，感觉是一个思路清楚的人。

“真没想到你一个小姑娘信口开河还脸不红心不跳。关小姐，你听听就算了，事实不是这样的……”

“周琛---”

周琛话还没说完外头有人喊他，那硬朗的声音不是孟光曜是谁？关雨发现周琛的脸色霎时变成死灰，嘴里念着“完了”飞快跑了出去。

小姑娘眼睛一亮，从沙发上跳起来也跑了出去。

关雨再次来到走廊的时候，之前见到的两人扭在一起的场面变成了三人。周琛挡在孟光曜身前，手忙脚乱地阻止小姑娘伸过来的爪子。小姑娘一边嚷着“孟光曜！你还我妈公道！”一边拼命去抓周琛身后的人。

躲在后面的孟光曜脸上也挺狼狈，似要回到自己的办公室可门却被小姑娘堵得严严实实。当看到她过来凑热闹，孟光曜的脸色更加狰狞。

“周琛！”孟光曜极不耐烦地喝了一声。

充当卫士的周琛感受到boss的怒意，把心一横，死死地抱住了跟他几近“肉搏”的小姑娘……

关雨不由自主地瞪大了眼睛。

孟光曜悻悻地绕过两人，开了办公室的门进去，又重重地甩上了门。

“啊---”

“啪---”

关雨的视线被前后两个声音折回。似乎是小姑娘用力踩了周琛的脚摆脱了禁锢，还给了他一巴掌。

“下流！”

被打了耳光又挨了骂的周琛，呲牙咧嘴地捂着自己遭殃的脸颊，一只脚还有些站立不住，恨恨地说：“年纪轻轻的，你个小姑娘怎么这么凶残？”

然而小姑娘却不理他，上去使劲儿拍门。

“孟光曜---你个缩头乌龟！你给我出来！”

关雨不厚道地想：年纪轻轻，后生可畏。

那边，周琛掏出手机，忙不迭地低声应着，关雨一猜就知电话另一头肯定是孟光曜。不多时，两个人高马大的保安冒了出来，小姑娘见状立刻把腿就跑。

……

关雨再度错愕。这小姑娘居然飞快地跑进了副总办公室，还把门锁了。她的钥匙放在里面，周琛回去他办公室找备用钥匙，保安站在门外一筹莫展地等着。

关雨开始理解周琛脸上那种头疼的表情。

待周琛拿备用钥匙开了门，关雨第一个冲进去。本想教训小姑娘两句，结果她哇一声就哭了，哭之前还弱弱地说了一句“对不起姐姐……”

关雨心里那些气势汹汹的话就卡在了嗓子口。不知怎么地还想起了小学五年级的时候，给妈妈教育意识到错，也是刚说了“我错了”便失声痛哭。

看着哭得惨烈的小姑娘，周琛与两个保安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关雨拿起办公桌上的纸巾盒走过去，拍着她的肩膀：“你妈妈的事，我帮你问清楚。”

“真的吗……”小姑娘的哭声立止，挂着眼泪和鼻涕的脸抬了起来。

小姑娘自称蓝瑶。不但要了她的手机号码，还非加了她的微信才肯乖乖跟保安走。八楼恢复宁静之后，关雨站在走廊上问周琛：“蓝经理离职这件事的前因后果你清楚吗？”

周琛可怜兮兮地皱起眉头：“关小姐别为难我。”

“我明白……”关雨偏头瞧了瞧总裁办公室紧闭的大门，“我还是问你boss比较好。”

“关小姐……”周琛有些惊恐，“我劝你还是不要多管闲事，你要是去找boss……”他做了一个抹脖子的自杀动作。

嘿嘿！关雨在心里偷笑。她就是要惹怒他呀，这个闲事嘛……她管定了！

晚上不到九点，关雨敲响了隔壁的门。

去之前，她考虑过要不要泡一壶茶拿过去？通常，当徐习知不好说话的时候，进他办公室之前她会泡一杯他喜欢的玫瑰茶。最后她还是放弃了，万一孟光曜以为她要泼他一壶就适得其反了。

门一开，不用孟光曜开口，关雨已经读懂了他眼神传达出的三个字：“什么事？”

“耽误孟总五分钟时间，可以吗？”关雨头一回这么客气。

静默了几秒，她被让进去。孟光曜回到他的办公桌后，没有坐下，斜靠着桌子警惕地盯着她，那副尊容又传达出“有事说事，废话少说”的意思。

“升级程序后天会交技术部讨论。”关雨找了个工作上的话头开始，“如果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会着手中控系统的升级，实验室那边的协调工作要做起来了。”

“周琛会按技术部的要求协调。”

“嗯……”

按照设想，他可能会问需要协调哪些工作？这样她可以东扯西扯几句，然后把话引到出事那晚，再到那位蓝经理，最后勾出今天下午的事。这下倒好，孟光曜一句话堵死了这个话头，她如何往下接？

“……周特助做的事情真不少……”不能冷场太久，关雨只得没话找话。

“这是他的工作，”孟光曜好像察觉到什么，“分内事......你如果想占用我有限的时间来谈我助理，现在可以出去了。”

他都不客气地下逐客令了，关雨也懒得费脑绕圈子。

“我想替蓝经理的女儿问下她妈妈离职的事。”

孟光曜还是盯着她，眉心不耐烦地皱了起来，一双深邃如黑潭的眼睛也让人感觉到他此刻的心情并不美好。

“我并不想插手贵公司的事务，也不是偏要来多管闲事。你先不要生那个小姑娘的气，你看她随妈妈姓，母女感情一定很好。妈妈得病又离职，她今天才会这么冲动……”

“关小姐---”孟光曜冷漠地打断她，“出去的时候带上门。”

“五分钟还没到！”

“要我请你出去？”

“孟总想想自己的妈妈……”

孟光曜的表情明显一滞。

“……如果你认为你的妈妈可能遭遇了不公，你是不是也想把事情搞清楚？推己及人，你能不能……”

“够了！”孟光曜厉声喝住她，“我最后再说一次，关心你自己的工作，少管闲事！出去！”手臂带着怒意挥向门口。

“孟光曜，做人要坦荡！如果蓝经理是正常离职，你解释清楚不就行了？”

孟光曜黑着脸，大步走过来，似要亲手把她扔出去。关雨敏捷地往茶几另一头躲，与他隔着障碍物。

“你答应把事情说清楚，我马上出去。”

“关雨！”孟光曜气得脸都青了，“你别以为我拿你没办法！”

“为什么不能讲清楚？”

孟光曜转身冲向办公桌的电话，暴躁地按下按键：“派两个保安过来，立刻！马上！”

“孟光曜，你是不是心虚？蓝经理离职的事……”关雨话没说完便暗叫不好，那背对的身影倏地转过来，凶猛地朝她扑来。

没逃开两步，她的左手手臂被一只手大力钳住，继而手腕被牢牢箍紧。孟光曜像拖箱子一样粗暴地将她拖到门口丢了出去，然后决绝地甩上了门。

关雨揉了揉又红又痛的手腕，这家伙下手可够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