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月上眉梢。

难得孟戮未守在外屋,虞绾绾又恢复以往,合该能早些入睡才是。

但她看着黑黝黝的床顶,一时竟有些睡不着觉,过了会,她已然又抱起锦被,翻了个身。

须臾,她床侧亮起一盏莹黄的灯,透过床幔能看到熹微。

虞绾绾下意识起了身,抿住唇瓣,眸光有些闪烁。

“小姐,您可是有何烦心之事?”外面举灯的月画有些担心道。

听见是月画的声音,虞绾绾眼底划过些微失望。

“无事,你也早些安睡吧。”

“那可不行,孟大都督叮嘱过月画,要随时咳咳……”

“随时看着我,以防我行偏激之事?”虞绾绾接过她的话。

月画声顿时激动:“是啊,小姐,再怎么样,您也不能不把自己的命当回事?您说您要有个什么闪失,您让老爷少爷,还有雅先生怎么办?”

“就不说远的,您要是去了,月画也不活了!”月画声带出了几分哭腔。

虞绾绾忙拉开床幔,瞧着正抹眼泪的月画,扯过她的手腕,示意她坐在她床边来。

“好了别哭了,你先坐。”

眼里还不断掉小金豆的月画没动,神色微惊:“小姐,这可使不得,这不合规矩。”

她家小姐最为矜持守礼,本是比她还重规矩的人。

虞绾绾似想起来操控她的那个东西确实是想让她成为极其守规矩,不懂变通的迂腐之人,但真正的虞绾绾虽也看重礼仪规条,不是不懂变通之人。

她多使了几分力,拉着月画就往床边坐,还将月画手里的烛灯放在一旁的木架上:“有什么合不合规矩的,不就是坐一下,这孟府就我和你,雅先生也不在,无人能说我们。”

“可是……”

“我是你的主子,我说的规矩才是规矩不是,还是说,你现在想要受罚?”虞绾绾语调微有调笑。

月画忙将头摇的比鼓浪鼓还快,她看向虞绾绾,眼底多了些微疑惑:“小姐,奴婢怎么觉得你好像变了些?”

似乎比以往话更多了些,人也活泼了一点。

而且…好像聪明了一点。

方才那一套恩威并施让她听话的说辞,以往的小姐可从来没做过这样类似的举动。

月画是虞绾绾的身边人,虞绾绾自也没想过瞒她,只是梦境和过往发生的既定事实都不能说,虞绾绾便道。

“兴许是经历了生死念头,性子有所转变,想通了些许。”

话题绕了回来,月画也顾不上疑惑,眼里的小金豆接着掉:“小姐啊,人死不能复生,林公子既已仙去,活着的人更为重要,我们更要把日子过好才是。”

月画反手紧紧握住虞绾绾手腕,眼泪止不住地掉,好些都落在了虞绾绾的手背上。

月画忙拿出手帕给虞绾绾擦:“月画冒犯,不该脏了小姐的手背。”

虞绾绾抬手止住,任由月画的眼泪落在她手背上,她轻声道;“月画,以后可不许说这样的话了。”

“你的眼泪是为我而流,于我而言,一颗一颗皆珍贵如明珠,如何能是冒犯,又怎么能算得上脏?”

月画微愣,虞绾绾却笑了笑,抽出月画手里的手帕,给月画擦着眼泪道:“明珠珍贵,便是为了我,也不要轻易掉。”

梦境里,月画后来也被接到了她的身边,无论她遭遇什么,她都一直陪着她,虞绾绾委屈时,月画甚至比她更难受,为她不知哭红了多少个深夜,她跟着林潮生处境不好,她的丫鬟自也讨不了多少好,在林府时,月画没少被人欺负,眼下还白白胖胖的模样,在林府却消瘦到风吹就倒。

虞绾绾心头发酸,认真道:“月画,无论如何,务必要万分珍重自己。”

月画滞住半晌,才从虞绾绾手里抢回手帕,一边给自己擦,一边道:“怎么能让小姐给奴婢擦眼泪,小姐,您以前很少同奴婢说这样的话,您这回好像是真变了些。”

虞绾绾敛下心绪,转而含笑打趣:“那你是喜欢以前的我,还是现在的我?”

“奴婢都喜欢。”

“只是,现在的您好像比以前更开心些。”

“奴婢喜欢开心的您,所以更喜欢现在的您。”

虞绾绾眼眸微转:“有这么明显吗?”

脱离控制这件事,若是她能说,她恨不得把这件事同父兄还有雅先生说上三日三夜,但如今苦于表达,便只能通过抑制不住的开心表现了。

就是,有些不合时宜。

果然,月画的下一句便是:“嗯,虽奴婢也希望您能开心,但小姐可否奴婢告知为何,毕竟林公子才仙去不久?”

就是因为林潮生,所以不合时宜。

毕竟在外人看来,林潮生刚死,她原本还要为林潮生寻死觅活,眼下又跟个没事人一样,甚至隐隐还有些许欣喜,这换成是谁都会产生疑惑,更别说对她颇为了解的月画了。

虞绾绾确实可以为林潮生演一演伤心落泪,来让众人适应她的变化,不至于把她当成被鬼上身畏惧,但一想到要为林潮生悲伤,她被压制多年的反骨骤起,终于能做自己的时候,她可不想再同林潮生扯上一点干系,便是提起他都能让她倒了胃口。

她演不了一点儿!

只是看着眼前疑惑的月画,虞绾绾腹中作稿,片刻后,虞绾绾道。

“月画,你觉得林公子如何?”

“林公子不论容貌,才情,聪慧放眼整个大胤都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自是哪哪都好的。”

虞绾绾:“是吗?”

“我怎么记得有一回元宵节,我在河里放灯的时候,不小心瞄到有一个飘近的河灯上写的,祈求她家小姐不要心悦林潮生。”

月画圆嘟嘟的眼微滞,显然诧异她用左手写的字,自家小姐怎会认识。

月画心虚道:“原来小姐您早有所察,只是为了不影响您与奴婢之间的情谊,才未有提及。”

一时月画心尖倒是更有几分动容,有些替虞绾绾愤愤不平道:“小姐您就是对奴婢这样的下人都这般体谅,林公子却……他真是瞎了眼。”

只不过月画说完便有些懊悔,小姐该是不喜欢旁人说林潮生的不好,月画刚准备道歉,却见虞绾绾点头。

“他确实眼瞎。”

不过,也庆幸林潮生眼瞎。

若是真被林潮生这样的人喜欢……

虞绾绾下意识打了个冷颤,想想都可怕。

“小姐您……”月画这回的吃惊十分明显。

虞绾绾鼓励地拍了拍她手背:“你想说什么便说吧,我不会怪你。”

月画见虞绾绾是认真的,试探性问了句:“那奴婢要说林公子坏话了哦。”

看着月画宛如小心翼翼从蒸笼里探头的白包子,虞绾绾有些忍俊不禁地点点头。

月画这才壮起胆子,将压在心头多年的话说了出来:“林公子于外人眼中兴许是哪哪都好,但他却对小姐您…不好。”

“您早先同林公子定下婚约,可在您受那些贵女欺负之时,他可有站出来帮您说过一句?或许他是不知,但他明明有婚约的前提下,为何又要表现出对夏家小姐的与众不同?”

“而且最重要的是,若是林公子真得重视于您,那些贵女根本不会看轻您。”

先前林潮生差内应让月画传递消息之时,月画起初并不知,只是她若得了新鲜水果,定然是要先呈给虞绾绾,所以在看到虞绾绾发现字条时,月画有阻拦过,心里更对林潮生的不满加重。

月画自小就陪着虞绾绾,也是将这些年虞绾绾的不开心尽收眼底。

从前,她家小姐身为林潮生的未婚妻,未曾得过林潮生的半分护佑,现在林潮生同他家小姐都没有婚约了,他凭什么让她家小姐为他涉险。

旁观者清,月画看得清楚,这林潮生想见她家小姐,定然是别有用心,只不过她家小姐陷得太深,月画婉转提及过,她家小姐也没放在心上,月画不想让她家小姐伤心,只想着届时她好在一旁随伺观察,提醒她家小姐。

谁料,那个叫冬雪的丫鬟,根本不打算让她跟着走密道,还说没准备她的易.容死士,若是她也跟去,恐会暴露虞绾绾和林潮生这次的秘密会面。

当时她家小姐想见林潮生心切,月画自不可能破坏这次见面,无奈,她只能留在寒玉寺里担心着。

其后,孟戮将她家小姐带回,虽然中间她因为传递消息被关在地牢里,月画心底却并未有多害怕。

不知为何,她总觉得她家小姐现在便是留在孟戮身边,都比留在林潮生身边要来得安全。

其后,月画在地牢里并未多呆,而是被带去了孟府的下人房软禁,虽为软禁,日子却比她在虞府还要舒服,每日好吃好喝,还不用干活,不得不说,孟府的掌勺大厨不知师从多少位师傅,八大菜系愣是个个都会,每日是翻着不重样的吃,她这几日还胖了不少。

月画余光扫过虞绾绾,又多了些微心虚。

怪她肚子不争气,就是担心虞绾绾也忍不住饿,没能做成那天天担忧主子而吃不下饭的忠仆。

但见虞绾绾没注意到她发胖的脸,月画心稍安。

然后便是到了今日,她才被孟戮放了出来,能回到虞绾绾身边。

虽然她在外屋被两个戮门铁骑盯着,以防她睡着,但能够再见到虞绾绾,月画也没有那么害怕被戮门铁骑盯着。

耳边,虞绾绾的话音适时响起。

“所以,你家小姐清醒了。”

“小姐……您这是什么意思?”

虞绾绾道:“兴许是上回为林潮生寻死一事,让我想通了很多,我早些年虽爱慕林潮生,但既然你都能知道林潮生其实并不心悦于我,待我也称不上好,我自己也不过是自欺欺人,且我以往卑微地跟在林潮生身后,受尽盛京众人耻笑,换来的也只是林潮生对我的利用,眼下既他已死,也让过去爱慕林潮生的虞绾绾跟着死心吧,就像你说的,活着的人才是更重要的,我总不能再让父兄和雅先生为我担心才是。”

“虞绾绾”是不知道林潮生没死的,真正的虞绾绾也便顺着林潮生死了的话说,反正在她心里,早就当林潮生死了。

而且这也便于她为自己的转性和不喜欢林潮生掩饰,寻死一回,方能大彻大悟。

月画瞬时拍手叫好,只是刚拍两下,又想着林潮生人都死了,死者为大,她这多少有点不敬,又有些悻悻然地收回手。抓而握紧手帕道。

“小姐,您能想通便好,以后日子还长,您还有老爷少爷和雅先生,还有月画。”

“小姐,若无事您就先歇下吧,我在门口候着,您有事便寻奴婢。”

虞绾绾顿了顿,目光看向内屋门口。

“小姐,您还有事吗?”月画偏头询问。

虞绾绾忙摇头,笑道:“月画,你今日与我同睡吧。”

月画惊:“这可使不得,奴婢哪能……”

虞绾绾:“明日禁食和今晚与我同睡,你选哪个?”

片刻后,月画败下阵来,虞绾绾往里挪了挪。

等虞绾绾睡去之后,月画好似听到了一声呢喃:“今晚月画也能睡个好觉了。”

月画想起外面盯着她不让她睡觉的两个戮门铁骑,鼻尖骤而一酸。

原来她家小姐什么都知道。

旁边的月纹窗半开,窗台的鸢尾花枝伸出半段,微风轻摇,一朵鸢尾花直直垂下,落在了一只略带薄茧的大手之中。

靠在窗外的孟戮,目光落在掌心里的淡紫鸢尾花上。

他轻轻地捧着,一步一步往外走去。

***

回去的路上正好遇见火曜来报,说的是早先王满的事。

虽然王满未有受刑,但早先被金曜那么一吓,王满只是寻常人,眼下惊魂未定,高热不退,卧病在床,火曜便来问问孟戮的打算。

谁料孟戮只直勾勾地盯着掌心的花,半晌未答。

火曜疑惑,但性子有些急的他还是催促道:“戮主,你听见属下说话了吗?”

这回孟戮的目光落在了他身上,火曜忙把王满的事再重复了一遍,心里吐槽了起金曜,这人干的坏事,自己倒是领了外出的任务,摇摇扇子走人,还得他来给他擦屁股。

火曜也算尽责,见王满病重,便赶忙来请示孟戮。

不论如何,王满是孟府的下人,火曜自不可能越过孟戮将大夫带上门,不过,他已然让大夫在孟府外候着,只等孟戮一声令下。

火曜虽对自家主子不算了解,但自家主子惯是赏罚分明,既王满无罪,该是会收拾善后。

只是火曜没想到……

“请袁太医过府。”

火曜一愣:“啊?”

请太医治下人,袁太医应该能气晕过去吧。

但孟戮又很快道。

“不行,不能请袁太医。”

火曜点头:“那属下找的……”

火曜还未说完,孟戮打断:“袁太医年事已高,深夜过府,到底不好,去请太医院当值的年轻太医。”

火曜还没反应过来,又听见孟戮继续:“听闻王满早些时候想攒钱给他儿子买个长命锁?”

火曜还沉浸在震惊中,呐呐点头。

孟戮:“去差人给他打一个镶玉足金的长命锁。”

“然后问问王满,是想要能养一辈子的银两,还是留在孟府当管家。”

火曜:“啊?”

这回的火曜的惊讶更甚,不只是给予王满的东西,更是孟府什么时候需要管家了?

要知,孟戮从不相信任何人,与谁都不亲近,便是他们五曜也是服下万机毒才能得以长留孟戮身边。

孟府府中事务大小皆有孟戮亲自敲定,并不需要管家。

孟戮瞧他,淡声:“你有什么想说的?”

火曜条件反射摇头。

孟戮垂眸看花:“无事便先下去吧。”

火曜还在冲击之中,只觉今日像是撞鬼了,他浑浑噩噩应下转身,却听见身后的孟戮忽然道。

“等等。”

火曜立马转身:“戮主有何吩咐?”

孟戮瞧他:“一会,你去树阁寻几本孤本武技。”

火曜大喜:“是给我的吗?”

孟戮挑眉:“不然?”

火曜惊喜万分,但又十分惶恐:“戮主为何突然送我东西?我最近也没办成什么好事啊。”

孟戮:“还算有点自知之明。”

火曜心头微惊,难不成…这是断头前的丰盛最后一餐?

火曜的娃娃脸皱成一团:“但我也做错什么坏事啊。”

“……至少没有大坏事。”火曜顿了顿补了一句。

放跑林潮生一事,他最多只占三分责。

孟戮冷“嗤”一声,捧着鸢尾花越过火曜身旁道:“送你的生辰贺礼。”

良久,火曜已然看不见孟戮的身影,但他还是望着孟戮离开的方向,好一会,他才摸着自己的脸道。

“看来我也应该去看太医了。”

“……抑或是找个道士?”

……

孟戮回屋后,从书架上取了一个木盒,然后将掌心里的淡紫鸢尾花放了进去。

倒也没关上,小巧的鸢尾花落在漆黑的木盒里,有着别样的娇俏。

孟戮看了一会,便将盒子盖上,然后手指在木盒盖上轻敲了十下,接着又打开了木盒,再次看向了木盒里的鸢尾花。

鸢尾花鲜嫩带着飘雨的露珠。

孟戮将其取出捧在手心里有一会,才喃喃道:“是真花啊。”

也是真话。

不是他的幻听。

孟戮常年抿着的唇角,终于微不可见地微扬了瞬。

孟戮将鸢尾花放回原位,收起木盒。

***

半夜之时,孟戮猛地睁开眼,眼如鹰隼,抬手便抽出袖口的匕首。

而四下无人,并没有任何刺客的踪迹。

孟戮额角难得以后一滴汗慢慢滑过他的眉,只是将要落眼时,孟戮抬手用匕首刀面轻轻滑过眼角,那一滴汗落在了银白匕首上。

孟戮转身落地,双手压在床沿,整个人微有垂头,陷入了夜色的阴影之中。

每一次提及,他皆会再次做噩梦。

孟戮冷眸不动,手却渐渐握紧了匕首,鲜血滴答滴答落在了地板上。

而孟戮面无表情。

过了会,他起身走向书架,取下木盒,抬手想打开,微顿,又换了另一只没受伤的手,里面的淡紫色鸢尾,还是有着明艳的色彩。

是整个屋内唯一的色彩。

孟戮这一回没有取出,只是静静地看了会,然后低声道。

“算是对我好了一次吗?”

***

翌日,天色大亮。

虞绾绾醒来之时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

脱离控制后的第一个好处,就是她想睡到什么时候,就能睡到什么时候。

谁知道以前控制住“她”的那个东西是如何想,竟让她每日皆是雷打不动的卯时起床,如今能睡到自然醒,虞绾绾只觉未来充满希望。

“月画……你什么时候醒的?”

虞绾绾感觉身边无人问道,转头却瞧见月画顶着两个大大的黑眼圈站在她床侧。

虞绾绾清醒了些:“你没睡好觉?”

月画皮笑肉不笑摇摇头:“睡好了小姐。”

不就是每次刚睡着就被小姐拍醒,踹醒,捂醒,抢过被子冷醒……

这种情况不就是一晚上上演了近百次……

没事,她是忠仆,她不会怨恨小姐的。

小姐定然是大病初愈,心情豁达,便活泼好动了些。

身为忠仆的月画可以理解。

虞绾绾不疑有他,以往家中来了小姐妹,她也有同他们同床过,都夸她睡相是难得一见的乖顺。

月画见虞绾绾醒了,一边伺候着她洗漱,一边道。

“小姐,孟大都督方才差人过来说,若是小姐您醒了,便过去同她一道用午膳。”

听见是孟戮的吩咐,虞绾绾下意识滞了滞,又想起了前一晚上,她说现在不心悦林潮生的事,他竟半分反应没有。

是不信?

还是他没听清?

虞绾绾眼中闪过些许不解和烦恼。

月画却以为虞绾绾是害怕孟戮,不想见他,她温声劝慰:“小姐,虽然孟大都督确实可怕,但我们现在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君子能屈能伸,这饭总是要去吃的。”

“而且,小姐您现在已经不是当年在盛京默默无闻的虞家小姐了,如今的您,便是新帝想要动您,也得好生掂量掂量。”

“孟大都督,他应该不敢对你如何的。”

虞绾绾却摇摇头:“不,若只是你说的这层,他敢。”

在梦境里,后又有势力想依附投靠永景帝,又知孟戮才是真正的掌权者,其女便自作主张打着算盘想献身牵制孟戮,谁料被孟戮发现后,直接血溅当场,连个求饶的机会都没给她。

其后那方势力更是同孟戮结下仇怨,孟戮前阵杀敌之时,不知给孟戮下了多少绊子黑脚,但均被孟戮识破,最后实在不行,背叛了永景帝,转而投入大皇子营下,以为这样便能联合更多人压制孟戮。

却未曾想,孟戮确实是一个军事天才,便是被人突袭,只带了三万兵力,也能通过借地之势,戮门铁骑的灵活,以及针对性打击,来回拉锯使敌人疲惫,打败敌方二十万兵力。

现在虞绾绾回想起来,都在想兴许就连孟戮被人突袭都早在孟戮的算计之类,留下缺口,诱敌深入。

虞绾绾余光瞧着月画担心得头都梳歪了,她忙正了正:“你别担心,他不会对我怎么样的。”

“可小姐您方才说……”

“那总归还有第二层。”

“第二层是什么?”月画好奇。

却见身前的虞绾绾突然不吱声,只是脸颊像是被日头晒过,泛起了些些红晕。

月画以为虞绾绾怕晒,忙将月纹窗替她关上,回来的时候,虞绾绾脸色已然恢复正常,只是同她道。

“月画,好好替我梳个头。”

月画点了点头:“大病初愈总归是要精神点儿。”

“跟…这也没什么关系。”虞绾绾小声道。

月画没听清:“什么?”

虞绾绾摇头:“无事。”

不过,虞绾绾还是晚了一会才赶到主院的。

她打一进门,便觉眼前的孟戮好似哪里有点不一样。

虞绾绾仔细一瞧,常年穿黑衣的孟戮,今日居然穿了一件暗紫色的华纹衣袍,因为颜色偏暗,虽然带点紫,但大体还是近似于黑,不仔细看难以察觉,不过身着暗紫色锦袍的孟戮,又似比往日更显贵胄之气。

虞绾绾心尖有些诧异,无论是梦境里还是现实里,她可没听说长大后的孟戮还有除了黑色以外的衣裳。

虞绾绾分神迈进了门,落在孟戮眼前,却成了虞绾绾半分没关注他。

孟戮垂眸看着自己这身衣裳,薄唇抿成直线。

而虞绾绾落座的时候,倒是轻轻扶住发髻上的发簪。

早些时候,虞绾绾便注意到议事厅内屋的梳妆台是她自己的,月画告诉她是孟戮从虞府搬过来的,不只是梳妆台,议事厅内屋所有东西俨然摆放位置都与虞绾绾闺房一致,这让月画起了一丝担心。

“也不知孟大都督要软禁我们多久。”

不过,月画说完却见自家小姐没应声,目光直勾勾地盯着一旁的首饰匣子看,过了会,她拉开最下面的抽屉,从里面拿出了两根玉扇流苏发簪,同月画轻声道。

“今日,簪这两根。”

虞绾绾簪着幼时孟戮送给她的簪子,一时只感觉心尖宛如被架在火上烤,虽未上脸,总有一种掩耳盗铃之意。

那么,孟戮……

虞绾绾朝孟戮递过去一眼。

……

孟戮压根没看她。

见孟戮专心吃饭,未发一语,虞绾绾皱了皱眉,像是赌气般,也拿起筷子专心吃起饭。

只是刚一举筷,却发现眼前这一桌大多是清淡口味,孟家属江南人士,口味清淡却也正常,前几日虞绾绾也跟着孟戮吃,但她现在好不容易病好了,好想吃点自己真正喜欢的菜肴。

似是见虞绾绾举筷未动,孟戮道。

“不合胃口?”

这回倒是眼神利索。

虞绾绾心里莫名团了一团气,倒是直言。

“嗯,不喜欢吃。”

“那你喜欢吃什么?”

虞绾绾:“蜀地菜。”

虞家是蜀地人士,自幼爱吃辣,所以对爱吃辣的虞绾绾让她吃了十几年的清淡口味菜肴,宛如酷刑。

孟戮点头,抬手撤桌。

虞绾绾看出来孟戮是想让人换菜,因着心里那团气,她言语便多了些微不痛快:“看来要饿上一阵了。”

孟戮却淡淡:“不用。”

虞绾绾:“?”

却见不过半刻钟,一个个有名的蜀地菜肴经由孟府下人的手挪到饭桌上。

鲜红透亮的色泽,引得虞绾绾下意识咽了咽口水。

她惊诧地看向孟戮:“怎会如此之快?”

跟在下人们后过来听取意见的掌勺大厨笑道:“这几日大人一直让我们备上两桌菜,这才能撤换的如此之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