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直接把车开到了后面院子的公务用车停车区，下了车招呼郑月茜，“小郑，你去大厅拿接线登记来给陆瑶签字，我先带她上去。”

回到警局区域，郑警官比在外面多了些严肃和正经，这会听刘文的安排也是，背部挺直，点头，“收到。”

见刘文已经在招呼清若先上去没别的交代了才转身去大厅。

刘文带着清若乘电梯直接到三楼，三楼右边是刑侦队、左边是经侦、中间电梯正对出去有四间共用的屋子。

一间是三楼的茶水间，一间是三楼小会议室，一间是值班休息室，还有一间，属于专门留给被害人的比较隐私也布置得比较温馨，不那么像公安局环境的询问室。

刘文带着清若直接去的这间屋，里面的沙发组不同于其他办公区和办公室的深黑色或者木质，这里面的布置有点像商场的休息室，还摆着绿植花卉，整个空间用的都是浅色调和偏柔和的装饰物。

甚至沙发上还放着几个风格可爱可以拆开当小被子用的抱枕，桌子上还有两个泡泡玛丽的萌态装饰品，端个小盘子，上面放着糖果。

只有靠窗的办公桌才是警局的风格。

清若进屋扫了扫，和陆瑶说，‘等会你自己不知道从何说起就等她们问你，不用着急，可以慢慢想慢慢回答，不要刻意美化或者隐瞒，实事求是就行。’

所有到这的人都知道是在警局内，里面这样的布置和警局冷肃、刻板的印象形成鲜明的对比，对被害人来说，很容易提升安全感，降低害怕防备。

陆瑶从进入公安局开始就有点紧张得呼吸不畅、手心冒汗了。

她答应了清若她来陈述，自然思绪里开始回忆。

只一开始、就痛苦、无法细致的、顺畅的往下。

为什么她和季无风会变成这样。

她不懂，人为什么会变得如此面目全非，在她家刚破产的时候，她也觉得天塌了。

那时候季无风没放弃她，顶着家里的压力，想尽各种办法帮她，想跟她一起还债、一起照顾父母。

为了把她送进剧组，跟很多朋友找关系，请导演吃饭，让导演给她个机会，他那会家里停了他的卡，就找身边的朋友借钱帮她送进剧组。

她那时候根本没有什么钱，第一次卖自己的珠宝，一个人躲着哭了好久。

季无风知道她从小娇气惯了，为了她的虚荣心，为了她在剧组的面子，几十万的包，说买就买，帮她把珠宝赎回来又送给她。

他把她从最难的困境中拉出来，现在，又把她推入更深的深渊。

陆瑶都想退缩了，但清若这时候开口。

陆瑶感觉自己掌心全是汗，后脑那一块因为难受和梗会灼伤人一样的烫。

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应，只能紧紧握拳，努力吸气，‘我、我……'

刘文指了指有个熊猫抱枕的单人沙发，“小陆，坐。”

清若坐下，感应到陆瑶的难受紧张，也没喊她，只是顺手拿了抱枕抱在怀里。

“喝点什么？”

刘文问完之后挑眉，快速打个补丁，“除了白水我们只有茶和速溶咖啡。”

生怕清若突然点个‘大单’她拿不出来。

清若带起点笑意，“白水就行，谢谢刘警官。”

“行，你坐会，我让他们准备记录仪过来给你录笔录。”

刘文给清若倒了杯水，自己出去了，清若一个人在里面，抱着抱枕靠着沙发身体放松。

感受到陆瑶的紧绷和抗拒，也没和她说话。

这会，只能陆瑶自己调整，她能帮她做很多事，但帮不了她自己的心。

几分钟后，郑月茜敲门进来，拿来接线确认单和签字笔，“陆瑶，这是接线确认单，你签个字。”

清若看了看内容，签字后跟着按了手印。

郑月茜看了眼手上的腕表，“你坐会，我过去办公室给你打立案单。”

“好，麻烦郑警官。”

接线确认单上有陆瑶的身份证号码，郑月茜笑着和她说，“我比你大两岁，叫我郑姐就行。”

清若也笑着接话。

郑月茜去忙，屋子里又只剩下清若一个人。

十几分钟后，刘文带着郑月茜和另外一个年轻男警官推门进来。

刘文面色有点严肃，“陆瑶，尽快笔录，酒店监控人脸已经比对结束了，正在锁定嫌疑人。”

脑海里一直咬着唇紧握着拳低着头脸色难看的陆瑶自然也听到了这话。

下意识脱口，‘这么快。’

清若沉静的点头，回应刘文，“好的刘警官。”

同时清冷从容的声线在意识里喊陆瑶，‘陆瑶，来吧。’

陆瑶刚想说她再准备一下，猝不及防清若已经把身体控制权完全交还给她。

清若控制身体时她透过身体感受外面像是5d电影，是有点缩在‘壳子里’的安全感。

清若来的时候，陆瑶那时候已经没有想活下去的念头了，万念俱灰。

清若一来，给她一个‘安全屋的壳子’，帮她处理事情，又因为父母，那股死念又被压下去了。

所以她对清若的到来，可以控制她的身体她的感官一点抗拒都没有，不仅是多了安全感，还可以自欺欺人，甚至有点沾沾自喜。

这会骤然回到身体控制权中，脑袋一下就懵白了。

虽然她还能清楚的感觉到清若还在。

但陆瑶一瞬间就慌了。

扣紧了怀里的抱枕，呼吸急促，脑袋热，后背却是凉得透骨，好像一股寒意从后背直冲头顶，却在头顶遇到了火焰骤然温度升腾。

陆瑶下意识喊了一句，“姐……”

声音脱口才惊觉，自己现在不是魂居意念状态。

对面三人已经在准备笔录程序，记录仪在侧面，将几个人都完整的印在小框里。

她这声音颤音重了，几个人都看向她，刘文看了眼旁边的年轻男警员。

“小陆？”

陆瑶低着头，紧紧扣着抱枕，身体紧紧往后靠着沙发靠背，因为手指用力，缝过的左手腕开始剧烈的疼。

听见喊她的名字，有点想逃避，没抬头。

清若沉下声，但不严厉，有点冷静引导的意思，‘陆瑶，没事的，乖，抬头。‘

陆瑶抱着抱枕，因为手腕的疼，左手不得不松了些力道，

“小周，你先去办公室，我和小郑就行。”

小周顿了下，把手里抱着的笔记本电脑递给刘文，“刘姐，有事叫我。”

小周出去，带上了房间门。

刘文看陆瑶状态实在不对，朝要开口的郑月茜眼神示意轻摇了下头，把笔记本电脑放在桌上。

坐在陆瑶对面，但身体没前倾，没给陆瑶任何肢体上紧迫的感觉，“陆瑶，别紧张，先喝点水，咱们先不开始。”

陆瑶低着头，觉得脑袋上确实汗津津的冷汗，在思绪里喊清若，‘姐，我、我……’

清若没打断，也没再喊她，耐心等着她说完。

陆瑶长出一口气，‘姐，我、我有点害怕。我紧张。’

‘我很难受。’陆瑶说。

清若接管了身体，同时在意念里和陆瑶说，‘陆瑶，来聊一会。’

接管了陆瑶的身体，抬头，依旧是陆瑶方才因为紧张颤颤的小鹿般的眼眸，但沉静的气场截然不同。

“刘警官、郑警官，麻烦给我点时间，三分钟，我有点应激，我自己调整一下。”

刘文点点头，郑月茜把水杯递给她，“没事，你休息一会，等你调整好再说，需要我和刘姐出去让你自己呆会吗？”

清若摇摇头，“不用，我自己调整一下就行了。”

刘文起身，关了记录仪，还是把郑月茜叫着一起出去了，“我们去办公室，十分钟后过来，你可以我们就录，不行的话今天不录明天也行。”

清若笑了笑，“好，谢谢刘姐。”

本来清若担心陆瑶太失态，这会在警局，涉及到重大刑事案件，记录仪肯定一个小队的都会看，都是些老刑警，即便猜不到一体双魂可能也会觉得陆瑶受得刺激太大是不是有点人格分裂倾向，惹不必要的麻烦。

清若准备接管身体在意念里和陆瑶聊一聊。

但刘文比预想中更照顾人的情绪。

所以清若喊了陆瑶一声。

把身体控制权交还给陆瑶。

‘陆瑶，来，聊一聊。’

陆瑶咽口水，抱紧怀里的抱枕，小心翼翼，颤颤巍巍的紧张和努力隐藏的抗拒。

‘好，姐姐，您说。’

她自觉自己可能犯错了，做得不好，让清若失望或者生气了，这会自己也在怪自己。

‘没事，放轻松，陆瑶，在物理意义上，现在我就是你，你就是我，我们在共同经历，共同面对，就像你不会怪我害怕没做好我不开心一样，我也害怕我做的不好，或者给你太大压力，让你不开心。’

‘没有，姐姐，是我不好……’

陆瑶原本耷拉着脑袋，一听清若这话猛地一下抬头起来，急切的反驳。

清若喊她，‘陆瑶，左手放松，左手要好好恢复，不然以后留疤了，还要弹琴的，别影响弹琴。’

弹琴啊，这对陆瑶来说，似乎已经是很久远的事了。

陆瑶小时候家里条件好，爸爸主要管公司，妈妈主要管家里和她。

小时候所有的兴趣爱好班妈妈帮她报了个遍，有些是她小时候自己感兴趣要去试试的，因为没什么恒心，基本都没坚持。

只有两样，一个是钢琴，是因为爸爸妈妈统一战线，钢琴必须坚持学，她不学，他们就把老师请到家里来教。

第二个是古筝，因为初中时候古筝突然大火，她想学。有钢琴的基础，古筝上手极快，是同批次里学得最快最好的，老师每次都表扬她，所以她越发有兴致，也坚持了下来。

但家里破产之后，钢琴被留在了原来的房子里做资产折抵债务，古筝父母倒是一起搬走了。

换了几次房子，后来在老家给他们买了房，他们也一起带回了老家，陆瑶许久没回家，现在也不知道还在不在。

想起那时候练琴的苦，被老师表扬的嘚瑟，第一次给父母表演时的自满。

好像已经恍若光年了。

陆瑶不自觉松开了紧握抱枕的左手，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裹着纱布还在疼痛持续的手腕。

唉，怎么、怎么就变成这样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