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第20章
林水月醒时只觉得腰酸背痛,归根结底趴在桌子上睡着导致的,只是脸上的伤口似乎不怎么疼了。
不过怎么却好像做了个梦。
梦到了温时雪,睁眼方知那并非梦境。
血色。
入目皆是血色。
她看见温时雪的指尖血像是朵凋零败落的血花,顺着掌心纹路缓缓滑落,滴在地上匍匐着的一条身躯扭动的荆棘之上。
随着血水的渗入,原是枯色的荆棘发出淡淡金色光芒,更是愈发欢快地扭动腰肢。
林水月吓得险些从凳子上面摔下来。
“温时雪?”
温时雪注意到她的呼唤,微微转眸看向对方。
“醒了吗?”
他倒是镇定自若,对此习以为常。
绕是见识过他自残的手段,林水月还是不由自主地倒吸一口凉气。
“你在做什么?”
“它喜欢我的血。”
温时雪唇角扬起,正目光温柔地注视着略显兴奋的荆棘,慢条斯理地道:“所以我便喂它喝了一点。”
喂妖喝血……
很好,这么小众的一条赛道,都能被他找到。
林水月缄默不语,困意全无。
温时雪目光柔和地静静看着荆棘,声音很轻很轻。
“慢点喝,没有人跟你抢。”
很少见他像现在这般对一个事物如此温柔,即使是这样,林水月依旧嗅到一丝藏匿其中的危险气息。
有了养分滋补,荆棘感受到失去的力量正在回归,愈发兴奋地到处乱窜,造物主所赋予的本能促使他想缠上某个事物。
它熟练地爬到林水月脚旁,与上次一样想要做点什么。
林水月下意识地准备后撤,余光瞥见温时雪踩在他的要害之处。
下一刻,荆棘如死般沉寂。
温时雪目光沉沉,顷刻间,所有柔和笑意一扫而光。
他不介意喂给它喝血,可不代表默许可以对他的物件下手。
“可以乖一点吗?”
温时雪几乎是以商量的口吻对荆棘命令道。
荆棘动也不动,似是默认。
温时雪抬起右臂,任由薄纱般的凄冷月色将他手臂之上所有血痕化为齑粉。
直接省去了包扎伤口的步骤。
林水月眨眨眼睛,诧异于他的自愈能力。
温时雪放下臂膀,松开荆棘,让其隐入暗处。
荆棘身影消失不见,林水月却被其吓出一身冷汗。
许是无意触发某段恐怖记忆,她觉得身上的伤口正隐隐作痛。
“天亮了。”
透过窗户,温时雪淡淡瞥了眼天色,像是想起什么,转过头捡起桌面的瓷瓶,轻声说道:“你该上药了。”
林水月下意识婉拒,“我自己来就好。”
“为何?”
温时雪单手握住瓷瓶,唇边挂着浅笑,耳畔随风发丝扬起,金色的眸底倒映出林水月略显呆滞的表情。
“是我做得不够好吗?”
一句话让林水月本已伸出去的双手僵立在空中,又悻悻缩回。
原以为他只是一时兴起,谁没想到居然还有后续。
“不是。”
林水月深吸一口气,见天蒙蒙亮,想着时间还早官府的人应该不会这么早来,便遂他心愿,将后颈的伤口露出。
有了经验,温时雪要比之前熟练的多,不过依旧很慢就是了,只有他本人不急才是真的。
温时雪不想太快只是单纯地觉得给她涂药这个行为还挺有意思。
肌肤相触时的指尖又热又软,有时候,甚至会有一种酥麻的感觉,一如当日洞中她掉入怀中的场景,不过却有点不同,这种感觉不会令他烦躁,反而是心情愉悦。
所以他不想太快结束。
这么想着,微凉的指尖已顺着后颈来到左脸颊,温时雪顺势绕到她跟前,与她面对面四目相望。
林水月着时吓了一跳。
“这里我自己……”来就好。
在指腹按住她脸上的伤口时,所有未说完的话语卡在喉咙里。
都已经上手了,只能乖乖闭嘴了。
林水月被迫半仰起头配合他,闭眼不是,可又不知道往哪看,只能盯着他的脸看。
或是为了方便行动,温时雪离得很近,近到呼吸吐息皆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温度。
真的很难让人不紧张。
林水月强装镇定地视线扫过她最喜欢的一双眉眼,逐渐下移,不可避免地落在他的唇上,怔了三秒,林水月蓦然想起“月光宝盒”的触发条件,心跳也跟着莫名加速。
亲吻10秒啊……
其实倒也不是不行,而且现在这种不足一拳的距离,相信温时雪根本反应不及。
只是林水月在想:若是她现在亲上去的话会不会被温时雪一剑捅死?
算了算了。
亲反派有风险,行动需谨慎哪。
林水月不安地又等了几分钟,直到温时雪终于上完药,她才敢大口喘气。
若以后每日都得这样,那上药简直就是酷刑。
不过……当林水月偷看温时雪时,却发现他嘴脸擒着笑,好像心情很不错的样子。
就很奇怪。
此时,太阳慢慢爬上天空,微风习习,倒是个好天气,唯一美中不足的是,跟他们约定好的官差,在他们等了许久也没等来。
“会不会官府的那群人怕死所以不敢来了?”
乌星河固定站在窗口旁边,抱着刀,又一次大胆假设。
关映竹倒觉得并非如此。
若他们真怕死,就不会积极参与前面几次的行动,此时他们不来,只能说明来不了。
如今平康县就属女妖一事闹得最凶,能绊住官兵脚步的想来只能跟女妖有关。
当然,这只是关映竹的个人猜想。
可是他们不能离开云府,因为没人会知道女妖会不会杀个回马枪,到时候整个云府无一人可与之对抗,就只能任人宰割。
林水月灵机一动,反而觉得这是个机会。
“要不就由我跟温时雪去官府看看吧,你们就在此处,若是有变故,立即通知对方。”
若是真出事就解决,没事最好,这么好的天气,就当出去散心游玩,或许也能增加好感度。
温时雪不可置否。
实际上他也想找到那只女妖,已经很久没有妖物能让他产生如此强大的杀意,只可惜她隐藏得太好。
“现在只能先这样了。”
权衡利弊之后,别无他法的关映竹只能点头同意此方案。
“那就由我跟师弟留守此处,师妹你跟温公子去官府查看情况,有情况立即传消息给我们。”
虽说曾抱有“大不了就当是散步”的想法,可一路上林水云倒是没心思散步,拉着他路过康庄大道,直奔官府。
官府的黄色大门紧闭,按照时辰推测,一般这个时间点,因为会有人报官申冤,所以大门必须开着。
林水月轻轻一推,发现大门虚掩着,可里面根本无官差驻守。
光影交错,四下无人,也无战斗过的痕迹,他们在外面找了一圈,依旧不见一人身影,这才令人生怕,官差不可能一夕之间尽数消失。
一直挂在腰间的玉坠也没发出妖气迫近的光亮提醒,令林水月有些郁闷。
“看来我们找对地方了。”
温时雪环顾四周,眼神中难掩兴奋之情。
不是因为别的,只是他嗅到了一股熟悉的气味。
是云娘子身上的脂粉气味,若她真是死了,尸臭早就该掩盖这些气味,可如今却没有。
林水月的师弟他虽然不太了解,但有件事还真让他说中了——云娘子是诈死。
“是女妖吗?”林水月忍不住问道。
温时雪“嗯”了一声,“应当是她。”
除了是女妖,他想不出云娘子诈死的原因。
林水月迫不及待地问:“你知道她具体在什么位置吗?”
温时雪只知她身在此处,但是具体位置尚不得知,不过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
他看向身旁,直至树下阴影钻出一条荆棘,蜿蜒前行,留下爬行的痕迹,来到温时雪跟前,讨好似的扭动身体。
“我想……它会带我们找到的。”
喝了他这么多血,总会得发挥点用处。
温时雪是这样说的,林水月也信了。
荆棘欢快地扭动身体,四处窜了窜,试图定位主人的具体位置,好给他们带路。
林水月默默跟着荆棘,心情一度复杂,没想到所谓的杀人之妖还有这种利用价值。
穿过庄严庄严肃重的公堂,来到景色更加秀丽的□□院。
平日里,李县令跟他的家眷仆从应当住在此处,可此刻依旧无人出没寂静一片。
林水月愈发紧张,只有荆棘越来越亢奋,在一众房屋面前盘旋片刻,挑挑拣拣,最终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呲溜”一下钻入房间。
“看来是找到了。”
温时雪对此毫不意外。
荆棘的妖力由母体提供,能天然感知到母体的位置,距离越近感知能力越强,带着它仅此而已。
林水月准备给男女主送去传音符,就在此时,房间里面忽传出响动,下一刻,重伤的荆棘被人给扔了出来。
喝下去的红色血液,不过吐出的却是绿色液体。
它就这样半死不活地倒在路边。
目的达成,对温时雪来说,他已毫无利用价值,不如直接送他一程来的方便。
剑刃没入荆棘要害取它性命之时,林水月着时震惊到了。
“他不是你喂养的吗?”
正常来说,路边随便喂养一只流浪猫狗都希望他能好好活着,更何况这只荆棘是温时雪放血喂养的,总归是有点感情的吧。
可看这样子,完全不像啊。
林水月说得没错,若是以前,温时雪会把他当做宠物豢养起来,可现在,他身边已经有了一个差不多的物件,不再需要别的替代物。
至少目前不再需要。
“但……不如你来的有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