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 13 章

北京,西北五环外某军区大院,一栋朴素无华的三层别墅内,女主人正在厨房里悠闲地烤蛋糕。

此人正是近年来淡出演艺圈的女歌唱家陈雪珂,路洄的母亲。

传闻二十多年前,陈雪珂嫁给了比自己大十多岁的高干子弟。她并没有立即退出歌坛,反倒是又活跃了不少年头,后来慢慢淡出大众的视野。

陈雪珂还是早年荧屏上的形象,白白的圆脸上镶嵌着和蔼的五官,很是具有亲和力,这么多年过去容颜没见明显的衰老。

路雍在楼上处理事务,陈雪珂最近爱上烘焙,郝姨在旁边给她打下手,在陈雪珂转过身调淡奶油的时候,连忙将烤箱设定的“15分钟”改到“20分钟”。

路钰也在,她坐在沙发上一颗一颗吃蓝莓,时不时跟陈雪珂说几句话。

陈雪珂跟万千操心的母亲一样,对儿子的事十分上心。

向思意在路家不是秘密,就连路雍对她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是提醒过路洄不要拍太有伤风俗的视频,把他的老脸丢没了。

路洄从小就招女孩儿待见,自打上初中起,他们家门口的邮筒塞满了花里胡哨粉色信卡,害得路雍的一些工作文件都埋没其中。

有一天陈雪珂下班回来,看到几个女孩在他们家门口徘徊。她刚走过去问问,那群女孩害羞地作鸟兽散。

路洄高二下学期学习成绩下滑,陈雪珂怀疑他跟哪个小姑娘早恋了。旁敲侧击之下,才知道是他喜欢的球队输了欧冠决赛,陈雪珂失望而归。

大学四年,路洄也是按兵不动,身边一个女孩儿都没有,陈雪珂都有点着急了。她儿子应该没什么问题的呀。

不过很快事情迎来转机,陈雪珂的一个好闺蜜刷抖音的时候,刷到了一个与路洄十分相像的男孩。

陈雪珂一眼就认出这个人就是她的儿子!

她没敢声张,暗搓搓地关注了这个账号。账号的头像是一枚红豆,底下的粉丝七嘴八舌地议论,说红豆是路洄送给向思意的,为什么要选这个信物,正是来自“玲珑骰子安红豆,入骨相思知不知”这句古诗。

陈雪珂看呆了,她这不开窍的儿子还挺会的!

怀揣大秘密的心情不好受,一天晚上,她还是忍不住告诉了路雍。

路雍的反应跟陈雪珂差不多,连连点头说不愧是他的好儿子。

陈雪珂嘱咐丈夫先不要告诉路洄,可谁知第二天早上吃饭,路雍就说秃噜嘴了:“什么时候把你那个小女友带回来给我跟你妈看看啊。”

陈雪珂正想着怎么给圆回来,路洄直接承认道:“爸妈,没来得及跟您二位说,向思意是我女朋友。”

陈雪珂愁道:“真不知道小洄和桉桉到底是什么情况。”

“妈,您说什么呢?”路洄正巧推门进来。

“没说什么。”陈雪珂道,“看了小钰,都不打声招呼。”

路洄这才瞄了眼路钰:“姐。”

路钰翘起二郎腿,用下巴点了点茶几上的水果盘。

陈雪珂说:“小钰毕竟给桉桉看了病,你得感谢小钰呀。”

“谢谢姐。”路洄洗了手,开始给路钰剥橙子。汁水将他剔白的手指染黄,颇有纤手破新橙的美感。

路钰这个堂弟姿容绝色,导致她眼光也高了,按照这个颜值条件找,结果自然可知,年近三十还没谈过一场恋爱。

路钰相当于陈雪珂半个女儿,她不光忧心儿子的事,路钰的终生大事也不敢耽搁。

“你也帮小钰看着点儿,你们公司那些青年才俊有没有适合小钰的。哦对了,最好是那种腹肌体育生。”陈雪珂适时插了一句。

路洄幸灾乐祸地哦一声。

路钰气得抬腿就要走人。

陈雪珂不解:“抖音上不都是叫嚣着要腹肌体育生的女孩儿吗?”

“那叫口嗨。”路洄将剥好的手剥橙一分为二,一半分给路钰,一半分给陈雪珂。

郝姨将路雍叫了下来,路雍横了一眼路洄:“怎么,老子不叫你回来,你都不知道回来看看你爹妈?”

“这不是回来了么。”路洄往沙发上一靠。

路钰见这三堂会审的架势感觉不太妙,给了路洄一个自求多福的眼神,这蠢弟她先前就提醒过他回家看看,非是不听,这下好了。路钰找个借口溜之大吉了。

路钰走后,陈雪珂心疼地看儿子阴沉瘦削的脸,她问:“吃完饭了吗?没吃我让郝姨给你做点。”

“别麻烦郝姨了,我吃过了,一会儿就走。”路洄说。

“走?去哪儿?”路雍怒道,“刚回来就惦记着要走!”

陈雪珂叹口气:“你不吃饭就算了,看你这下巴瘦的,我这儿有桉桉上个月寄来的月饼,你吃点吗?”

“桉桉?月饼?”路洄来了点精神。

陈雪珂正是相思意的头号cp粉丝珂珂,每条视频都会点赞评论转发。

向思意是个宠粉的,每个月都会给自己的铁粉送礼物,陈雪珂几乎每个月都能获得礼物,上个月自然也不例外。

路洄不爱吃甜食,尤其是油腻腻的甜食。但向思意寄来的月饼有着无穷的魔力,他盯着那块油乎乎的黄油月饼,最终还是伸手拿了一块放进嘴里。

陈雪珂为他倒满水,眉头皱起:“小洄,难不成那些网友说的都是真的?你跟桉桉分手了?”

路洄从小十分独立,12岁上初一起他就不住在家里,而是就近住在学校附近的竹苑,周末、节假日和寒暑才回家。

那时的路雍和陈雪珂都很忙,无暇照看他,只有郝姨每天过去给他做饭、收拾家务。

所幸路洄没有长歪,但长时间下来,他跟父母感情疏离,很多心里话都不同他们说。

陈雪珂很是内疚,打心眼里觉得自己这个妈妈当得一点都不称职。这些年她把工作放在次要位置,抽出时间陪着路洄,经常与他谈心,母子关系有了不少提升。

“嗯。”路洄从鼻腔了哼出一个字。

“分手了,你光难受有什么用?还不赶紧去追?”陆雍看不得路洄这幅孬样。

路洄反问:“怎么追?”

能用的方法他都用了,甚至已经就在法律边缘游走。

“追女孩还得让你老子教?”陆雍嗤之以鼻,“我当初都是骑车载你姥姥去看电影,你小子连你岳母的面都没见过吧?”

路洄:“。”

这莫名其妙的攀比欲。

“老公,你先去一边,我跟儿子说说。”陈雪珂把路雍轰走。

路雍一般情况下并不忤逆自己的妻子,所以瞪了一眼路洄就走了。

“你跟桉桉到底是因为什么分的手?”陈雪珂柔声问。

路洄沉默,他不愿意回想那天的事。

那是个很闷热的一天,阴了一天的雨在傍晚降下。

那天是个什么纪念日,向思意很看重,为了赶上晚上的约会,路洄午间都没有休息,在临下班时分堪堪处理完所有的事务。但大雨滂沱,路上严重堵车,他还是晚了将近二十分钟。

路洄担心向思意会不开心,专门买了向思意最喜欢的蛋糕赔不是。

果然,向思意看到蛋糕很开心,连忙拿出相机拍摄,之后又调成视频模式,一个人对着镜头自言自语,末了还让路洄的手出镜切蛋糕。

路洄没控制好情绪,凶了她一句:“向思意,你有完没完!”

向思意的动作仿佛定格,她呆愣了足足七八秒:“怎么了?”

“从我进来到现在已经半个小时了,你就对我说了一句话让我切蛋糕。咱们不是正在约会么,能不能放下你的破相机?!”

路洄有种错觉,向思意不是在跟他谈恋爱,而是为了获取素材假装勉强和他在一起。

其实向思意这样已经持续很长一段时间了,她与路洄似乎到了无话可说的地步,每天绞尽脑汁想的都是怎么能讨好网友,怎么能制作出爆款视频,怎么能获得更多的流量。至于和路洄的感情,她早就无暇经营。

向思意的泪水就像是开了闸似的,扑簌扑簌落在蛋糕的表面,不一会儿,樱桃上的奶油就被冲刷了个干净。

陈雪珂见儿子不回答,换了一个问题:“什么时候分的手?”

路洄:“7月18号。”

……记得还挺清楚。

路洄又说:“是她说要分手,我没有同意,可她一直哭。”

“因为什么?”陈雪珂柔声问。

路洄一直沉默,就在陈雪珂以为他不会再开口的时候,他闷声说:“一直以来我都不想拍视频,也不想被网络上的人们意淫。”

陈雪珂心底诧异。儿子性格一向冷淡,非常不喜欢拍照。他小时候,她带着他去景区玩,一说给他拍照他就皱起个小眉头,像样的照片都没拍过几张。

和向思意在一起之后,路洄竟然同意出镜拍视频,陈雪珂还曾在心里感慨过爱情的力量真伟大,结果没成想是他一直隐忍着。

“这话你跟桉桉说过吗?”陈雪珂忍俊不禁地问。

路洄把脸扭向一边:“我今天跟她说了。”

“她有什么反应?”

路洄说:“她好像不怎么相信。”

“桉桉是个好姑娘,她会理解你的,但是她需要一些时间,你不要着急。”

路洄求助般地看着陈雪珂:“妈,我等不了太久了,我只喜欢她,再这么下去我就要崩溃了。”

他的眼睛里拉满红血丝,一张俊脸上不见往日的神采飞扬,只剩下痛苦、忧愁、烦闷,陈雪珂感觉心都碎掉了:“小洄,你喜欢桉桉,桉桉也喜欢你。两个人相爱的人修成正果需要克服很多困难。你们都各自有优缺点,为了适应对方要改变自己,这肯定是痛苦的,但你很勇敢,妈妈相信你。”

当晚,路洄久违地在路家休息。

第二天是个周六,路洄在黎明好不容易睡着,凌晨六点多,路雍哐哐砸门:“臭小子还睡呢!你老婆都要跟人跑了!”

路洄的脑袋疼得像是有无数根针不停地扎他,他从床上爬起来,走过去一把把门拽开。

路雍板板正正地立在门外,把机票按在路洄的肩上:“拿上你的机票,快走!”

路洄脑袋登时就清醒了,像是干掉三条曼妥思。他定睛看了一眼,目的地是海南。

“她跟谁跑了?”路洄捏紧机票。

“崔树亮,网络上的崔泡泡。”也是难为路雍一个年过六旬的人,他想了半天,才想起这个名字。

又特么是这个崔泡泡。

路洄闭了闭眼,才将眼底的那抹戾色掩盖了下去。他问:“你监视桉桉?”

“什么叫监视?”路雍嗤道。

路雍当然不至于去监视一个小辈,他位高权重,每天要忙的事儿太多。但他不去,不意味着没人以这个来巴结他。

圈里人都知道路洄跟一个网红爱得情深似海,但奇怪的是路雍居然没有跳出来反对他们。

其实这也不算奇怪,当年路雍娶陈雪珂时,他已身居要位,陈雪珂是个刚冒头的民歌女歌手,身份不匹配不说,路雍还比陈雪珂大11岁。排除万难,路雍还是和陈雪珂结成良缘。到了他儿子这代,路洄跟网红混上,这不是有其父必有其子吗,路雍很难说什么。

于是就有人动了心眼儿,别说向思意订机票了,就连她名下的动产、不动产、债务问题,都有人巴巴儿地送上来。

路洄三下五除二收拾好行李,开着车就直奔机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