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中也先生！原来你脑袋上的小辫子是红叶姐帮忙设计的啊！”

中原中也有些崩溃地指着端坐在地上，手捧着茶，还不忘朝他挥手的深川咲夜，手指不由得颤抖了起来。

“……你为什么在这里？”

他好像前两天在旗会，刚刚问过一样的话。

但这里可是红叶大姐的地盘啊！她到底是怎么做到以这种惊人的速度入侵的啊！情报部门要是能有这个效率，首领做梦都会笑醒！

而且，红叶姐还坐在对面，似笑非笑的神色，却是一副放任的态度。

“我不是向中也先生宣告过吗？要知道你加入港口黑手党的原因。这样一来，会优先询问既是上司又是引领者的红叶姐自然是理所当然的做法！”深川咲夜说着转回头，上半身的身躯向尾崎红叶的方向前倾，“红叶姐！就像我刚才说的，中也先生也知道我会这么做！那么，我现在可以知道这个问题的回答了么？”

“喂，你……”中原中也瞳孔猛地一缩，他快速地移动着，脚步声在木质的地板上显得格外的嘈杂，随后，尾崎红叶的目光如锐利的闪电一样望了过来。

“中也。”她的口气平静，但仅仅是简单的一个称呼，中原中也就放轻了脚步，声音的分贝也放低了。

他同样也跪坐了下来：“红叶大姐，这个家伙只是在胡言乱语，并不作数。”

“我才没……”深川咲夜的话没有来得及说完，就被用力地拽了一把。

她扭头看向身侧的中原中也，随后愣了一下。

他的表情有些过于严肃了。

和平时闹别扭时候的生气截然不同，她甚至觉得……他有些紧张。

“中也。”尾崎红叶又叫唤道，口气温和了些，当她的目光落在中原中也拽着深川咲夜的袖口，这下他才松开了手，表情很差，望向深川咲夜的目光也充满了警告。

“我知道你，自称对中也一见钟情的小姑娘。”尾崎红叶的口气徐徐，“我确实知道你想要的答案。但这样的事情，若不是由本人告知，就没有意义吧？”

“我叫深川咲夜啦！刚才也说过，红叶姐叫我咲夜就好！因为我的姓氏很长嘛。”然而，深川咲夜完全没有读懂中原中也的意思，甚至还变本加厉地继续说，“都怪中也先生太容易害羞了！明明都已经是可以相约一起私奔的关系，却还是不肯告诉我。”

“深川咲夜！”中原中也觉得自己的血压和声音一起飙升，“没有人答应过这种事情！你能不能停止你的臆想了？！”

“可是。”她侧过头，眼睛里全是了然的光亮，“中也先生，并没有严词拒绝不是么？”

中原中也哑然。

那个夜晚。

她轻巧地将“叛逃”说成了“辞职”，自顾自地说着“两个人的叛逃就是私奔”，说着“开心才重要”，甚至在离别的时候不忘补充一句：“总之！就这么说好了！”

如果换做是以往，中原中也一定会毫不客气地冲上去，一把抓住她的衣领，就像扼住命运的咽喉一样不留情面：“谁和你说好了啊！”

一定是那个夜晚的星光太过于晃眼了。

星光透过层层叠叠的树叶落在她的脸上，让站在树下垫着脚朝他挥手告别的深川咲夜看起来笑得那么灿烂。

她甜美的外表太有欺骗性了，有一个瞬间，让人不禁产生了“这样或许也不错”的想法。

虽然独自一人也没什么大不了的，可如果怎么样都有人能够一起的话……

哪怕只是停留口头上的承诺，听起来也足够温暖。

而那一瞬间的迟疑，就足以让深川咲夜消失在原地了。

……空间系的异能力，可真便利啊。

“我那是没来得及拒绝！”中原中也回过神来想也不想地反驳道，“你这个喜欢将别人的做法和话按照自己想要的方式解读的陋习能不能改改！”

“我才不管呢！说好了就是说好了，难道中也先生你要始终乱弃吗？”

“始终乱弃又是什么鬼啊！深川咲夜，你能更离谱点吗？！”

两个都只有十五岁的少年少女，旁若无人地在这个原本非常安静的茶室吵闹了起来。

尾崎红叶轻轻咳嗽了一声，顿时，中原中也就变成了一只安静的雏鸡。

“你们谁能解释一下，‘私奔’指的是什么？”当尾崎红叶挑眉的时候，她眼角艳丽的眼妆分外明显，虽然是微笑着，却无声之中给人一种压迫感。

这位港口黑手党唯一的女性干部，绝非浪得虚名。

至少中原中也僵直了身体，他下意识地低下了脑袋，刚想按着深川咲夜迫使她也这么做，却被后者一个闪现躲开了。

“就是字面意思！中也先生想去哪里我就去哪里，一起叛逃就是私奔嘛！”

中原中也的冷汗都要流下来了！

“深川！”他用着焦急的口吻呼唤着坐在了尾崎红叶身侧、现在还毫无警惕心的这个少女。

若是有人会因为尾崎红叶的性别，而心生轻信，那可是大错特错的失误。

作为他的引路人，中原中也从红叶大姐这里得到了不少的关照。

……甚至，就连港口黑手党对待叛徒的手段，也是从她这里学到的。

将对方脸朝下架在台阶之上，迫使他张开嘴，然后重重地踢击他的后脑勺，这样一来，牙齿就会深深地嵌入台阶之中，脸颊整个凹陷下去，鲜血和痛楚都会在瞬间迸发。

尾崎红叶当然不会脏了自己的手，替她代劳的中原中也听着耳畔响起的哀嚎声，这位身穿和服的干部的口气是那么的轻描淡写：“这就是叛徒的下场。”

和她平时喝茶时候的声音没什么明显的区别。

“叛逃只是一种夸张的说辞，深川她……”中原中也有些慌乱地争辩被尾崎红叶不轻不重地打断了。

她将茶杯放在了桌子上，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发簪的尾缀也因为她的动作而轻轻晃动，她的目光划过了面带担忧的中原中也，心底充满了叹息。

中也……过于重情了，这是他的优点，却也是他容易受伤的地方。

随后，尾崎红叶眯起了红色的眼睛，锐利的目光落到了深川咲夜的身上：“咲夜君这么说，是相信自己和中也有一起活下去的信心吗？还是说，做好了共同赴死的准备呢？”

“欸……我不太擅长考虑这么复杂的事情。”深川咲夜挠了挠头，被问得一脸茫然，“我只是觉得，人应该在有限的人生里，做出更能够让自己高兴的选择吧？这只是一份工作，干的不开心了为什么不辞职呢？”

深川咲夜绿色的眼睛过于清澈了，带着和黑夜格格不入的光亮。

尾崎红叶沉默了一瞬，她看着眼前这个还没有彻底被里世界染黑的少女，突然有点明白中也为什么会那么爱操心。

“她不适合这里”——在某次闲聊时的打趣之后，中也对于追求他的绯闻对象，给出了这样的评价。

“你们怎么都突然不说话了？我可受不了安静。我觉得还是吵吵闹闹一点，才会比较有活着的感受！”

“那你活着的感受也太奇怪了吧！”中原中也立刻反驳，“这可是在红叶姐面前，给我放尊敬一点！”

尾崎红叶抬起头，她不过就是稍稍走神，眼前这两个人怎么又吵闹着一副要打起来的样子了？

这就是年轻人的活力吗。

“从咲夜君正式入职港口黑手党，也有一个月了吧，有出过外勤吗？”

“下周就满一个月了，外勤的话……太宰先生一直不让我去，他肯定是阻拦我不让我赚钱！”深川咲夜回答着回答着又激动了起来，在按劳分配的港口黑手党，自然是干的越多赚的越多。

“这样啊，那关于这个问题，还是等你做过正式的任务再说吧……首先，也得建立在你有能够在里世界立足的能力才可以。若是能力不达标，也不是‘主动辞职’，而是‘被辞退’吧？”

“这倒也是诶，‘被辞退’的话听起来丢人多了。”深川咲夜止不住地点头，“那等到时候，我就可以从红叶姐这里得到答案了吧！”

“……喂。”中原中也还在试图阻拦，然而尾崎红叶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到时候我也只是会给咲夜君一个机会，并不保证你一定能得偿所愿。”

“也行啦。至少我觉得从红叶姐这里得知，比等着中也先生或者旗会里的其他人告诉我要靠谱。要知道在您这里没有进展的话，我就得迫不得已去询问太宰先生了！所以您可真是帮大忙了！”深川咲夜的口气里充满了庆幸，“说到这里，午休的时间也是时候结束了……我先回去面对垃圾上司了！”

她站起身，随后很快消失在了原地。

尾崎红叶望着她消失的位置，若有所思：“空间型异能果然很适合暗杀……和来的时候一样，是一瞬间出现的呢。”

她没有理会一脸欲言又止的中原中也，而是碰了碰深川咲夜几乎没有动过的、尚且还留有残温的茶水：“只喝了一口，那孩子应该是怕苦吧。”

“……红叶姐。”犹豫了半天的中原中也终于开口了，“深川那家伙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在说什么，包括您和她的约定……啊，为什么这个时候她又能听懂拒绝，还知道接受了？！”

“不要太小瞧处在恋爱中的女孩子哦，中也。”尾崎红叶有些严肃地看着她家的小鬼头，“咲夜君肯定知道，谁是那个会纵容她的人。”

中原中也张了张嘴，他刚想说那家伙可能没有那个脑子，随后又沉默了。

分辨善意和恶意……和智商并没有什么关系。

若是以她奇怪的直觉来看……确实也有可能。

“不管怎么说，愿意一起私奔的心意，还是值得珍惜的。”这么说的尾崎红叶，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她眼底的焦距放远，声音很轻，“可不是每个人都有幸碰上这样的人。”

“……她只是对感情太过随便了而已。”中原中也别过了脸，“一见钟情这种突如其来的喜欢，也意味着消失也只会是一瞬之间吧。”

尾崎红叶回过神，有些好笑地看着这个脸色很糟糕的臭小鬼。

“哎呀，真一点都不在意的话，这份充满负担的感情消失了，对于中也来说才会比较轻松吧？”

15岁的少年，还是会因为长辈简单的一句打趣而不自在，耳朵已经开始泛红了呢。

为了维护这小鬼头的自尊心，尾崎红叶决定当做没有看见。

“有一句话那个小姑娘说的很有道理，人生可是很有限的。”作为过来人，尾崎红叶语重心长地说，“想要的东西，还是第一时间去争取比较重要。”

然而很快，中原中也冷静了下来。

“……就连自身的来历都不清楚的我，现在没有思考这种事情的闲心和资格。”他的表情又恢复成了一贯的严肃，“不说这个了。这周有什么工作要交代给我吗，红叶大姐？”

真正的世界才不像深川咲夜想的那样简单。

为了达成他的目的，为了知道自己的身世……

现在的中原中也，必须只考虑怎么尽快当上干部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