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摸我
轰隆——
只听一声震天巨响,所有人目露惊恐,抬头望去。
在众人头顶,那阴冷幽深的海水中,出现了一条巨大的黑金双头蛟。
它裹着雪白的海浪,俯身而下,朝擂台撞去,擂台顿时四分五裂。
六个吓瘫在原地的鲛人士兵,甚至没来得及发出任何声音,就被双头蛟一口吞下!
而距离双头蛟很近的鲛人,遭受它散发出的灵力冲撞,都分别受了不同程度的伤。
惊呼声此起彼伏,整个场面一片混乱。
紧接着,魔族士兵们也出现了。
他们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没有队形和战术,毫无章法地见人就砍,残暴无比。
“魔魔……魔尊的双头蛟!”
“魔族来了!!!”
在场的鲛人士兵惊慌失措,鬼哭狼嚎,纷纷四下逃窜。
赫连月举着长矛,毫不犹豫地戳死一个经过他的鲛人逃兵,怒声大吼道:“别慌!他们来人不多!不许退!逃者斩!”
这才勉强维持住还没开始对战就差点分崩离析的军队秩序。
“啊——!”
晚月吟见状,脸色唰地一下白了,发出一阵刺耳的尖叫声。
她下意识躲到晚云灼身后。
但她发现晚云灼一动不动后,突然反应过来,晚云灼这是被缚灵绳限制住了。
于是,她着急地推了晚云灼一把:“皇姐你快叫赤云军保护大家啊!这些鲛人没一个能打的!”
晚云灼望着混战的场面,不带感情地如实回答:“这里就二十几个赤云兵,打不过。”
这次婚宴,人族来的基本都是平日里无所事事的皇亲贵戚。
赤云军只来了一小部分人,充当护卫;而其余士兵,依旧在四处征战,为人族争夺灵脉,没有资格来这里参加大婚庆典。
“那又如何!”晚月吟第一次近距离接触这种血肉横飞的厮杀场面,心惊胆战地不断推搡晚云灼,“先护着我们撤退!”
晚云灼眼皮一掀,一个眼刀扫向晚月吟。
晚月吟一接触到她那冷清的目光,登时怔住,下意识收回手,剩余的话也卡在嗓子眼里。
晚云灼收回视线,提高音量,对在场的赤云军下令:“诸位将士,保护好自己!”
晚月吟一听,脸都气红了,怒道:“晚云灼你这是什么意思!身为人族战士,战士当死国!你让他们保护好自己是什么意思?!”
晚云灼平静回复:“战士死国,但蠢货不配。”
晚月吟听了,柳眉倒竖,张口就要开骂。
却被鲛皇一把抓了过去:“赶紧走!”
只见那四处横冲直撞的双头蛟,突然将两颗硕大的头对准了晚云灼这边,发出一声令人胆寒的嘶吼。
气势十足,似乎要将猎物撕碎。
紧接着,它向晚云灼猛冲过来!
一路上排山倒海,珊瑚礁碎成粉末,来不及躲避的鲛人和游鱼血肉飞溅,散发出令人作呕的气息。
此刻,晚云灼的周围已经空无一人。
人族众人护着人皇和晚月吟已经撤退到十丈之外。
关心她的师父莫紫微一直在与魔族士兵缠斗。
赤云军众将士听了她的命令,已经四散开,眼下来不及驰援。
没人能保护她。
晚月吟还在气头上就被人皇强行拉走,此刻转头一看,望见晚云灼孤零零地站在海水中。
那可怕的双头蛟离晚云灼已经很近了。
她登时一惊,不由脱口而出:“皇姐!”
并一把抓住人皇的袖子,惊道:“父皇!怎么不带着皇姐一起!”
人皇瞪她一眼:“急什么!她最多受点伤,又不会死!你要是被那畜生碰到,就灰飞烟灭了!”
晚月吟一听,拍了拍脑袋,松了一口气:“也是,这畜生长得太吓人,我昏头了,竟忘了这事。”
她放松下来,看向晚云灼,道:“我倒是好奇,若是这畜生把她四分五裂,她还能不能活?”
莫紫微和赤云军将士们目眦欲裂,火急火燎地朝晚云灼赶去。
可是来不及了。
那双头蛟距离晚云灼仅有十步的距离了。
九
八
七
……
晚云灼柔软的长发和曛色衣衫在海水中飘荡,缚灵绳上的金光时隐时现,勾勒出她清瘦飘逸的身形。
宛若海中仙子。
旁观的众人,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晚月吟忍不住闭上眼。
三
二
一
没有意料中的惨叫声。
晚月吟睁开眼,被眼前的景象给惊呆了。
只见那双头蛟在距离晚云灼还有一步之遥时,停下了,身形变小至一人高。
黑蛟和金蛟不仅未伤晚云灼丝毫,还竟然缠斗在一起!内斗了?
晚月吟先是惊讶,然后失落,紧接着心中腾起一股无名怒火,咬牙道:“这定是小镜哥哥偷偷教她的魅术!”
人皇拍了拍晚月吟的肩,叮嘱道:“你管好自个就行,你皇姐她是不会死的。”
他语气平常,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
看见晚云灼暂时安全了,莫紫微一愣,停下脚步,站在原地,长舒一口气。
赤云军众将士则冷汗岑岑,一脸劫后余生的模样。
鲛人们更是看呆了,面面相觑,露出惊恐和羡慕的表情。
这双头蛟,威力无穷,能抵一支军队,随随便便一张口就能吞掉十个鲛人!
而如今,竟然被捆着缚灵绳的晚云灼给驯服了?
不愧是国师口中的人族重器,强大如斯!
在众人震撼的目光中,晚云灼认真地观赏双头蛟斗殴对骂,忍俊不禁。
黑蛟大怒:“你干什么阻止我吃她!”
金蛟莫名其妙:“吃她?咱们不是来打招呼的吗?”
黑蛟暴怒:“打你个头的招呼!她是人族坏女人!”
金蛟不解:“可是她跟尊上结盟了啊,我还吃了她的糖葫芦呢。糖葫芦很好吃,我还想……”
黑蛟气得眼睛都直了,它张大嘴,朝金蛟咬去:“吃吃吃,吃死你得了!”
金蛟灵活闪避,也开始生气:“我死了你以为你能独活?”并气势汹汹地反击。
眼看着它俩来真的了,晚云灼忙劝阻:“别吵。”
可它俩都在气头上,根本听不进去。
晚云灼伸出手,来回看两个暴怒互咬的蛟头,决定选一个好拿捏的下手。
她思索片刻,很快拿定主意。
她准确地找到黑蛟的头,把手放上去,来回摸了两把,柔声劝慰:“别吵了,乖。”
黑蛟脸上的暴怒表情犹在,但整个头凝固住了,仿佛是被施了定身法一般。
金蛟见状,主动把头伸向晚云灼,弯成月牙的小眼睛闪烁出亮晶晶的光芒,大声道:“我也想要被摸!”
“好好。”晚云灼离开黑蛟的头,转去摸金蛟。
金蛟开心得五官都成了一条舒服的缝,猛蹭她的手心。
黑蛟回过神来,怒道:“坏女人!谁允许你摸我了!”
晚云灼眉眼一弯,伸出另一只手,摸上黑蛟的头:“乖,别闹了。”
黑蛟再次僵化。
轻而易举地将它们安抚下来后,晚云灼问:“你们怎么来了?”
金蛟热情地回答问题:“尊上说你们两族闹矛盾了,我们可以来趁虚而入一把,捞一些鲛人的灵石回去。”
晚云灼快速环视四周,问:“墨无疾人呢?没在这里?”
“哦,尊上一般不会亲自动手。”金蛟回答。
晚云灼抬了抬眉:“魔族果然好吃懒做。”
“不是。”金蛟连忙为主人辩护,“是因为尊上有洁癖,他嫌脏。”
晚云灼想起墨无疾手上的黑色蛟皮手套,心下了然。
原来是嫌脏,所以一直戴着手套。
“但尊上这次也来羲和海了,他有事情要办。”金蛟眼巴巴地看着晚云灼离开它头顶的手,追了上去。
晚云灼见状,继续摸它:“那他人呢?”
金蛟被摸得很舒服,脱口而出:“应该是迷路了。”
晚云灼笑:“迷路?不会吧。”
一直呆滞的黑蛟终于缓过神来,骂金蛟:“你这蠢货!怎么能把尊上的弱点告知这坏女人!”
晚云灼听了,惊讶道:“弱点?他真的迷路?”
黑蛟懊恼自己不小心说漏了嘴,瞪着晚云灼,恨恨闭嘴。
就在晚云灼和双头蛟闲聊的同时,魔族士兵以摧枯拉朽之势,毁了鲛人好几座宫殿,劫掠灵石,肆意屠杀,把这片原本平静的海域变成了修罗场。
两族的首领已经被保护着退到了一个安全的结界中。
鲛皇望着这片满目疮痍的海域,极为不满,向人皇施压:“晚苍梧,眼见着我族遇难,你们就如此袖手旁观么?”
人皇解释道:“鲛皇莫急,人族军队已在赶来路上了,只需再坚持一炷香即可。”
鲛皇脸色稍霁。
旋即又道:“这个结界只怕不够牢固,若是那魔尊也来了,定然无法防护。你赶紧叫晚云灼来此地守着。”
人皇点头称是,给莫紫微下了命令:“把晚云灼叫过来。”
莫紫微站着没动,神色微妙,委婉提示道:“陛下,阿晚身上还绑着缚灵绳……”
“等她过来,自会解掉。”人皇不耐烦,语气严厉,命令道,“赶紧去!”
莫紫微暗叹一口气,无奈转身,刚好看见晚云灼正朝他们走过来,身边跟着两个鲛人士兵。
人皇对众人笑道:“诸位且放心,有阿晚在,即便是那魔头来了,我们也一定安全无虞。”语气中是毫不掩饰的骄傲。
有鲛人小声问:“可是,她眼下还愿意保护我们么?”
“那是自然。”人皇想也不想,十分笃定地回答。
晚云灼出生的使命就是保护人族,且她自己也乐在其中、心甘情愿。
从前,只要人族有难,都不需要他下令,晚云灼就会身先士卒,冲在最前面,保护身后每一个人。
想到这里,他有些动容,看向晚云灼。
她身上捆着缚灵绳,神色平静,没有任何不满和抱怨。
她成熟冷静,遇事果决,坚韧勇敢,还有个不死之身。让他总是忘记,她其实只比晚月吟大一岁。
人皇的心突然莫名软了一下,语气柔和下来,唤道:“阿晚……”
晚云灼眼帘微微动了一下,似乎是听见了,但没什么反应。
眼神中甚至闪过一丝漫不经心的凉意。
人皇觉得奇怪,但立刻判断是自己看错了。
他伸出手,想为晚云灼解开缚灵绳,同时下令:“晚云灼接令,即刻率兵驱赶魔族,不得有误!”
然而,晚云灼没有接令,只是将双手抬了一抬。
不知什么时候,她双手已经被栓上鲛人的鱼骨手镣。
人皇愣了一下,看着她左右两个鲛人侍卫,立刻了然。她这是要被带去海牢。
他侧身,对鲛皇道:“九戎妹子,你看这……”
鲛皇下巴微抬,不满地瞪着那两个鲛人,道:“愣着干什么?先放开她,去海牢一事,稍后再议。”
那两个鲛人露出尴尬的神色,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其中一个鲛人苦笑了一下,对鲛皇拱手道:“陛下,是晚将军她……她自己让我们绑她去海牢的……”
闻言,鲛皇脸色一沉。
人皇尚未反应过来,一脸莫名其妙地问晚云灼:“你这是干什么?”
“听二位陛下的话,去海牢。”
晚云灼回答,神色平静。
闻言,人皇瞳孔微张,愣了半晌。
终于迟缓地意识到,她居然在抗命!在挑衅!
人皇露出震怒而又难以置信的目光,怒斥道:“魔族来袭,大难当头,你怎可不顾全大局,如此斤斤计较!”
大难?
听到这句话,晚云灼眼皮微微一掀,瞳仁中藏着一丝愠色。
她终于忍不住,气笑了。
向来平静的面容上,露出讽刺的笑容。
“这算大难?”
这次来的魔族士兵人数,还没有她十五岁那年遇到的多呢。
但凡鲛人士兵平日训练再刻苦一些,或者龟缩于此的这些两族首领和肱骨愿意一同参加战斗。
都不至于被这么点魔族士兵压着打得抬不起头。
“没了我,这么点小事都解决不了?”
晚云灼扔下这句话,头也不回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