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正月十五过后,东河村生产大队开始春耕前的准备——挖水渠。
按照往年的规矩,每家出一个壮劳力,必须要在开春前将水渠修缮完毕。
青梅扛着铁锹出门,遇上同样去干活的其他女同志。她们看到青梅出来,纷纷说:
“青梅同志,我们特意从你家走的,咱们一起过去吧。”
“你负责哪块?咱们一起干吧。”
“上次你唱的歌真好听,那是二人转改的?”
“那天你说马晓艳说的真对,她就喜欢说风凉话,下回再遇上我们帮你一起骂她。”
方大嫂也出门干活,看到青梅被大家围在中间说话,一群年轻姑娘有说有笑的,真替青梅高兴。
大家叽叽喳喳地,很快到大坝前面的集体土地。
挖水渠的人要记名,陈巧香一家还没被放出来,陈汉不在,记名的人换成王干事。
青梅排着队,听到旁边队伍里的人说:“到底还是赵小杏仁义,李家破落成那样,她不离不弃的伺候着。换成别的年轻媳妇早就跑了。”
“她在李家老是吃不饱饭,我时常看她掏鸟窝挖树缝,喜鹊过冬攒的那点干货都让她掏了。说来她也是可怜人。”
“我刚过来看到孙秀芬,瞧她干点活,干五分钟得歇十分钟。原先家里两个儿媳妇伺候她,她哪里用干这样的活儿。现在男人儿子都指望不上,以后看她怎么嘚瑟。”
“要怎么说赵小杏重感情呢,那可是两个瘫痪啊,啧啧,摊上这样的家真够倒霉的。换成我,我肯定做不到。”
青梅勾了勾唇,做好登记,扛着铁锹到划片的地方挖水渠。
旁边不远处就是孙秀芬。
她原本五十岁的年纪,眼下看起来像七八十岁。头发全白了,背也挺不直,一锄头下去身子也像要跟锄头一样倒下。
孙秀芬不是听不见别人夸赵小杏的话,她是有苦难言啊。
隔壁地里干活的是家中男人,到了午休时间,媳妇带着小胖丫头过来看爹,孙秀芬羡慕的要命。
从前她可瞧不起谁家生了孙女,总指望能有个男孙好给李家传宗接代。
哪知道一个死一个废,连个孙女都没有。现在眼巴巴瞅着人家的小胖丫头,也是活该。
她没人送饭,得回去吃饭。
一路踉跄着回到家,家里冒着肉香味。
赵小杏盘腿坐在炕上面前一盘炖五花肉,一碗糠糊糊。
她把孙秀芬攒的白米煮了,冒尖的一大碗,就着五花肉连肥带瘦吃的特别香。
她吃好几口,听到李先进饿的哼哼,用勺舀起糠糊糊往李先进嘴里塞。
糠是用来喂集体猪的,人吃着喇嗓子,一般人家是不吃这东西的。李先进也不吃,他刚转头闹脾气,一个大嘴巴照着他脸抡过去。
啪!
李先进红着眼眶把糠糊糊咽下去。
孙秀芬心疼的抹眼泪,自己端着一碗糠糊糊去喂李老二。
李老二还不如李先进清醒,张嘴咿呀咿呀说不出话,彻底完了。
孙秀芬想着这家两个男人都倒下了,李家男人就算废了也得给李家留后啊。要不然,李家岂不是真绝后了?
她强迫自己吃掉糠糊糊,随便给李老二喂了几口。然后到下屋里找出藏起来的咸鸭蛋,她讨好地送到赵小杏跟前儿说:“给你吃,冒黄油的好鸭蛋。”
赵小杏敲开一个,还真是淌着金色的油。
她谁都不给,自己全剥到碗里,就听孙秀芬低声下气地跟她打着商量:“你跟娘都是李家的媳妇,不能让李家绝后啊。”
赵小杏面无表情地吃着咸鸭蛋,看到她手里还有一个,抢过来揣兜里打算拿给青梅吃。
听到这话,赵小杏淡然地说:“留过了,是你们没留住。”
李先进嗷地一声喊出来:“什么?你说留什么?!”
李先进知道自己这辈子算完了,也想着要是能有个一儿半女的以后支棱起来,这个家还有点指望。
他吐掉嘴里没咽下去的糠糊糊,牙齿哆嗦地说:“你再给我说一遍?”
赵小杏又给他一个耳光:“给我好好说话,别大呼小叫。”
李先进呼哧呼哧喘着粗气,忍气吞声地说:“什么叫我们没留住?”
赵小杏把最后一口五花肉吃完,用袖子抹了把嘴,用手指比划了个长度说:“上个礼拜你说想休了我那天,我把你儿子打掉了,就这么大,可惜淌着你家的脏血。”
孙秀芬后退两步靠在墙上,按着胸口,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眼珠子要瞪出来了,指着赵小杏说:“你没回娘家?你、你把我孙子给流了?!”
“嗯,流了。”赵小杏说:“不是你孙子我还不流。”
孙秀芬气急,噗通一声,直愣愣地躺到地上昏迷不醒。
李先进破口大骂,赵小杏平静地下地,去把灶台上的锅铲拿进屋:“用手打脏了我的手。”
屋里顿时哀嚎一片,直到李先进带着哭腔说:“你是我奶奶,好奶奶。是李家对不起你,你最好了,谁来我都说你好!我们李家的血脏,配不上传宗接代!”
孙秀芬被儿子的惨叫声惊醒,自己掐着自己的人中,又要跪在地上求赵小杏。对她而言,赵小杏像是被恶鬼附身,一下变了个人。
“求求你,别打我儿子了,别打了!”
赵小杏冷漠地说:“打两下就遭不住了?我嫁到你们家,三天一小打,五天一大打,吃不饱穿不暖,伺候你们全家整整六年,我怎么熬过来的?”
孙秀芬恳求地说:“祖宗,你放过我儿子吧。他已经是个废人了,你大人有大量,原谅我们吧。”
赵小杏把锅铲往地上一扔,拍拍屁股说:“我出去玩了,你把衣服洗了碗刷了,要是不干净,回来我还打你儿子。”
她前脚出门,后脚李家哭声震天。
孙秀芬和李先进抱头痛哭,李家绝后了。当初他们娶了两个儿媳妇,一个后没给他们留啊!
李老二那屋传来摔打的声音,不知道是不是又滚下炕。
绝就绝了。
赵小杏头也不回的走出院子心想,这样的血液就不要传下去了。
*** ***
青梅答应跟周武相亲,今天干完活赵小杏过来找,俩人作伴去县城。
先到邮局,青梅拿着郝泛寄的汇款单得了五元六角钱。应该是郝泛的私房钱,让她买新衣服新鞋,免得跟周武见面人家嫌弃。
郝泛还不知道周武在东河村的事,要是知道估计更害怕。
按照青梅跟赵五荷商量的意思,先稳着周武,等顾轻舟回来再商量看看怎么办。不敢轻易报警也是怕周武横行乡里这么多年,在外头有保护伞,万一打草惊蛇,就不好铲除他。
“刚才那身衣服真好看,你皮肤白,穿起来跟仙女似得。”
赵小杏羡慕地说:“就是太贵了,不过我把样式记下来了,你把你衣服给我,我帮你改。”
青梅看她成日穿着男子的粗布衣服,袖口领口都是补丁,心疼地说:“你手艺好,不如我买点棉布,你给咱们都做一身?”
赵小杏惊呼道:“那得多少钱啊。我告诉你,有钱不能乱花,你自己感觉不到,手一松钱就流走了,就得紧巴点花才能攒到钱。听嫂子的话啊,别给我买了,自己留着。”
“等你离婚就不是我嫂子,咱们当姐妹比当妯娌强。”
青梅拉着赵小杏往布匹店里去:“咱们不买贵的,你一身我一身,用布票花不了多少钱。正好我还得做春装,就当给你的裁缝钱。”
赵小杏说死不要青梅花钱:“我给你做衣服还要裁缝钱我还是人嘛?我不要,别给我买,你给我买我就揍你。”
青梅才不怕她,她俩指不定谁力气大呢。青梅硬把赵小杏拽进布匹店。
布匹店人不少,今儿上的确良,还有布拉吉的成衣,大姑娘小媳妇都在抢着要。
青梅知道的确良时髦归时髦,其实穿在身上不舒服,于是跟赵小杏一起到角落里挑棉布款式。
赵小杏巴不得要便宜的,就怕青梅给她乱花钱。
她们一人挑好一块布料,青梅给完钱出门的功夫,遇上过来买布料的钟安华。
钟安华脸上有些憔悴,跟一位男青年肩膀挨肩膀地进门。
看到青梅也在,唇角嫌弃地说:“还真是什么样的人都能进来了。”
青梅的注意力不在她身上,反而在她身边的短茬头身上。
短茬头身体站的笔直,下巴抬得高高的。柜台里的大姐见到他,殷勤地招呼:“贾军官来了,新到的的确良给你留着呢。”
钟安华睨着青梅,看她一副村姑打扮,身边站着的女子也是一副穷酸样。
钟安华鼻孔里出气,看对象往柜台走了,低声嗤笑道:“你别羡慕我,他不过是个排长,比不过你们家周武。以后你嫁给周武,好日子在后头,你就天天吊着半条命享福吧。”
赵小杏要冲上去跟钟安华吵架,青梅一反常态地拉住赵小杏:“咱们走。”
赵小杏说:“她凭什么说你?!你怎么不骂回去?”
青梅听得出来钟安华在阴阳她,如同上回去找郝泛那次一样,青梅不会跟作死的人计较。
钟安华娘俩做的恶,会以百倍千倍报复在她们自己身上。
赵小杏一路被青梅气呼呼地走,青梅给她买烤地瓜都不要,非要回去揍钟安华。
青梅不得已说:“轮不到你动手,以后你就知道了。”
赵小杏说:“我不知道,你怎么知道的?”
青梅心想,我当然是看书知道的。但她不能说,于是转移话题说:“你知道我跟顾大娘天天晚上有秘密行动吗?”
赵小杏果然来了兴趣,抱着热乎乎的烤地瓜说:“什么秘密行动?怎么不叫我?”
青梅凑到她耳边说了一阵,又道:“别的地方都挖了,还有李家那块没挖。”
赵小杏一拍大腿:“挖李家祖坟?我早就想这么干了!”
俩人一拍即合,约好半夜三点后山下面集合。
回到东河村。
到家以后,赵小杏给青梅量了身段,量完开始裁剪。
待到下午,赵五荷过来找青梅。
“这个点他应该忙完了,咱们去个电话?”
赵五荷人逢喜事精神爽,塞一块糖给青梅说:“给你甜甜心,我儿子要是说话不中听你别往心里去啊。”
青梅轻笑着说:“怎么会呢。大不了我把他当哥看。”
“不成不成。”赵五荷才不答应呢,她拉着青梅起来,跟奶奶说了声:“我俩一会就回来啊,你跟小杏在家啊。”
奶奶年纪大归大,耳不聋眼不花。青梅买了红小豆回来,打算明天做豆包,她帮着挑豆子呢。
“去吧去吧,早点回来。”
青梅挎着赵五荷的胳膊,俩人往大队部借电话去。
话务员接电话的功夫,赵五荷端详着青梅微微发红的小脸,在心中不住祈祷顾轻舟别在电话里闹幺蛾子。
“妈上回说的,小穆告诉你啦?”电话接通,赵五荷先跟顾轻舟说:“你给个准信。”
顾轻舟的表现让赵五荷诧异,他二话不说地同意了见面:“我正准备跟王师长批假,你今天不问,我明天也要给你打电话。”
这小子就是上道儿。
赵五荷抓着话筒跟青梅点头:“有谱。”
顾轻舟在电话那头很敏锐地察觉到赵五荷身边还有人,于是说:“她也在?”
这个她自然指的是青梅。
赵五荷说:“对啊,我把电话给她,你俩说两句。”
青梅的心都要跳到嗓子眼,她接过话筒微微长着小嘴不知道说什么。
电话里很快传来低沉富有磁性的嗓音:“你好,我叫顾轻舟,我该怎么称呼你?”
顾轻舟的声音让人感受到独特的魅力和力量,光是听着他的声音,就让青梅觉得安心和信任。
这就是军人的魅力吧。
青梅抓着电话,小声说:“你好,我叫青梅。”
细腻软甜的声音传到耳朵里,顾轻舟试想过对方应该是什么样的人。
工于心计、擅于发散女性荷尔蒙之类的。但是没想过是这般纯净绵软的,带着几分不经世事的感觉。
“我申请的是月底二十五、二十六休假,如果没问题,就二十五号咱们约个地方见面?”
顾轻舟的主动在青梅预料之外,她捂着快要蹦出来的心脏说:“好。”
间隔几秒,电话里只有俩人的呼吸和杂音,半晌,顾轻舟说:“很期待见到你。是在我家见吗?”
青梅抿着唇说:“是的,我家地方太小。”
顾轻舟笑着说:“好。”
俩人又不说话了。
顾轻舟低声说:“青梅?”
青梅“嗯”了声:“是我。”
顾轻舟说:“那你知道我是谁吗?”
青梅纳闷:“不是顾轻舟吗?”
顾轻舟在电话那边说:“我妈谢谢你照顾。”
青梅小声说:“不用谢的,大娘帮了我不少。”
“是么?”顾轻舟在电话那头低声笑了:“我听我妈说,见面还有别的事要商量?”
青梅抓着话筒的手紧了紧说:“很紧急,电话里三言两语说不清。”
顾轻舟在电话那边顿了几秒:“知道了。”
青梅说:“那再见?”
顾轻舟平静地说:“好,再见,青梅。”
赵五荷在边上掐着自己的大腿让自己不要乐出声,她儿子关键时候就是争气。
嘴上说着不愿意相亲,接了电话态度就变了。
挂掉电话,赵五荷问青梅:“感觉怎么样?”
青梅轻轻吁出一口气说:“挺好的。。”
要是没见过还好,顾轻舟的照片还在她兜里。她还记得顾轻舟是最受欢迎的男主角,个人魅力让人无话可说,实在让她紧张。
“那可太好了。”
赵五荷从兜里掏出一个纸条,上面是周武家村子那头的电话。
她严肃地说:“我替你打,二十五号见我儿子商量,二十六号弄他,对吧?”
青梅说:“还是我打吧,省的他猜忌。”
青梅把电话拨过去,电话很快接通,问了青梅的名字。
青梅让对方转告周武二十六号见面的事,然后把电话挂了。
从大队部出来,俩人往家走。
“二十五号之前咱们肯定能挖完。”赵五荷挽着青梅的胳膊,看她脸色还好,往四周看了看说:“就是不知道郝泛那边知道你利用他,会不会把你妈遗物给你。”
“我妈生了我就去世了。我出生以后在奶奶跟前长大,我虽然思念她,但也得向前看。我妈要是知道我被她的遗物胁迫嫁给人渣,她肯定会难过。”
青梅小声叹口气说:“被郝泛拿遗物要挟,是想稳住周武,免得他再想别的办法。真要是能给我最好,不能给...我也不强求。”
赵五荷拍拍青梅的手背,带青梅去供销社称了半斤毛瓜子,回到家,看到赵小杏正在量奶奶的头围。
看她们回来了,奶奶高兴地说:“这孩子说开春夜里露水重,怕我头疼,要给我做个额带。”
赵小杏看青梅脸蛋红扑扑地回来,八卦地从炕头跑到炕梢蹲下来说:“跟人家通上电话啦?聊啥了?啥时候见面?好说话不?”
青梅推了她一把,小声说:“哪来那么多问题,就是约好见面时间。”
赵小杏蹲坐在炕边看青梅脱下棉袄,帮忙挂在墙上,三八地说:“长什么样?你不是有照片吗?给我搂一眼呗?”
青梅把照片掏出来,当着她们的面揭开手帕。
赵五荷看在眼里,觉得青梅这是太重视她儿子了,连照片也如此珍藏。
青梅却歪头看了看窗户外面,见没有事,就把照片递给赵小杏。
赵小杏捧着照片大呼小叫地说:“美男子啊!一看就是大高个,老天爷,他是头婚吧?”
赵五荷骄傲地说:“想什么呢,我儿子可是一米□□,还是头婚!”
赵小杏指着顾轻舟的照片说:“这里一点肚子都没有,肯定跟我家那个废物不一样,听人家说,练过的男人肚子可硬实呢。”
青梅被她逗笑了:“不是肚子硬实,是腹肌。他这样的应该会有好几块腹肌。”
“那是啥玩意?真硬实吗?”赵小杏说:“咱俩感情这么好,到时候你让我摸一把呗。”
“啊?”
“那是你能摸的吗!”
没等青梅反应,赵五荷先爬上炕佯装要掐死赵小杏。
赵小杏哈哈哈大笑不止,青梅才知道她原来是故意撩拨自己呢。
赵小杏笑的打嗝,指着青梅说:“你看你刚才的脸色,哈哈哈,真是乐死我了,我是逗你的,这辈子我都不想碰男人啦。”
青梅没想到居然有一天被赵小杏挤兑,也爬上炕,跟赵五荷一左一右夹着她挠痒痒:“让你笑我!让你笑个够!”
赵小杏在炕上滚来滚去,笑得差点上不来气。
最后松开手,赵小杏披头散发地靠着墙说:“不怪你小气,这脸蛋就是迷人啊。”
青梅又要压住她挠痒痒,赵五荷在边上说:“等你离婚,大娘给你寻摸合适的,到时候你俩都嫁到部队作伴。”
赵小杏支起身子说:“可拉倒吧,我什么样我知道。再说现在挺好,在李家说一不二,老实说这样的日子不离婚也成。”
“出息。”青梅坐到赵小杏身后帮她把头发重新编起来。
赵小杏想了想说:“我可不就是出息了么。我刚也是说着玩的,巴不得早点离开那里,每天看着李家人我都恶心。”
赵五荷笑道:“话都让你说完了。”
赵小杏嘿嘿笑:“我就是怕以后过不上现在的好日子。”
青梅帮她编好辫子,从背后搂着她的脖子说:“想什么呢,咱们的好日子都在后头。你以前什么都不想,现在日子好了,咋就想的多了呢?”
赵小杏寻思了一下说:“也是,过一天算一天,船到桥头自然直。”
她望着青梅又说:“反正以后有你给我出主意,我啥也不怕。我赖上你了。”
青梅笑着说:“赖上我总比赖上别人强。”
“可不是,咱俩啥感情。”赵小杏又玩笑道:“那给不给我摸一把?”
“学坏了,又逗我。”青梅起身要打她。
赵小杏要躲到奶奶后面,奶奶却拦住她:“孙女,快揍!揍老实她就不摸你对象了。”
这下一屋子人都笑了,青梅红着脸说:“八字还没一撇呢,就见个面。”
赵五荷笑盈盈地说:“我对我儿子有信心。”
*** ***
014部队,办公楼。
顾轻舟从楼上下来,本来要找王师长批假,王师长下班已经回去了。
顾轻舟明天还要出差,干脆拿着批条去家属院找师长。
穆然小跑着跟上来,长吁短叹地说:“老顾啊老顾,你也有今天。我可是听说你答应跟人家小寡妇相亲了啊。”
“谁?谁跟小寡妇相亲?!”包觅从吉普车下来,大惊失色地说:“首长!你堕落了!”
顾轻舟蹙眉说:“小点声。”
包觅这才发现周围都是下班的干部。
大家仿佛什么都没听见,从他们身边走过。只是有些微没藏住的视线被顾轻舟感受到。
穆然也敏锐地察觉到这些目光,他拍了拍顾轻舟的肩膀,压低声音说:“明天军区头号新闻就是你了。”
顾轻舟没说话,不知心里想什么。
从军区出来,往家属院走,要路过大礼堂。
里面有文工团的女兵练习舞蹈节目。突然有个女兵轻呼了句:“是顾团长!他往咱们这边来了。”
军区头号王老五,未婚女同志当中排名第一的待嫁人选顾轻舟同志目不斜视地从礼堂窗户口经过。
穆然在他身后跟两三个认识的女兵点点头,她们趴在窗口上,眼睛眨也不眨地看着顾轻舟。
文工团领舞的卢欣看他马上离开视线,忽然喊了声:“顾团长,等等!”
说着,她要从窗口跳下来。
穆然叫住顾轻舟,转头忙跟卢欣说:“别跳别跳,有事就在这里说,听得到。”
卢欣见顾轻舟站住脚转过来,她蹲在窗台上,笑嘻嘻地说:“三八节有汇演,你来看吧!”
顾轻舟淡淡地说:“看演出?我是三八吗?”
卢欣、穆然、其他人:“......”
这话让人如何接下去?
好在顾轻舟并非有意,也不觉得是骂人。只是觉得女性的节日她们自己庆祝就好,自己过去反而不伦不类。
他平静地问卢欣:“还有别的事吗?”
卢欣不愉快地说:“你急个什么?火急火燎地要干什么去?”
顾轻舟说:“找王师长批假。”
卢欣歪着头说:“批假做什么?”
顾轻舟说:“相亲。”
卢欣整个人都不好了,扶着窗框的手猛地抓紧:“相亲?”
顾轻舟知道肯定要问,体贴地又补了句:“和一位丧偶女同志相亲。”
“丧偶?!”
“嗯,有问题吗?”
卢欣人都麻了:“没有。”
顾轻舟转头大步流星地走。
穆然跑了两步撵上去,数落兄弟:“那可是卢欣啊,文工团的翘楚,还到京市给大领导演出过。”
顾轻舟说:“跟我有关系吗?”
穆然一顿:“暂时没有。”
顾轻舟说:“以后也不会有。”
穆然笑着说:“原来你知道她对你有意思。”
顾轻舟说:“我火眼金睛。”
在兄弟面前,顾轻舟显然温和一些,脸上带着笑意说:“及时拒绝是最大的尊重。”
穆然掀老底说:“那你还跟‘丧偶女同志’相亲,我怎么不觉得你会看上人家。难不成为了上次在沪市遇到的那个骗子,你要以身试险?”
“对。”顾轻舟自信地说:“抓她。”
“......”
穆然有种不大妙的预感,说起来很玄妙,每次有这种预感,他们执行任务时总会有些麻烦。
这次他感觉不光是个麻烦,还很严重。
他忍不住提醒道:“你别被小寡妇给抓了。”
顾轻舟轻笑:“不可能。”
绝对不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