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第 15 章
大雨洗刷过后的桃花村,春意越发盎然,顾名思义,桃花村里随处可见茂密的桃花树,春日里,一丛丛地仿佛一夜之间开了花,有粉色的有白色的,总之都好看极了。
清晨的村道上还算热闹,正值春耕,早起下地的庄稼汉和赶羊放牛的人都起了个大早,成群结伙朝着自家地里走去,只是他们走着走着,忽然都被一个高大的身影吸引,只见严龙舟左手拿着一坛酒,两包点心,右手还提着两只肥硕的大野鸡,朝柿子树下的那家走去了。
“看啥呢?”
众人纷纷议论这个生人,汪德胜从后面走上前来,只瞅了一眼他就瞪大了眼。
“这谁啊,去陈大壮家去了?”
“诶,是不是去提亲的啊,还拿着酒和鸡……”
乡下泥腿子没啥讲究,一般两家定亲,条件差点的口头约定就算个数,只有稍微富裕一点的人才会有提亲这一说,这两日陈家蜜娘的婚事在村里闹得沸沸扬扬的,这时候去又带着东西,十有八九是要提亲了。
有人幸灾乐祸看了眼汪德胜:“诶,你心头人要嫁人了,你的算盘要黄了!”
汪德胜气急败坏:“去你娘的,啥算盘!”
他骂骂咧咧牵着自家牛走远了,众人讥笑,谁不知道汪德胜那点儿心思,这厮两年前就盯上了蜜娘,早前儿提亲被陈老汉打出来之后一直怀恨,到处在村里说陈家怎么怎么穷,娶了蜜娘怎么倒霉,尤其最近这柳家的事一出,他说的更凶了。
别以为别人瞧不出来,无非是想将陈蜜娘的名声搞臭,真成了嫁不出去的老姑娘,过几年就谁也别嫌弃谁了!
还是有很多人瞧不起这厮想法的,陈家情况是差点儿,但他们顶多不招惹,也不存害人家的心思。当然,喜欢蜜娘的也不止一个,如今瞧见真的有人要娶走人了,不禁都惆怅地看了两眼,心生遗憾。
蜜娘正在灶房准备朝食,是陈老汉去开的门。
他猜到了严家今天会登门,却不想会这般早,打开门一看,竟不是严老头,倒是本人亲自来了。
“叔。”
“大龙啊……快进来……”
陈老汉还以为是长辈来,没想到他亲自来了,不过一想明缘由,便彻彻底底咧开嘴笑了。
严龙舟进了院子,眼神第一时间就朝灶房飘。
蜜娘早就听见了,她正在切菜,手中的菜刀顿了一下,只是她没出去,继续干自己手中的事。
严龙舟将手里的东西递给了陈老汉:“叔你拿着,我没别的事,就来给个答复,我愿意来。”
陈老汉闻言,笑得嘴都合不拢了。
从刚才开始躲在门背后的陈榆钱也欢呼一声跑了过来:“姐夫!你真要成我姐夫了!”
因为这声姐夫,严龙舟心情大好,立马又摸了两颗糖给了陈榆钱:“乖。”
陈榆钱兴奋地嗷嗷叫,他才五岁屁都不懂,只是昨天听到姐不用嫁出去了,姐夫要搬到他们家住,他就贼开心了!
灶房里的蜜娘这会儿擦了擦手,唇角也翘了几分,她刚掀开灶房帘子走了出来,就和严龙舟对视上了。
严龙舟这回没挪开视线,反倒看着蜜娘笑了笑。
傻里傻气的。
蜜娘也没躲,径直上前:“吃了吗?”
严龙舟大方道:“还没!”
声音贼大,怕她听不见似的。
蜜娘:“……”
“成,吃饼吧。”
朝食烙了野菜饼,陈家小院的韭菜野葱和马兰头都长得好,早起蜜娘又收割一大盆的野菜剁碎了,和面粉一起搅成面糊,锅里擦点点油就能烙饼,原本朝食一家三口十个饼子是绰绰有余,因为严龙舟来了,蜜娘直接加到了二十个。
她是见识过他饭量的。
蜜娘一边烙饼一边哭笑不得,怎么也想不到这事这么快就定了,本八竿子打不着的两家,阴差阳错的一下就定了亲,葛媒婆昨个儿也说了,两家要是都愿意,这事简单,挑个日子摆一桌就算成。
她不嫁过去的话,事情就简单很多。
也好。
定了就定了,蜜娘心也定了。
只是她瞅着锅里的饼有点发愁,哎,男人的饭量的确有点大,以后两人得搭伙才能把日子过下去了。
稀饭和野菜饼端上了桌,也没个啥别的菜了,但是一家人都吃的倍儿香,还没正经办事,蜜娘还是避嫌回房去吃,只是她瞅见严龙舟带来的东西后,一愣。
“这……你买的?”
严龙舟实话实话:“酒和点心买的,野鸡我去山上抓的。”
蜜娘去过镇子很多次,一眼就认出这酒和点心的价值,她欲言又止,最后忍了忍,还是没说。
陈老汉十分了解自己的女儿,也瞅了几眼,笑道:“大龙啊,之后就不必带这些贵重的东西来了,咱们两家以后就是一家人,咱不图那些虚的!”
严龙舟点头:“今天不一样。”
陈老汉笑呵呵的:“好好好,快吃,快吃。”
一顿朝食,严龙舟一个人吃了七个饼,陈老汉看得真切,他那是有所收敛,要不是客气,再来几个不在话下。
严龙舟吃饱喝足后照旧去扛锄头了,现在两家事一定,他去陈家地里名正言顺,陈老汉也没拦着,笑呵呵看着他去。
等人走了,蜜娘才走了出来。
陈老汉喜滋滋地:“一会儿我和你严伯伯一同去趟葛媒婆那,这事定了要给人家媒婆喜钱的,再来就是给你两个舅舅捎个信,请人看个日子,这喜事就可以张罗起来了。”
蜜娘现在满心都是粮食,根本没听进去老爹的话,她刚才都看见了,严龙舟估计根本就没吃饱呢。
蜜娘要嫁人啦!
不对,是陈家招了个女婿!
这消息,瞬间就在整个桃花村炸开了!
好家伙!连陈家也能招到上门女婿了!谁这么冤大头啊!
再一打听是石头村的严家,众人又不奇怪了。
严家啊……听说穷的要死,这下家里又遭了灾,难怪愿意上门呢。
这下,村里人又有舌头可以嚼了:“上门又咋了,不过是两家子穷人凑到了一块儿,且看着吧,这后面日子鸡毛蒜皮还不少呢。”
“就是,严家摆明是想吸血呢,他们可能还不知道,陈家是个穷窟窿……”
“蜜娘真是何苦哟,守着个破家不撒手,一个女娃娃嘛要强的很,还上门呢,别被人骗了人又骗了财哟!”
“陈家是没啥财可骗的,但这人嘛……”
村里的流氓痞子相视一笑,嘴里的话自然不怎么好听的,这些话传不到蜜娘耳朵里,却传到了陈家人耳朵里。
桃花村的村正不姓陈,但陈家的确是桃花村的大族,再往前数个几十年,那时候桃花村就叫陈家村,还是后来一个陈家大族长犯了事,村正换了人,再加上郡县统一划名改了各村的村名,陈家村才淹没在了历史当中……
但是现在陈家的族长陈友胜也是个大人物,陶村正比他还要年轻个十几岁,村里有啥大事,村正反而还要去问问这个族长的意见。
这不,陈友胜今天一早也听到了陈蜜娘的事,皱了皱眉头。
陈大壮当年有三个兄弟,陈大牛、陈大石,陈大壮排老小。
当年那个犯事的陈家老族长是伙同了外地来的绸缎商,又利用族长之位骗了不少陈家村人的血汗钱,陈大壮的爹陈老三,便是这个老族长的帮手。
所以老族长一出事,村里人第一时间将陈老三抓了起来暴打了一顿,后来朝廷来抓人的时候陈老三也没了半条命,很快就死在牢狱里了。
若是说陈老三是罪有应得,但是当时的陈家三兄弟都还小,陈家村的人觉得陈老三肯定给他们留了钱,便时不时就上门一顿乱翻,翻不到还要欺负一下陈家三兄弟。
陈大牛是大哥,护着两个弟弟又省吃俭用,好不容易把两个弟弟拉扯长大,自己也落了一身病,在陈大壮十三岁那年就撒手人寰了。至此,这边就留陈大石和陈大壮两个兄弟。
陈家族长这会儿已经换陈友胜了,他为人还算公正,两兄弟也到底姓陈,于是没再找他们的麻烦,两兄弟就这么相依为命过了几年。
原本,陈大石和陈大壮的关系应该是相当好的。可老天爷好像觉得陈老三作孽作多了,自从陈大石娶了个婆娘叫赵叶芳,也不知是婆娘的枕边风还是咋,陈大石和弟弟就疏远了一些。
陈大壮后来也娶了秦氏,两家彻底分了家,关系虽然淡了些还算能过,直到那年,蜜娘亲哥陈英才出事。
陈大石也有两个儿子,老大陈英柱,老二陈英光,老二和蜜娘一样大,出事的时候还都是碎娃,陈英才和陈英柱也是差不多大,两人关系不错,经常一同去县城卖东西,也就一同染了赌瘾。
也说不清是谁先带谁的吧,反正事发后,赵叶芳哭天抢地一口咬定是陈英才害了他们家英柱,而且当时陈英才已经跑了,而陈英柱出老千被赌场人抓住,当即就剁了手。
至此,两兄弟反目成仇,是老死不相往来。
因为这事,赵叶芳还跑到陈大壮家翻箱倒柜一顿抢,吵吵着要陈大壮赔他们家柱子一只手,陈大壮那段时日当真是恍惚心痛,这才在上山路上出了事。
这件事当时在桃花村闹得当真不小,都说是陈老三当年作孽太多,三个儿子,死的死,反目的反目,连带着孙子也没啥好下场。
所以就陈家这光景,谁敢娶蜜娘?
没人敢!
可事到如今,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一个憨怂,不仅要娶还要上门。
陈家一族听说后,也是彻底炸开了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