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初夏

奶酪舔干净罐头,摆着尾巴回到猫窝,蜷缩成一团开始舔粉爪爪。

忽然停下,抬眼和男主人对视,难以理解他的眼神,傲娇地翻个身继续舔毛,尾巴在空中晃动,看出吃完罐头心情非常不错。

贺景识处理掉空罐头,旁边的白瓷碗里还剩一半猫粮,忽然理解为什么每次涂夏来之后,奶酪对他的态度变得恶劣。

涂夏溺爱小猫,心情好就给它开罐头。

小猫看来给罐头的就是好人,涂夏在它那便有了特殊地位,而为罐头买单的他则被视为仅是一个为它打猎放粮的铲屎官。

这样看来,猫和主人的性子格外相像。

忒不讲理。

贺景识已经习惯涂夏来去匆匆,她走得干脆利落,连睡衣都会放到他不常打开的柜子角落,屋子里几乎找不到她的痕迹。

莫名的,有几分空荡。

捕捉到这一丝异样的情绪,贺景识微微蹙眉,就好像是最终的实验数据推倒前面全部实验结果,打破常规,陷入一瞬间茫然。

这一种不自在的感觉越发明显。

他拿过平板,坐在沙发里看明天和导师开飞刀的病例。

沉浸进去,渐渐的,脑子里的倩影也消散,他整个人自如许多。

洒在地面的阳光拉长,倾斜的角度变了又变,一条弹出的消息打断贺景识正在脑子里模拟的手术动作。

涂夏:【大哥,你是医学院篮球队的?】

涂夏:【今晚你们在三号球馆有比赛吗?】

涂夏:【和哪个学院打?】

贺景识读博后就退了协会,偶尔会回去打球,和队员关系还算不错。

不知道涂夏为什么突然问这个,他打开球队的群聊,翻看完消息,回复她。

【已经退队了。】

【在二号球馆打。】

【和金融学院。】

她发了几条,他就引用回复几条。

只是他出于个人教养,有问必答,而别人看来是难得的事事有回应。

以为她不会再发来消息。

94秒过后,涂夏说:【你呢?去打球吗?】

贺景识目光落在他回复的第一句话,心想她是没看到吗?

他准备放下手机前,回复:【不去。】

贺景识继续研究病例,拽回随时要飘远的注意力。

读完贺景识的消息,涂夏又一次拨打贺永望的电话。

和前四次一样,无人接听,机械的女生传到耳里,心中怒火狂烧,恨不得捏碎贺永望的头。

一发现事情不妙立马缩成乌龟,电话打不通,人找不到,好友更是和他狼狈为奸,一律不接她的电话。

涂夏气得痛经加重,随便吃两口饭,爬回床上蜷缩成一团。

往常经期前三天她变得特别嗜睡,做点事都格外疲惫,沾床就睡,现在睁着眼睛清晰感受身体不适,一点儿睡意也没有。

深呼吸几口气,涂夏抓出枕头下的手机,在置顶的群聊发消息。

涂夏:【七点半和我去二号球馆堵人。】

梁烟洳:【堵谁?】

涂夏:【贺永望!】

梁烟洳沉默片刻,发来一张论坛截图,说:【涂涂你最近还是和贺永望保持距离吧,今天有人看到他和舞蹈系女神出双成对,这些人爱钻你空子,又在篮球馆这么显眼的地方,说不定又要编排你。】

涂夏气不过:【我可是一秒钟也忍不了。】

梁烟洳劝她:【好啦,最多忍一周,反正贺永望热恋也就几天。】

担心涂夏暴脾气上来,下一秒就杀到贺永望面前,梁烟洳继续劝道:【你别和贺永望这样的人计较,你看他大学之后的几次恋爱谈得一塌糊涂,外头说他风流,在我看来就是间歇性地讨好某个女生,几天热恋,一天分手,再花几天泡吧装深情立浪子人设,其实是个怂货,连应付前任这件事都不敢亲自出面,然后无缝隙寻找下一春,看到美女了再眼巴巴凑上去。反反复复,这种行为应该怎么形容来着……】

群里的第三个人冒泡。

林斐:【重生之我是舔狗。】

梁烟洳:【……】

涂夏忍不住发语音:“啊哈哈哈哈,木木你是掌管形容和比喻的神,说得不要太准确。”

三人从初中就是好友,都知道林斐是个话少的性子,偶尔才插句话。

别看她发言少,总能一针见血地道出真相。

不过她并不知道自己说话特别直接,所以总是神色淡然地说些锋利的话,显得她有点滑稽有点呆萌。

涂夏心情好许多,说道:“我也不是非要他给我送想要的礼物,我只是很不爽他遇到事就玩失踪,想当面损两句,出口恶气。”

梁烟洳自告奋勇:“学生会如果没有工作安排,我陪你去。”

林斐:【有事,下次再约你们。】

涂夏和梁烟洳约好时间,放下手机躺好,疲惫感扑来,眼皮子打架,沉沉睡过去。

似乎过去不到一分钟,涂夏被一通电话吵醒,不情愿地翻开。

显示来电人:席华藏。

他和她同为纪检部的副部长,虽然已经举办过换届大会,但还没做完全部的工作交接,到了下个学年才正式换任。

这周值班副部是席华藏,他来电肯定是因为学生会的事。

涂夏接起,努力让语气听起来不像刚睡醒,问他:“怎么了?”

席华藏慌张地压低声音说:“涂涂姐,求救啊!周五下午课堂抽查,金融2班有三人迟到,正好撞到我们巡逻的部员,明明被当场抓获,现在他们三人和纪检委员来办公室申诉,抵死不认。”

对方来势汹汹,席华藏一张嘴辩不过他们四个人,五个部员又是一年级的学生,更不敢和二年级的争论,无奈之下只能求助涂夏。

涂夏没有立马起身,先是问他:“你和学长说了吗?”

“部长周末和女友去隔壁市旅游了。”

席华藏有私心,比起找学长,他更想找关系较好的涂夏。

而且她可是整个部门处理申诉的牛人,几乎所有难搞的申诉全部是她受理。

涂夏听完这句话,不得不从床上下来,换一身简单的运动套装,不忘选一条choker戴好,披散头发遮住衣领边缘的吻痕。

她绕远路去学生会办公室,顺便去便利店买了两瓶水。

半小时后,来到学生会办公室所在的大学生活动中心。

刚走到二楼,远远听到男生大喊冤,声音尖尖的,刺得涂夏耳膜疼。

挂好工作牌,涂夏双手插到卫衣口袋,散漫地走进去,轻笑说:“挺热闹的啊。”

来申诉的四人齐齐回头。

看到是涂夏,一个女生。

他们压根不放心上,冷眼扫过,继续要求席华藏抹掉他们的迟到记录。

人多势众,一声比一声高,挂满荣誉证书的学生会办公室秒变菜市场,嘈杂又混乱。

席华藏默念着微笑服务四个大字麻痹自己,生怕一个没忍住和他们干起来。

在涂夏出现的那一刻,一个大老爷们差点捂嘴哭出来。

谁能有他心里苦啊,一句重话不能说,要不然就被投诉到团委书记那。

涂夏走到办公桌旁,不动声色地挡在席华藏面前,抽出手,敲了敲桌面,依旧挂着笑说:“这周我替值,你们要申诉哪天啊?”

“管你们轮到谁值班,必须撤掉我们班级的记录,要不然我就告到导员那。”为首的男人人高马大,说话梗直脖子,一脸凶相。

对方越凶,涂夏越是淡然,面色不改说道:“我们是两点四十三上课?”

“你、你别乱说,有什么证据?你们可没有人录像”站在最后面的纪检委员反驳。

纪检部抽班级进行检查,要求全程录像,作为扣分依据。

他敢带着违纪的同学来强制他们撤销处分就是仗着他们还没来得及打开录制设备。

涂夏抬起手,晃了晃手机:“我们如果是两点半之前进教室,为什么四十分我从东面楼梯上来还能看到你们在教室外?”

纪检委员看着一脸自信的涂夏,心里直打退堂鼓。

“违纪了就乖乖接受处罚,真的闹到辅导员那,我们也是依照校规办事。”涂夏放下手机,抽过旁边的检查表,点了点纪委签名处,笑说:“上通报文件不打紧,反正发出去也没几个学生会看,如果真的要辅导员介入,从头到尾查起来,你们今天四个人把工作人员堵在办公室强制撤销记过的事被知道了,可能就要成下个月全校学风座谈会的反面例子用来学习,引以为戒。”

“多不好啊。是吧?”

四人面面相觑,不自觉地,总感觉涂夏笑得怪渗人,奈何他们一句话也反驳不出来,她手里可是握着证据啊。

纪委最先有了动作,签下名字,认了错,带着三人灰溜溜跑走。

人一走,若不是学弟学妹还看着,席华藏就要抱着涂夏的大腿哭。

刚刚被围堵到一句话说不出的恶气终于出了,爽得他脸部表情失控,唇角上扬又下弯。

涂夏扯了扯唇角:“需要我给你叫医生吗?”

“不不不,你是神医,现在浑身爽快!”席华藏殷勤地给她端来一杯水,“涂涂姐你是怎么搞到证据的?难道真的凑巧被你拍到了。”

“没啊。”涂夏怎么可能会拍到,那个时间正在宿舍呼呼大睡来着。

席华藏傻眼:“啊?那你说有证据?”

“没啊,你不是说他们迟到吗,他们来闹就是赌我们拿不出录像,咬定我们有证据就好。”涂夏思考逻辑很简单,对方试探,她强硬表明立场,对分一定会心虚退缩。

席华藏眨巴眼睛,觉得自己干纪检工作两年了,还是太单纯,没有涂夏处理事情这么圆滑。

涂夏瞥了眼墙壁上的挂钟,提着购物袋摇摇摆摆走出门。

瞧见席华藏一副颓败的模样,她笑说:“唬住他们是plan A,你要是想要证据,回头和导员申请调看楼道监控。”

席华藏恍然大悟,拍了一巴掌脑袋,他怎么没想到这呢!

涂夏赶着去二号球场堵人,不再逗留。

这事儿也不是席华藏的问题,对方蛮横的架势,说是来申诉,出口的话咄咄逼人,一对四,脑子哪里还能转得开想到监控的事。

她也是来之前特意绕远路去教学楼查看了一眼,确定有监控才敢唬对方她拍有证据。

饭后是球场最热闹的时候。

涂夏进到内场,附近几个学生默默投来视线,好奇她怎么会出现在这。

她目光锁定四号场地的男人,阔步上前,手里好像提的不是水,是索命的斧头。

这也仅仅是她认为。

耳边的窃窃私语完全不一样。

“涂夏是来找贺永望吗?”

“肯定是了,今天金融学院和医学院的八强赛在这儿打,她是经济学院的,他们院没进八强赛。”

“你看,她还拿着水,给喜欢的男生送水,啊啊啊!好贴心啊。”

“他们对视了,竟然没有躲开,莫非贺永望也看清自己的心了?”

“他的表情是震惊吧,今天中午还看到她和舞蹈系女神一起吃饭。”

……

全猜错了,贺永望是恐惧,从小一起长大,涂夏生气时什么样他一清二楚,被她的气势吓得心底发怵。

慌乱之中他看到了贺景识,想也不想朝亲哥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