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大事不妙。

徐音晚蹦出这几个字,用膝盖顶了赫一行一脚,痛得他抱膝直叫。

“徐音晚!你谋杀亲夫啊?”

她还浸在凛舟的眼神里,略微心虚地捂住了赫一行的嘴,冲凛舟扯唇一笑,似像示好。

凛舟眼中闪过讶异,似是没想到徐音晚能主动跟他打招呼,还笑得……这么甜。

赫一行把她捂他嘴的手拿开,上下打量了一番凛舟,缩鼻子嗤了一声,话里带着不解,“他就是你爸给你找的陪读生?”

徐音晚抿唇默认,不敢再直视凛舟。

反而是赫一行,摇摇摆摆就晃到人前几步,咧嘴一笑,“怎么选上的?徐叔叔的眼光也进入更年期了?”

少年不说话,五官没什么太大的变动,甚至于可以说没有表情。

凛舟站在离他们不远的地方,气质却有如隔人千里,没有高峰雪岭的严寒,却也不存在什么阳春三月的暖风曦光,无官硬朗,可情绪是灰蒙蒙的。

是个看起来,不算讨喜的人。

赫一行不喜欢跟这类人打交道,拥有见识过的东西太多,他好新奇那一口,可眼前这个同龄人看着就一副墨守成规的死板样。

太默然,太无趣。

赫一行扭头,给她竖了个大拇指,“小晚,你来找我可是找对了,要这么一个人天天跟你身边,陪你读书,有什么意思?”

凛舟的神色在这一刻转暗,徐音晚立即捕捉到那个微小的变化,拧眉连摇头。

赫一行就一没心眼的大少爷,说话不经大脑思考,她知道凛舟以后会变成疯批,什么事都做得出来,赫一行可不会。

她可不想让人家平白无故受了折辱。

“啪!”

徐音晚反手给赫一行的唇上甩了一掌,解释道:“他小时候、被狗咬过,说话有点、不过脑子,但没有、恶意的,你、你别介意。”

她说话的语速虽快但磕磕巴巴,生怕脑子里酝酿了很久的话说慢了就说不完了。

凛舟淡淡移开目光,沉声,“没事。”

赫一行反应激烈,难以置信嘴上这发麻的一掌是徐音晚下的狠手,“徐音晚?你打我?”

大少爷哪吃过这样的苦头,嘴巴一抽,瘪作了一块。

徐音晚又好气又好笑,可谁让祸从口出,她就是一怕麻烦的人,找赫一行来本来是想从根源解决掉以后后患无穷的麻烦,没让他激怒人家啊,“哎呀……”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赫一行甩手,“不原谅不原谅!我俩就一个假期没见,你现在对我暴力的频率越来越高了。”

谁来救救我。

徐音晚啊徐音晚,这就是你平常不跟人来往回避社交的报应。不就是两个男人站你面前吗?这都处理不好?

她内心自顾咆哮了两声,踮踮脚终于看到了救星,“爸!”

徐方时下楼,将跑过来的徐音晚搂到身后,“在书房就听见你们闹哄哄的。”

“诶?小赫来啦?”

长辈来了,赫一行忍着痛,揉揉脑袋,“叔叔好。”

“凛舟啊,我说呢,让你下楼拿墨宝你拿了这么久。”

凛舟眼梢上扬,看了徐音晚一眼,没接话。

看我干什么?徐音晚忙乱地避开这一眼,下瞥,这才注意到凛舟手里原来拿了东西,只是一直被他压在身后,又有衣服遮掩,这才没注意。

“爸,他拿了。”徐音晚朝他手的方向指了指。

徐方时听了这话兴致冲冲,伸手要,凛舟递过去,他当着三人的面拆开,把字画展开,换了个方向展示给凛舟,“这是我跟你爸在一个部队的时候一起完成的,我画的图,他提的字。这么多年我一直珍藏着,既然你来了,就送给你做见面礼,留着,也好有个念想。”

徐音晚对这幅墨宝有印象,原文里后期她敞开心扉时有提过一嘴,小时候不小心把脏手掌印在了背面,被徐方时狠狠骂了一顿。花费很大精力才把它还原。

所以这幅字画背后在灯光下仔细看,应该还有她儿时的掌纹。

徐方时抓着徐音晚的手,借她的力把它推到凛舟手中,“小晚,爸爸正式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爸爸给你找的陪读生凛舟。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你们都要同进用出一起学习生活,这个就由你来送吧。”

“你是东家,要对人家好点,听到没?”

徐音晚对这句话赞同得不能再赞同,她哪敢不啊,万一人家现在就疯了,她以后的日子将一片混沌。

她用手肘抻了抻赫一行。

“叔!”赫一行操着一口大嗓门,“您给小晚找陪读这事怎么不知会我一声呢?我这么优质现成的人选,您舍近取远费那老大劲做什么?”

徐方时年纪大了,听不得乍呼,却也强忍着没对他发怒,“小赫啊,你和小晚都太浮躁了,关系太好是不适合放在一块的,你们以后有的是机会,不急于一时。”

徐方时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

徐音晚自知砧板上的鱼,开局已定,在所难免,把妄图挣扎的赫一行拉回来,使眼色,“今天谢谢你。”

赫一行挑眉,“我还没发力呢?”

徐音晚摆手,瞥他身后一眼,“你已经熄火了。”

“诶诶诶,你俩那个眉毛眼睛在唱戏呢?”徐方时喜欢徐音晚规矩点的模样,制止她和赫一行默声传音,“小赫啊,来都来了,就留这吃饭吧。”

落坐时,徐音晚保留习惯坐到了离主位最远的地方,身侧同步发出凳子轻抬轻落声。

凛舟坐到了比她更偏离主位的位置,与她相隔两个座位。

赫一行反客为主,已坐到了前边。扭头才发现徐音晚这个叛徒,坐得跟他隔着九霄云外,“不是,你自个家,坐得这么拘谨干什么?”

徐音晚抿唇,诺诺道:“我喜欢一个人吃饭。”

“太不合群了你。”批评着,赫一行人已经挪到她边上。

“那你这是?”

“陪一个。”

这边再热闹,凛舟一点声响都没有。身板永远是正的,眼睛也不会乱瞟,一如军人盯梢站岗,专注又认真。

赫一行的存在,就像一条分割线,让徐音晚好像处在一个和他一块的包厢里。

凛舟这个旁人挤不进,也没有挤进去的兴趣。

徐音晚有点好奇这个时期凛舟的心理状态,他太过一丝不苟,找不出破绽。

除了,今天初见的那一眼。

直至饭后,都只有赫一行一个人在暗自较劲,凛舟偶尔站在落地窗边,偶尔背对他们扫视书架上的书目,他没有乱走动,保持着外来客的疏离拘谨。

他的房间还没有收拾出来,只在徐音晚的视线范围内走动。

赫一行被急电叫走的最后一刻,还甩了凛舟一个冷眼。

凛舟没什么反应。徐音晚不知道他到底是不在意还是没看见,连多余的小动作都没有,默默走向大门,把赫一行没带上的门给锁上。

徐音晚没跟上去,靠耳朵听出来他的亲和的关法。

下一秒,凛舟就重新出现在她视线。

看她一眼,又瞥向了别处。

空气里凝着一层又一层的死寂,徐音晚想回房间,可心又提醒她要她留在原地观察。

既然更改不了他将要和她在屋檐下共处一年的事实,那起码得先探一探他的底,看看他到底是天生疯子还是后期促成好防范于未然。

可她要怎么开口呢?

“你好?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明天我们一起去学校报道?”还是“我叫徐音晚,你可以叫我小晚,我怎么称呼你呀?”

不行不行不行,万一他说介意那就是她尬在原地,如果他叫她小晚好像有点过于亲密。

徐音晚急得后背发汗,虽在一个屋檐下,不说话也是可以的吧?井水不犯河水,平安无事各自安好?

眼前忽然闪过一道影子,徐音晚抬头,对上那双眼睛。

“你在发抖。”凛舟把一条羊毛披肩递给她。

明明没有怜悯,话的语调也干巴巴,但徐音晚就是鬼使神差地接下了,“谢、谢。”

她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把披肩罩在身上,用手背触了触脸,才发现自己的手是冰凉的。

凛舟并未再上前一步,看她缩着的肩膀因感受披肩的温暖而舒展,和她保持着安全距离。

徐晚音没主动打开话题,他看起来也没兴趣再追问下去。

阿姨从大厅那头跑过来,“凛舟,你的房间我给你收拾出来了,你上楼看看。”

“小晚,你也跟着一起来呀?”

徐音晚指了指自己,跟她有什么关系。

“徐总说为了你学习方便,让我给你俩收拾近点,我就把你房间边上书房旁那个房间改给凛舟了,这样你俩在书房学习完一出门转角就能休息,多省事?要探讨学习了,都不用下楼,走几步就是凛舟的房间。”阿姨喋喋不休,“多好啊。”

徐音晚分明记得,他是被安排住楼下那个隔间的呀,怎么她一穿进来,距离缩短了这么多,简直是伴虎身侧。

她的表情就差把难评二字写在脸上了。

凛舟走在她斜侧方,停下来,“不愿意?”

徐音晚摇头,嘴快,“没、没有。”

凛舟轻笑一声,自轻意味明显,“也是。”

阿姨走得远了,两人在空荡的长廊里停滞不前,凛舟半张脸落在阴影里,看着本就孤高,话峰更是直击要害,“你想换掉我。”

徐音晚心脏怦怦直跳。

凛舟面向她,往前走近一步,“是吗?”

不知是不是先入为主,他明明是很平静的语气,只靠近了她一步,徐音晚却感受到了步步紧逼,听出了那与他年龄不符的压迫感和逼问感。

“我、我、我……”徐音晚的嗓子莫名卡了个漏缝的钢片,喉咙每咽一下口水都觉得疼,蹦话也异常艰难,裙摆已经被她捏皱,手心又湿了。

凛舟看着她为难的表情,唇微乎其微地抽动一下,扭头,“你不用紧张。”

她和他说话有这么不耻吗?和那个男的在一起的时候分明很开心,到他这就变成结巴了?

轻微回音在耳边作响,伴随着他的退避,“这是你的自由,用不着跟我解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