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第 5 章

可以吗?

弥补、伤害。

徐音晚反复嗫喏着这几个字。

有必要上升到这个层面吗?说到底,也是她怕招惹他而已。徐音晚不想平白无故伤害一个无辜的人,也不想拿个豪门大小姐的剧本还过得小心翼翼。

可她的确是个适应能力很差的人,害怕变动,害怕众人的目光,也害怕时刻有人注意她的动态,偶尔在社交里能持续性演戏伪装,已是非常不易。

要是控制她穿越的也是什么系统之类的介质,她一定要央求让对方把自己变成炮灰早早下线。

徐音晚搓搓手指,放慢语速让结巴不那么明显,“我只是很紧张。”

这话在凛舟看来,未免太不诚实。可从这大半天她对自己的反应来看,她对他带了点“不速之客”的眼色。

或许大小姐喜欢风光霁月的君子,秉节持重的长者以及意气风发的少年,所以对他这类一穷二白,就会读点书的平庸之辈有所避讳。

他清楚两人之间有着不可跨越的鸿沟,徐音晚才会通过这个形式来提醒他,不要痴心妄想。

凛舟那对傲眉没骨地松了气焰,愈发显得沉郁,他俯身,把药瓶放在她门前,敛下眼睫,好似再多看一眼她的门楣都是对她的亵渎,“好,我明白了。”

背身之后,他声线再低,“阿姨给你的药,我放着门口。”

“以后我会尽量做到消除给你带来让你紧张的压力。”

大概在门边站了十来分钟,徐音晚听不到门外的动静,才磨磨蹭蹭拉开门,蹲身摸走门外的药瓶。

她的身体和现实世界的自己有个共性——脆。

稍微磕碰一下,白皮的底子就会出现青紫的淤块,瞧着触目惊心。

喷完药后,徐音晚在窗边楞神了半小时,回到床上躺下又开始焦灼地翻身。

好不容易毕业了混进了一份不用和人有过多交流的公司里,有了个稳定的工作,她竟然又要重返校园,直击高三?

一想到要面对一群同学、各类活动和考不完的试,最重要的是还有个对她来说像定时炸弹一样的凛舟在身侧,徐音晚要窒息了。

她不是很有钱吗?为什么不能把她扔去享受人生?

努力的富家子弟也不少,不缺她一个摆烂的。

这恶念就持续了一分钟不到,徐音晚就后悔了。

她怎么样没关系,可她毕竟是穿越而来,这准确意义上来说,并不是她的人生,她不可以如此蹉跎别人的身体和命运。

既然来到了这里,成为了她,就要对她负责。

徐音晚两掌相并,碎碎念道:“可惜了让我这么一个废物来到这里,我虽然不能做出什么大成就,但我向你保证。我会让自己身体健康,不让徐家走向破产的命运让自己一直富有,不受感情的折磨清醒独立。”

做了一系列保证,徐音晚觉得心安了点,她提前存下凛舟的手机号,甚至又在脑子里反复过了几遍原著剧情,才在床上折腾到凌晨两点睡去。

徐音晚入学的这所国际高中是陇市最好的一所,一年学费高达几百万,徐方时做丈夫再差劲,对她这个女儿的投资还是实打实,希望她成才。

阿姨早早把她叫醒,从衣柜里拿出两套校服让她选一套换上,“新校服要重新量尺寸订做,你今天暂时先穿上学期的。”

见徐音晚眼睛还是一片迷茫之色,阿姨只好帮忙敲定了套藏蓝色的针织衫校服让她换上。

搞好一切流程后下楼,凛舟已经等在餐桌旁了。

他身上穿了件黑色的小西装外套,里边基础白衬衫,领带还未绑上,一条西装裤显得他比例颀长,捯饬下来倒是有模有样。

气质再出尘,也要靠衣服装点,凛舟此刻还真像个风朗气清的小少爷,除了他那让人无法忽视的寸头。

徐音晚撇开视线,打算在他头发长长之前,把他当个和尚看待。

见徐音晚下楼,凛舟贴心提前把她要坐的椅子拉出来,等她落座后退到她身后。

“谢……”徐音晚自主惯了,对绅士行为还是不怎么自在。

感谢的话在喉咙卡了一截,只说了一个谢字。

原设定是很高高在上的,以至于凛舟从来都没有上桌吃过饭,她秉持着peace&love的尊重平等原则,叫他,“你就把这当自己家,坐下吃。”

凛舟没回话,似是在思考她话里的意思,徐音晚想站起来再劝劝,刚起身,凛舟就在离她两个位置远的座位坐下。

徐音晚抬了一半的屁股又坐下来,人在尴尬的时候总想找点事做,凛舟也静得过分,徐音晚只好扭身环绕四周一圈,“阿姨,我爸呢?”

阿姨放下手中的活,笑着安抚她,“徐总出差了,他和国外的分公司高层在决策上有点异议,要在那边处理。短则一个月,长则半年甚至更久。走之前嘱咐我告诉你,不要太想他了,安心学业。”

“徐总给你留的几张卡我放你房间小抽屉了,你想买什么随意花。”

徐音晚并不失落,这个举动显而易见有他和林荷成功离婚这个结果在推波助澜,实际上,她甚至想高呼一声太爽了,但这放在这场景下就不太合适了,徐音晚只好低低地嘟囔一声,“这样啊。”

阿姨看出她胃口不佳,又给她书包里放了个草莓夹心三明治和一瓶牛奶,“你李叔每天会接送你,上下学的事情不用担心。”

徐音晚克制嘴角小小扬起的弧度,呛了两声,“知、知道啦。”

她慢条斯理地把面前的南瓜羹和糕点一扫而光,前路漫漫,吃饱喝足才能面对疾风暴雨啊!

凛舟虽未发言,但胸口有说不上来的怪异感。他当然不懂徐音晚自我打气的雀跃,可她对父母离婚和徐方时甩手走人的行为反应极为平淡。

不像个被父母溺爱的孩子该有的表现,相反,她甚至有点高兴?如果他刚刚不小心斜视时没看错的话。

难道是创伤后障碍?选择性遗忘?

既然当了她的陪读,她的心理健康也在他的责任范围内,凛舟想起父亲离开那天,天朗气清,是个好日子,他走得并不痛苦,在得知徐方时爽快答应收留凛舟后甚至是笑着闭眼结束心跳的。

他木讷地站在床边,盯了许久,直到护士来要把尸体推走,凛舟才回过神。

他从小就没什么太大的情绪波动,任何感知都来得很迟,他才发现自己原来不是不会痛,而是不懂痛,所以以为不重要。

那徐音晚呢?她和他是一样的人吗?只是对痛苦的感知太迟钝?

为了证实自己的想法,两人坐在后座时,凛舟给她递去一张小卡片。

徐音晚慢半拍接下,上面写着,“如果想哭,我可以带你去个地方。”

想哭?

他哪只眼睛看出来自己想哭了,她现在虽然很担忧校园生活和凛舟发疯进度,但除此之外要开心得爆炸了好吗?这可是她卡里余额最多的时候。

徐音晚出于礼貌,还是回了他。

“真不想。”

凛舟不太相信这个回复,即使他看见,她在句号后面画了个笑脸。

下一瞬,他猛然意识到,徐音晚回复的也不一定是她不想哭,而是她不想和他去那个地方。

那么这个笑脸的意识,不就是——轻蔑的嘲讽吗?

“……”

手里的纸被他下意识攥得更紧。

高克数的卡纸在被抓皱后会有清脆的咔咔声,徐音晚被这道声音吸引,由下而上看见凛舟黯淡受伤的表情,她眼神惶恐。

不是,是她表达方式有误,让他误会了吗?

这是不是生气的前奏啊?

徐音晚只是想当个老实人,有那么难吗?

她已经尽量和原著里人设相悖了。

思及至此,徐音晚数了三个数,鼓起勇气把手摁在了凛舟手臂,阻止他逐渐扣紧的五指,试图让他放松下来。

“凛舟。”

她声线干净清爽,温声温气的语调就像白开水,在人心底划过一丝波澜。

凛舟先是不可置信地低头,看向那只放在他手背的手,和他的肤色形成巨大的反差,他不算黑,但骨节细长,手掌宽厚,手背的青筋在情绪紧绷状态会突起明显,而徐音晚一双不经事的手,白里透红,曦光透过甚至看得清血管走势,像羸弱的花枝。

他感觉脉搏的跳动在加快。

徐音晚的脚指头早就蜷在一块,耳后攀附上一阵热意。

她说话慢吞吞的,在刻意改掉自己的结巴,“下课后,你带我去吧。”

确认她说的话后,他按捺下对这出乎意料的回答的欣然,凛舟把自己的手从她手下抽走,抿唇扭头看向窗外,也被她的结巴传染,“你、违约了。”

徐音晚手下一空,楞神后觉察到不对,也抓个空,握着拳头收回身前。她咬住下唇的肉,心绪慌乱。

违约?

违什么约?

哦,她头一天晚上才说不能和人家肢体接触,今天就把人家给摸了。

徐音晚莫名从凛舟口中听出了股她占人便宜的意味。

她母胎单身二十余年,这还是第一次摸男人的手。好像也没网上说得那么神乎其神,有心动怦然的感觉。只让她想到学解剖课时,摸人体模型的假肢时的触感,起码还有硅胶质地的软滑。

凛舟的手太坚硬。

她摸着一点也不舒服。

为此,徐音晚底气十足,说话都不带喘气了,“给你加工资就是了。”

颇有霸道女总裁铿锵有力宣布她挥金如土的即视感。

凛舟越发觉得她有些出其不意的可爱,板正的脸上血色活络起来,两颊扬起笑意,冰雪消融,展朗润之资。

徐音晚看得晃神,惶然别开眼。

凛舟却追加筹码似把手伸过去,落在徐音晚眼前,说一不二的语气虽依旧带着从没开过什么玩笑的生硬,但有了转圜之地的调侃,“那我不介意多涨点工资。”

太得寸进尺了!

徐晚音像是被人踩了尾巴,从书包里拿出水瓶把他的手推开,气急败坏地样子像只伸出利爪的小猫,“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