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姜花笑着看向众人，语气熟稔又从容不迫，“难得大家都有空，怎么没出去走一走？”

“钦海市就这么点大，能走去哪里？”李清然说道。

姜花抓了两把瓜子到盘子里，笑着递给众人，“出去走走，不需要什么目的，散心也是游玩的一种嘛。”

“正好明天供销社布料上新，有空可以一起去瞧瞧。”说话的人坐在角落的椅子上，存在感很弱，不过姜花几乎瞬间就认出了对方，也是徐骋怀同事的爱人，叫宋锦。

上辈子姜花最羡慕的人就是宋锦，家世优越，娘家和婆家都在京城，丈夫也十分争气，而且对她百依百顺，几年后也被调到省里，而徐骋怀因为陈主任的事情，硬是耽误了十几年。

宋锦是为数不多对她散发善意的人，她刚到大院时，宋锦偶尔会来找她说话，只是她过于自卑，总是将对方拒之门外，于是来往渐渐就少了。

后来的姜花也常在想，要是当时接受了宋锦的善意，她是不是就会有一个至交好友了？

其实宋锦那句话不过是出于客气，她心里早已有答案，姜花的性格怯懦，跟这么多人相处压力太大，甚至可能话都不会说，是不会去的。

姜花想了想，又朝她眨眨眼睛，“我倒是想去，云开云舒长高了不少，衣服穿在身上短处一截，只是我这两天有别的事情要忙，可能抽不出时间。”

宋锦惊讶地微微瞪大眼睛，“真的想去呢？”

姜花笑着瞥向她，故意用质问的语气说道：“这还有假？怎么？你只是客气客气问问，并不是真的想跟我去？”

宋锦连忙否认，“你胡说什么？”说着又笑了，语气欣慰，“那我明天过来叫你，要是有空就一起去。”

“好啊。”

两人旁若无人地说着话，李清然自认跟姜花最熟络，却被撂在一旁，而且平时她都得讨好的宋锦，竟然对一个她瞧不起的人这么客气？

李清然面色都变黑了，脸上的表情差点没挂住。

众人很快离开徐家，宋锦也没有再逗留，与姜花欣然道别后回了家。

她刚到家没多久，丈夫文博也从研究所回来了，乐呵呵地过来与她一同择菜。

“下午出去了？”文博想起她晌午说无聊，以他对妻子的了解，肯定会出去走走看看，他也想不明白，岳父岳母沉稳又理智，怎么会养出妻子这种喜欢热闹的性子。

宋锦脸上露出笑，“出去了，还跟姜花同志聊了好一阵子。”

文博微微诧异地挑眉：“你不是说她的性子看着让人生气？”

宋锦说道：“以前确实是，不过我发现姜花变了，我跟她很聊得来，有许多共同话题，只要她不像之前那样，我跟她就可以成为朋友了。”

文博脸上的惊诧更甚了，他印象中姜花总是低着头，说说小小声，以他对宋锦的了解，能让宋锦瞧上眼，那改变得多大？

宋锦看向他，“我看姜花像是想通了，你不是也说她这几天没给徐骋怀送饭？她终于不再一门子心思在男人身上，这真是天大的好事儿。”

文博表情一僵，沉默了一瞬，尝试为自己争取争取：“姜花跟徐骋怀是夫妻，她心思在自家男人身上没错，这多好啊，你也得向她学习学习。”

宋锦顿时冷笑一声，抬眼看向他。

文博：……

他连忙说道：“算了，我只是开玩笑，你不许学姜花同志，你就是你，你就是最优秀的。”

宋锦这才收回眼神。

不过她还是很高兴的，可算找到一个志同道合的朋友了。

要不是实在闲得没办法，她是一点儿也不想跟李清然那群虚伪的女人说话。

次日。

晨曦刚露，一抹金黄色的光芒穿破云层透过浓雾，落在徐家的院子里。

宋锦果然来了，来的时候姜花还在洗漱。

听见她在外边敲门的声音，徐骋怀被吓一跳，动作快速地从厨房里退了出来。

“我听着像是宋锦的声音？”徐骋怀望向姜花，“她怎么来找你？”

姜花瞥他一眼，快速噗噗吐掉嘴里的牙膏泡泡，“昨天跟她约好今天一起去供销社。”

徐骋怀默了默，“那我去开门，厨房就交给你了。”

看着他往门口去的背影。

姜花：……

别看徐骋怀在家不会跟姜花计较，烧饭刷锅洗碗洗衣服打扫卫生什么都做，骨子里也是带点大男子主义的，他可以做，但外边的人不可以知道。

姜花也乐意理解他，毕竟人不可能完全不在乎别人的看法。

她迅速擦了擦脸，放好牙刷口杯。

院门打开，宋锦越过徐骋怀走进来，“姜花，你吃早饭了不？要是没吃，我们去外边吃呀。”

姜花笑道：“所以你这么早过来，为的就是让我陪你去外边吃？”

宋锦同样带着笑，也不看徐骋怀，走上前径直抓过她的手，“走吧，你来钦海市这么久，还没去国营饭店吃过饭吧？我今天带你去尝试一下。”

徐骋怀听着她们的对话，又是一阵沉默，他不知道姜花是否有去过国营饭店，但仔细想想，依照姜花的性格，恐怕一辈子都不会去。

姜花也是一阵沉默，因为宋锦说的是事实，别说这辈子她还没去过，即使上辈子她也一次都没去过。

她几乎瞬间便答应说道：“行啊，那我就跟你出去吃，等我一会儿，我拿个包。”

宋锦本来不报什么希望的，没想到姜花竟然会真的答应，顿时喜出望外，赶紧挥手催促，“快去吧。”

徐骋怀也没想到姜花这么轻易就答应，嘴唇不自觉抿了抿。

姜花早已经忘记厨房的半成品，也根本没注意到徐骋怀，她向两个孩子交代，“你们好好待在家里，我给你们买包子回来。”

云开撇了撇嘴，扭头不去看她。

云舒则没有掩藏自己的不高兴，鼓着小脸说道：“妈妈你要快点回来，妹妹会等不及的。”

姜花失笑，摸了摸她的脑袋，“好，那你要好好听哥哥的话。”

她说完就快快乐乐跟宋锦出门了。

在一旁的徐骋怀：……

他静静地消化了一会儿，这才发现自己好像真的被遗忘与被无视了，姜花从始至终都没想起他？

徐骋怀抿唇，眉心闪过一抹烦躁，其实这几日他心情都不是很好。

姜花从前几天起就像变了个人似的，往常对他絮絮叨叨无微不至关心，把他当成比云开云舒还小的孩子去照顾，现在却处处忽视他，疏离他，不光是每天的送饭没了，甚至连他吃没吃早饭都不管了。

他目光幽幽追随着姜花，很想开口去挽留去质问，却怎么也无法发出声音。

沿着铺着石砖的羊肠小道往外走，两旁的蕨类野草上挂着晶莹露珠，在阳光下闪烁跳跃。

宋锦想起刚才无意中瞥见的徐骋怀的眼神，心说以前也许是误会姜花的，按她看到的来说，姜花也不算是一厢情愿。

她的性子向来是有话直说，“没想到你人看着老老实实，心思却藏得那么深，外边的人都传成什么样了，你竟然都能忍住不解释。”

姜花一愣，“什么？”

宋锦见她还不愿承认，顿时翻了个白眼，“你还装，我都看见了，徐骋怀看你的眼神那是一个幽怨，难舍难分。”

姜花闻言下意识在心底嗤笑了一声，以为她在安慰自己，笑了笑没说话。

而宋锦见到她露笑，则以为她默认，不禁暗暗在心底为姜花贴上精明会演戏的标签。

什么怯懦人设？那根本就是把整个大院的人都玩弄在股掌之中。

宋锦总算真正用正眼看姜花了。

姜花今天穿了一件衬衫上衣，宽松的黑色长裤，衣袖随意挽起，露出白皙的皮肤。一头齐肩的短发散下来，微风拂过扬起几根顺滑的发丝。纤细的身形却挺拔有致，举手投足一笑一颦间都有一股松弛与从容感。

宋锦竟看得怔愣了。

从前怎么从未发现姜花长得这般美？

姜花能察觉到对方在自己身上停留的目光，不过她没在意。

大院外边是一条街道，两边有各种商铺，陈列着摆放整齐的商品，街道旁也有小摊子，大多是附近乡下农民卖的农产品。

国营饭店离得不远，穿过两条街就到了。

姜花虽然没在国营饭店吃过饭，却是有着进出各种饭馆的丰富经验，所以丝毫不怯场，何况对于见过钢筋水泥建造的高楼大厦，此时钦海市小小的二层国营饭店啥也不是。

宋锦注意到她的从容与落落大方，不过心里已经学会淡定，不再像开始那般一惊一乍。

在她的心里，已经认定姜花之前在扮猪吃老虎。

“我们要快点吃，不然可能要抢不到好的料子。”宋锦说道。

姜花对此已经记不太清楚了，上辈子她置新的次数很是贫瘠，快速咽下嘴里的食物，“人会很多？”

“那当然。”只是说几句话的功夫，宋锦碗里的面已经见底，“要是晚去了，连边角料都轮不到你。”

姜花：……

原以为宋锦夸张了，没想到她一语成谶，两人只是稍微晚了一点点，完好的布料就全都没了，只剩下瑕疵品与边角料。

李清然也在供销社内，也不知怎么抢到的，她一个人抱着满满一怀抱的好布料，旁边的人皆是用羡慕和酸溜溜的眼神看着她。

就连向来财大气粗的宋锦都震惊了下，“李清然，你捡到钱了？”

李清然抬了抬下巴，不客气地说道：“你管我。”

一改从前讨好宋锦的态度。

姜花不禁望向她，眼底划过一抹探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