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对啊，她怎么把马烽火给忘记了？

姜花没忍住拍了下自己的脑袋，快步走过去迎向李清然，“你家马烽火在家不？”

经前段时间闹的矛盾，李清然本来不想给她好脸的，不过知道她在找两个孩子，想了想，还是别扭地说道：“在家啊。”

姜花问道：“他今天都没出去过？”

李清然一听，顿时不高兴了，“你什么意思？怀疑我家马烽火把你们家两个孩子弄丢了？你怎么不怪自己没看好孩子？”

姜花无意跟她争执，“我不是那个意思，只是想平时三个孩子会一起玩，有没有可能马烽火知道他们的去向？”

陈大娘也说道：“对呀，不然我们去问问马烽火，说不定他知道呢？”

李清然却不同意了，在她眼中马烽火一个上午都待在家里，虽然对比平时来说确实有点反常，只是一想到自己跟姜花之间的龃龉，她就没办法细究马烽火的异样。

“马烽火都没出去过，他能知道什么？”李清然说道，总之话里话外表达的就是不同意她们去找马烽火。

姜花不在意，甭管李清然怎么说，她已经打定主意去找马烽火。

她有很强烈的直觉，马烽火肯定知道点什么。

姜花瞥了李清然一眼，二话不说，抬脚就往她家的方向走。

李清然先是一愣，反应过来，脸上的表情猛地一变，慌忙追了过去，伸手要拉住姜花，“你干嘛呢？我都说马烽火什么都不知道。”

姜花面无表情躲开她的手，“去问问就知道他是不是真的不知道。”

一句话说得极为绕，李清然反应了几秒，眼见姜花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她的面色变得更难看，“你给我站住！”

说着就要继续伸手去阻止姜花。

这反应怎么看怎么奇怪。

姜花的表情彻底冷下来了，脚步一顿，望向对方眯了眯眼睛，语气没有起伏地说道：“我只是去问马烽火，你为什么要阻止，还是你家有见不得的东西？”

她的视线仿佛带着无法令人直视的锐利，李清然猝不及防对方，面上下意识闪现出慌乱，不过也就一瞬，很快又恢复正常。

“你在胡说什么？”李清然反驳，能看出她努力装作冷静而不在意的模样，“你算什么东西？我家马烽火是你随便想问就问的？”

一番话极具针对性又充满不屑，算是直接撕破脸皮了，甚至是与徐家撕破脸皮。

大院内众人虽说瞧不起姜花，只是没人敢直白地表现出来，毕竟姜花代表的不仅仅是她自己，代表的还有她的爱人徐骋怀同志。

李清然此时说的话，追上来的陈大娘听了都没忍住倒抽一口气，她这是完全不将徐骋怀看在眼里了？

“小李，你说的这是什么话，都在一个院子里，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你不考虑自己，也该想想小周。”陈大娘打圆场。

李清然哼了一声，虽然没再说什么，只不过那没什么情绪的眼神，显然连陈大娘也不放在眼里。

姜花意味深长的眼神落在她脸上。

不对劲，实在太不对劲了。

只是现在的重中之重是找两个孩子，李清然再如何异样都只能放在后面，不论李清然怎么阻拦，姜花最终还是到了马家。

大院里最不乏看热闹的人，由于李清然的不断阻挠，引得身后跟着不少吃瓜群众，宋锦也在其中。

李清然没想到会弄巧成拙，面色黑得跟锅底似的，却不敢再阻止了，生怕再有人跟过来。

“是不是跑出去玩了，要是在大院里，怎么会找不见人？”

“你们这么一说，我想起来了，早上去供销社买菜，我好像看见马烽火跟云开兄妹跑跑跳跳走在一起。”说话的是宋锦。

李清然闻言差点跳脚，“你可别乱说，谁不知道你跟姜花关系好，你这是想要将我家马烽火拉下水呢？我再说一次，马烽火今天没出门，云开云舒不见了，跟他没有一点儿关系！”

马烽火是真的被吓到了，从桂花巷回来后就躲在房间里不敢出来，此时他也听见院子外的声音。

再仔细一听，居然是云开云舒不见了！

马烽火黝黑的小脸“唰”地一下变白，云开云舒不会偷偷爬进鬼屋，被鬼吃掉了吧？

他爬进院子看见的那一幕再次在脑海中浮现。

马烽火顿时打了个寒颤，脸上充满了惊慌和无措，他抹了抹眼泪，又吸了吸鼻子，仿佛下定什么决心一般，眼睛警惕地打量着四周，小心翼翼地下床穿鞋，随即视线紧紧地盯着门口的方向，一鼓作气冲了出去。

姜花刚走进周家的院子，一抬眼就见到小孩的人影儿炮弹似的冲过来。

“姜姨，快去救徐云开徐云舒！”

是马烽火带着哭腔的着急声音。

话一出口，站在周家院子门口的众人顿时一阵骚动。

姜花定神一看，小屁孩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也不知哭了多久，两个眼皮肿得跟核桃似的。

她整个心神都在他说的话上，只扫了一眼，便着急地伸手抓住他的肩膀：“云开云舒怎么了？你知道他们在哪里？”

李清然没想到马烽火真的知道，而且一出口就是“救人”，顿时将她置于一个尖酸刻薄心狠的位置，她的面色已经不是可以用难看来形容的地步。

毕竟还只是个四五岁的孩子，顶着这么多大人的目光，又自知要不是他的提议，云开和云舒就不会去“鬼屋”，马烽火的心理压力不是一般大，但是选择坦白，让他一下有了宣泄口。

马烽火憋了许久的情绪顿时释放出来，“哇”地一声嚎啕大哭，“我们去桂花巷的鬼屋冒险，他们肯定也遇见鬼了。”

此处一出，在场众人的脸色都变了变，谁不知道那个院子里的婆婆脾气古怪，而且凶悍得很。

姜花更是呼吸一滞，巨大的恐慌涌起瞬间将她淹没，身子差点没稳住抖了抖。

她想都没想，几乎在马烽火话落的瞬间转身就跑了出去，面色苍白得可怕，手不住地颤抖，心脏砰砰砰如同雷声一般响，仿佛下一瞬就要跳出来，双腿更是发软，每走一步都觉得困难。

姜花现在脑海几近空白，只能听见胸膛如雷般的心跳声。

她也是听马烽火提到鬼屋，这才想起上辈子一件轰动整个钦海市的事情，鬼屋的老婆婆被人杀害，当时说是熟人作案，凶手就隐藏在钦海市的人群中，闹得人心惶惶的。

姜花记不清楚事情具体发生在什么时候，可万一就是现在呢？

她简直不敢想象，急得脑袋都要炸了。

终于到了这座院子门前，看着紧闭的朱红色大门，她想都没想就上前去拍门，然而屋内并没有传来动静。

马烽火见状忙不迭抹了一把眼泪，指着不远处的洞，不停地喘着粗气，一边哭一边说道：“我们是钻这个洞进去的。”

姜花望过去，目光骤然一顿，立马收回了眼神。

其他人：……

陈大娘以为姜花只是着急找孩子，想了想提议说道：“小姜，你先别着急，我回去搬个梯子来。”

姜花哪里等得及，杏眼眨了眨，四处打量片刻，目光落在不远处的石头堆上。

她望向宋锦等人，“麻烦你们帮下忙，我担心云开和云舒在里面出了什么意外。”

别看大院里的人平时嘴碎又各种瞧不起人，关键时刻却没有掉链子，几个人三两下就把人送上了墙头。

围墙不矮，姜花心里有一瞬打鼓，然而现实容不得她犹豫。

她飞快跳了下去。

兴许落地姿势不对，她的左脚脚腕骤然传来一阵尖锐的疼痛。

姜花的动作是停顿了一下，又飞快小跑着往门的方向，好在从里边开不用钥匙，她利落地打开了门，又诚恳地对众人说：“我也不清楚院子的情况，你们要是不想进来的话，拜托帮忙看看云开和云舒会不会自己走出来。”

众人原本并不觉得有什么，然而现在被她感染，顿时也变得紧张起来。

李清然跟过来是为了看热闹，此时在姜花眼神的扫视下，脚步没忍住往后退了退。

倒是宋锦跨过门槛：“我跟你一起进去找。”

陈大娘也说道：“对，人多找得快。”说着也进了门。

姜花感激地朝她们点点头，三人一同快速往里走。

“云开、云舒。”姜花扬起了声音。

一间半开着门的厅屋，一张八仙桌放在墙边，两条破旧的长凳，一扇缺了角的屏风隔出前厅，后面是另一个天地。

不大的空间，三面墙上挂满了画，风透过支起的窗户吹进来，墙上的挂面微微摇晃。

此时云开正抓着毛笔在桌上写写画画，云舒拿着一颗红枣乖巧地坐在一旁，一面吃一面看着他画。

而两个孩子的旁边，坐在一位身穿旗袍，头发微微花白，神色严肃的老奶奶。

云开手腕泛酸，他只是稍微停顿，晃了晃手腕。

老奶奶的眼神立马就过来了，“别想偷懒。”

云开：……

他知道自己很不对，但是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嫉妒地看向妹妹，委屈地说道：“为什么妹妹不用画？”

钱奶奶看了云舒一眼，小姑娘生得白嫩，一双圆溜溜的杏眼仿佛会发亮，此时乖乖巧巧地坐在小板凳上，她顿时收回了眼神，“哦，没有为什么，我乐意。”

云开眼睛一红，差点哭出来。

云舒同情地看哥哥一眼，又悄悄松了一口气，幸好奶奶没让她一起画画，她和哥哥爬进来的时候，不小心踩了奶奶种的花。

虽然他们也救了奶奶，但奶奶说了，花比她的命值钱，所以他们得留下来打工还债。

正在云开与钱奶奶僵持间，外边突然传来一道声音。

“云开……”

“云舒……”

小姑娘顿时站起来，惊喜地看向钱奶奶，“奶奶，好像是我妈妈。”

云开眼睛也亮了，如释重负般放下笔，钱奶奶不苟言笑，他还是挺害怕的，不敢像在姜花面前那样酷拽，他表情别扭地商量，“我娘有钱，我和妹妹踩的花多少钱，我让我娘给你。”

钱奶奶：“谁稀罕你的钱！走走走，赶紧走，我这院子什么时候变得谁都可以进来了？”

她突然开始赶人，两个孩子都没反应过来，瞬间就被赶到门外了。

姜花走过来时，正好看见两个孩子被赶出来，然而不等细看，那道门就关上了，她隐隐只见到了一片蓝粉色的衣角。

“妈妈！”

云舒高兴的声音响起，小姑娘如同小炮仗一样冲过来。

姜花收回眼神，脑中绷紧的弦霎时松开，眼泪骤然像泉水般涌出。

两个小孩顿时止住脚步，稚嫩的小脸变得僵硬，表情无措神色慌张。

云舒怯怯地盯着她，声音小小地喊：“妈妈。”

云开的小脸皱成一团。

宋锦见状赶紧抱了抱姜花的肩膀，“没事了，孩子找到就行。”

陈大娘也上前牵两个孩子，“走吧走吧，我们回家再说。”

钱家院子很大，但十分空旷，墙角堆着不少石块，地上积攒了许久不曾清扫的枯叶。

微风刮过，扬起片片落叶，又循着窗户门缝偷溜进屋里，像个顽皮的小孩子偷偷掀起摆放在桌上的纸张，底下的画像赫然露出一角。

是被遮挡住一半的眼睛，笑盈盈的眸子透着水润的光亮，即使看不清全貌，也仿佛能窥见其中的天真与懵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