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不只是大院里的大人们讨论，小孩子间都在传这件事，受大人们影响，一些还不会分辨是非的孩子有样学样，说出口的话那叫一个尖酸刻薄。

云开云舒跟小朋友们争执了几次，然而并没有什么用，不过是白费功夫。

这让两个小家伙更是郁闷。

“你哥哥这是被人欺负了？”钱奶奶给云舒拿了两颗红枣，又奇怪地瞥向一眼在院子里蹲着看蚂蚁的云开。

两个孩子虽然答应姜花不再来钱家院子，只是没想到徐骋怀出事，院子里都是一些不好听的风言风语，钱家院子倒成了他们玩耍的地方。

不过这件事姜花不知道，两个孩子都看得出来她抵触钱家院子，于是约定好不告诉她。

说是约定好，其实是小姑娘软磨硬泡让哥哥保密。

云舒双手叠放在桌子上，白嫩软乎的脸颊压在手臂上，顺着钱奶奶的目光看过去，小小的人儿竟懂得叹气了。

“哥哥是在生气。”

钱奶奶闻言皱起眉头，“他怎么老生气，也不怕自己气得哪天就炸了？你可别学他，总是生气对身体不好。”

云舒直起身子，透亮的眼睛眨了眨，颇为腼腆地抿唇笑笑，“其实我也有点生气。”

钱奶奶一愣，立马换了个态度，用温和的声音问道：“发生了什么事？”

“我妈妈要开服装店了，但是外面的人都在说她坏话。”

小姑娘说的明明是烦恼，但她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的模样着实可爱，实在让人无法同情。

钱奶奶忍了忍，好不容易忍住将她抱进怀里揉搓的冲动，努力绷着脸说道：“嘴巴长在别人身上，人家想说就说，不用管。”

“我担心妈妈会不开心。”云舒闷闷地说道：“我喜欢现在的妈妈。”

以前的妈妈总是不喜欢笑，只对爸爸一个人好，现在的妈妈也会对她和哥哥好了。

钱奶奶不太理解她为什么这样说，只以为是简单地喜欢现在开心的妈妈，不喜欢不开心的妈妈。

“你妈妈是个成年人了，她知道调节自己的情绪，你只是个孩子，你现在最重要的事情就是努力长大，大人间的事情不用你管。”

云舒圆溜溜的水润眸子眨了眨，歪着脑袋仿佛在思考，“那要怎么才能快快长大？”

钱奶奶说道：“只要把我教的东西都学会，你就长大了。”

小姑娘闻言顿时眼睛一亮，原本就透亮，现在更是亮得仿佛在发光，奶声奶气地催促，“奶奶，我们开始学习吧！”

说着小跑着去搬椅子，动作笨拙又认真，还不忘朝云开招手，“哥哥，你快来，奶奶说要开始学习了。”

云开：……

他一点儿也不想学习！

“你自己学吧。”他瞥钱奶奶一眼，抿了抿嘴继续说道：“我等上学了再向老师学习。”

钱奶奶闻言顿时不乐意了，眉毛微微竖起，“你的意思是我没老师教得好？”

云开很想点头说是，然而又不敢，生怕点头了就被赶出去，他要在这里看着妹妹，妹妹那么可爱惹人疼。

他可是看见了，钱奶奶看妹妹的眼神，就像平时马烽火看到玩具一样。

云开试图商量，“我能不能不学写字，换一个学？”

写毛笔字手腕要悬空，他只一会儿就酸得不行，而且还要有耐心，需要十分认真小心控制力道，他真的是写不了一点儿。

“真的不写？”钱奶奶有些不死心，其实云开学习能力挺强的，虽然那字写得跟鸡爪子似的，但该有的笔锋笔韵都在。

云开小脸顿时皱起来，他很想说是，然而云舒在一旁巴巴地看着，那双水润的眸子里满满都是期待。

“……我写还不行吗？”他气恼地想，大不了写一会歇一会。

微风轻轻吹过，卷起院子里的枯叶，又绕过满是绿意的枝头，停留在嫣红的春花上，颇具时代气息的建筑，从一扇半支起的窗户往里看去。

两个粉雕玉琢的小孩，身板挺正地站在桌子前，手上握着一支毛笔，神色认真又严肃，旁边是一个头发花白的老人，半躺在摇椅上闭目养神，时不时睁眼指点两句。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就快到晌午了。

云舒乖巧地向钱奶奶告别，“奶奶，我和哥哥要先回去吃饭了。”

钱奶奶躺在摇椅上，一摇一摇地，朝他们挥挥手，声音带了点昏昏欲睡，“想走就走，不用跟我说。”

“那我先收拾好这里。”

云舒指的是用来练字的书桌，上面除了笔墨纸，还有一个精致华丽的荷包，上面绣着栩栩如生锦鲤。

边上有几粒透亮的黄色珠子，是钱奶奶早上拿给云舒玩的。

云开三两下把珠子放回荷包里，准备递给钱奶奶。

钱奶奶却不在意地挥挥手，“不用给我了，你们拿去玩吧。”

云开“哦”了一声，塞到妹妹怀里，又看向钱奶奶，“那我们去吃饭了，有空再来找你玩。”

两个小孩蹦蹦跳跳跑回家。

徐家的午饭还没做好。

姜花正在檐廊下择菜，徐骋怀没有去研究所，在厨房外的水缸边上清洗小鱼仔。

小鱼仔只有食指大小，是姜花早上跟附近乡下来摆摊的农民买的，价格很便宜，毕竟这玩意儿没是肉，做起来费时又费油盐。

但是姜花就喜欢这一口，小鱼仔清洗干净沥去水分，再倒入油锅炸得焦香酥脆，一口下去，仿佛灵魂都得到升华。

从前姜花舍不得吃，想想真是太傻了，省下来的钱她是一分没享受到，要么花在徐骋怀身上，要么是两个孩子，再要么是她娘家人。

可最后呢？

想想自己的结局，她就觉得自己是个蠢蛋，天大的蠢蛋！

所以她现在决定了，享受当下，不再自我束缚。

午饭是徐骋怀做的，香喷喷的炸小鱼仔，脆爽的凉拌黄瓜，一锅热气腾腾的白米饭。

姜花看了看，想起菜篮子里有两个番茄，她心下一动，抬眼看向徐骋怀，“我有点想吃番茄炒鸡蛋。”

徐骋怀脱围裙的动作一顿，不禁望向她，眸底有一闪而过的诧异，没料到姜花会提要求。

姜花迎着他的目光，询问地挑挑眉毛，脸上的表情轻松得好似在说一件很平常的事情。

只有自己知道，她此时心跳得有多快，藏在桌子下的手因为紧张紧紧地抠着，指节微微泛白。

徐骋怀也只是看一眼便收回了目光，他现在算是基本接受了姜花的改变，只要她不是表现得过于离谱。

“只有一个鸡蛋了。”他提醒说道。

姜花一愣，这才想起最近早上都吃鸡蛋，原本攒的一碗鸡蛋快吃完了。

今天不是她做的早饭，所以没算到，以为还有几个。

“那先不吃了吧。”姜花遗憾。

云开已经盛好饭，他已经迫不及待，眼睛盯着香酥小鱼仔简直挪不开视线，就等着姜花一声令下就开吃。

好在姜花没有墨迹多久，小鱼仔本身的刺就是软的，徐骋怀又炸得透，所以她也不担心两个孩子被骨头卡。

徐家的饭桌，平时是安静的，只有碗筷碰撞的叮咣声，安静而压抑。

然而最近这个长久以往的习惯被改变了，偶尔响起姜花与孩子们的对话的声音，是充满烟火气的带着家的温暖的。

姜花想起一上午没见到两个孩子，“早上去哪里玩了？”

云开云舒吃饭的动作一顿。

云舒更是下意识捂了捂衣兜，一看就是心里有鬼，然而眼睛却是扑闪扑闪的，满脸真诚：“我和哥哥没去钱奶奶那里呀。”

云开还没反应过来，认真地点头：“对，我们就在外面的巷子玩。”

奶声奶气又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简直要萌化人的心。

甚至一向淡漠的徐骋怀眼底都漾出笑意，姜花极力忍耐让自己板着脸，这才绷住了严肃的表情。

“我不是跟你们说过，不要去钱奶奶家玩吗？”

云舒一听就知道计划暴露了，小小的眉毛拧成一团，“妈妈，其实钱奶奶很好的，她给我吃红枣，给了漂亮的小珠子当玩具，还教我和哥哥学写字。”

姜花并没有在意她说的小珠子，继续强调，“我不是让你们一直不去，只是暂时不要去。”

云开：“为什么？”

徐骋怀的眼神也看了过来。

姜花一顿，又夹了一筷子菜，“哪有那么多为什么，我说了，你们听，就行了。”

云舒瘪了瘪嘴，显然不太认同姜花的人。

云开见状更是哼了一声，以表达自己的不满。

姜花：……

她目光扫过两个孩子，脸上的表情不变，只当没有看见，毕竟这事儿没法解释，她担心两个孩子的安全。

然而就在此时，一向淡漠不爱说话的，竟破天荒地开口了。

“钱奶奶家好玩吗？”

云舒紧绷的小脸顿时缓了缓，乖巧地点头，“好玩。”

云开持欲言又止，心说要是不用写字才好玩，只是他看妹妹高兴，想了想没说出来。

徐骋怀咽下嘴里的饭，又问道：“那你们一般玩什么？”

云舒露出一抹腼腆的笑，炫耀似的说道：“奶奶一个人住，很寂寞的，我去陪她说说话，玩小珠子，跟哥哥一起写字，去院子里给花花施肥。”

这么听着确实比在家的活动要多，不过他跟姜花一样，并没有把云舒说的珠子放在心上。

姜花侧目朝徐骋怀望去。

他这是猜到了？

她的想法刚冒出来，下一秒立马就得到证实，“姜花同志担心你们的安全，我们以前没跟钱奶奶接触过，也不知道她是不是坏人。”

姜花的心霎时间乱了两拍，眸底是掩盖不住的诧异。

徐骋怀没有看她。

姜花兀自镇定，对两个孩子点头，“对。”

两个孩子脸上都露出犹豫，云开朝妹妹望过去，云舒与哥哥对视一眼，咬了咬嘴唇，不情不愿地点头，“那我和哥哥不去奶奶家了。”

姜花见状悄悄松了一口气，然而一转眼就见到徐骋怀从她身上收回视线。

她：……

虽然被他怀疑了，不过姜花并不怕，大不了用做梦这个理由。

实际上徐骋怀就是这么想的。

时间继续往前走，陈主任的事儿依然没有结果，倒是这两天徐骋怀与文博走到了一起。

不过跟姜花没有很大的关系，她能做的只有给陈大娘几句口头的安慰。

“巷尾”开业的日子，如期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