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赏月
待回到覃家时,天色已晚,覃桉温习了功课,洗漱后便准备歇息。
覃桉吹了灯,躺在榻上,刚合上眼,忽听门外一阵轻微的步伐声。她翻了身子,目光落在门板上,月色钻进门缝映出一道细长的黑影。
覃桉顿时警觉,直起身子下了床,伸手便去摸囊袋。
她指夹符箓,一手掐诀,挪着步子,贴上了门。地上的影子逐渐清晰,脚步声也越来越近,覃桉侧着身子,附耳上前。
脚步声很轻,到了门前边没了声响,正思索着,门缝中忽的钻出几丝异香,覃桉连忙封穴掩住口鼻。
她一手附上门,欲推门而出,还未推动门,只见一个黑影从窗中跃入。
二人对视,皆是矗立在地,覃桉看着他一身黑衣,乌发束起,不禁叫到
“你这是做什么?”
万岐咳了几声,看向窗外景色,顿时灵机一动,沉声道:“赏月。”
他自然不是来赏月的,他是来喂蛊的。本命蛊每几日得以血进食,不然她会饿的。
万岐实际对于夜半喂蛊早已轻车熟路,只是不想今夜她竟没被熏香所扰。
覃桉见罢,不可置信
“你来我屋里赏月?”
他的指尖不断敲打着窗栓,一时不知如何解释。覃桉走了过去,凑到他跟前,伸着头嗅了嗅。
没有方才的熏香味,方才门前的人不是他?
想罢,她便推开了门。
果真月色如洗,洒了满地,她朝前走了几步,没见异样。
便转过身去,回眸一撇,就见万岐从阴影中走出,银辉落在他白皙的脸上,画出了好看的眉眼,他的目光下落,停在了她的手上。
覃桉一怔,迅速将符纸收了起来
“这个防贼用的。”
万岐没有回话,顿时心虚起来,他走上前,脱下玄色外衣,将她裹住,揉了揉她的头,便欲离开这里。
覃桉攥着衣服,瞧见他远去的背影,有些纳闷,于是快步上前,一把揪住了他的手,声音微小,支支吾吾的让人听不真切。
“不是...不是去赏月吗?”
万岐没听清,微倾着身子低下头,附耳凑到她唇边,她的唇瓣一张一合,声音更加微小,吐出热气,扑进他的耳廓。
“不是....去赏月吗?”
气息钻进他的耳侧,万岐像触了电般,嗖的直起身子别过头去,他捏上自己的耳尖,不断摩挲,一时说不话来。
覃桉见罢,以为他是要走的,只得攥紧了外衣,垂头离去。
她刚迈出步子,就被勾住了手,覃桉回头,就撞上他那双深邃的眸子,眉眼微吊,像只漂亮的狐狸。他轻轻一拉,直接将她横抱起来,纵身一跃没入后林。
漆黑的夜里,风拂过她的脸,乌发飘扬在后,整个林间尽收眼底,她闭着眼,身体飞速下坠,再睁开时,她已身处另一处。
万岐躺在地上,倏然笑起来。覃桉很少见他这般爽朗的笑,不禁也勾起嘴角。
二人躺在草坪上,望着月。
风一吹,草便摇摇啊,覃桉双手放在胸前,悄悄撇了眼万岐,忽的说到。
“万岐,你有乳名吗?”
万岐摇了摇了摇头
覃桉哦了一声,转了个身子,小声道:“我阿爹叫我川儿”
“我又不是你阿爹。”
覃桉没吱声,转过头去。
她刚转头,就觉脸颊一热,万岐的手附在上面,稍稍用力便侧过头来,月色笼着他的脸,棕黑的瞳色映出一层薄薄的雾。
他低低唤了一声
“阿川。”
覃桉盯着他的脸,有些不知所措,径直转过头,用手指在地上画起了圈圈,小声嘟囔道:“不是,我让你喊的。”
她侧着头,觉得有些困倦,好似又闻到那股熟悉的气味。她缓慢的眨了眨眼,最终合上睡去。
万岐扶着她的头,解开袖口,又松了纱布,露出一刀划痕,他轻轻一扯,鲜血溢出。
喂完蛊后,万岐抱着她回了院内。他刚迈出步子,身后便倏然多了一人。
“少主,这是您要的丹药。”
万岐撇了一眼,收了丹药,冷声道
“我明夜离开,告诉母亲,勿念。”
翌日
覃桉照常去上课,课后却没见他的身影,练场人来人往,白无双拍上她的肩,打趣道:“今天她没接你?怎么不高兴了?要不让我送你回去?”
覃桉白了他一眼,拍开他的手
“谁不高兴了?本来就没人接我。”
说罢,她哼了两声,便回了屋。刚回院就瞧着小白和小花在叫嚷,覃桉没心思摸它们,扔下东西就往万岐那跑。
她跑到屋场,哑婆正在洗衣。
覃桉敲了敲万岐的门,见没有回应,便直接推开,房内空空如也,她转头问向哑婆。
“阿婆,万岐呢?”
他是不是回万山了,这句话覃桉没问出口,她瞧着哑婆,神色紧张,好似在等她判刑。
【他今个起了大早,一直呆在东厨,不知在做什么】
听罢,覃桉又登登的往外跑。
她跑的很快,都收不住脚,直接将硬生生的将覃灵渊撞到在地,她也不管三七二一,直接将人扶起,连忙到了歉又匆匆跑走。
后方还传来覃灵渊的骂声“跑那么快做什么!没长眼!”
覃桉憋着泪,跑到东厨。她整了整衣冠,缕了缕发丝,这才推开房门。
迎面而来的是他的背影,瘦瘦的,他忙的很专注,丝毫没听见后面的声响。覃桉张开了手,缓缓走向他。
万岐手一颤,莫名感到一阵酸涩,他转过身,与她撞了个满怀。
覃桉紧紧的搂住他,没来由的哭起来,她哭的声音哽咽,眼泪像断了线的珠串。
“我以为,我以为你走了,我以为…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我…”
他刚发出一个字,又硬生生的憋了回去。他是在该走了,再不走,就走不掉了。
还会再见的,等一切尘埃落定,他会来找她的。
万岐擦净了手,蹲下身子,捏了捏她的脸。
“抱歉,今天没去接你,我想做顿饭,奈何只会蒸糕点,忙活了一天,什么也没弄好。”
覃桉擦了把泪,声音有些含糊
“我会,我,我教你”
说罢,她搬了个板凳站在上面,按着砧板开始切菜。
不记得是什么何时了,那时候她很小,不受覃四爷待见,她就会自己做一桌子菜讨他欢心。
自然一开始,是做不好的,后来尝试多了,也就会做了。
覃桉一边切着菜,一边絮絮叨叨的说着,就像那晚坐在树上那般,讲了很多。
万岐擦了擦手,悄悄的侧头看她,鼻尖微翘,朱唇轻启。
她长大一定会长的很漂亮。
想到这,他又不免凑近了些,白皙的皮肤泛着红润,仔细看还有细小的绒毛。
覃桉感到了他的目光,一时有些紧张,她瞥过头,正好与他对视。
二人挨的很近,近到都能听见彼此的呼吸声,覃桉缓缓的吸了口气,又朝他凑近了些。万岐将她往旁边挪了挪,稳稳的放在凳子上。
他侧着头垂眸看她,嘴角止不住笑。
这天,二人吃了饭,聊了许久便如往常般分别,走时覃桉还抱了下他,拽着他的衣角,又絮絮叨叨的说要溜小狗。
无奈之下,二人又转了几圈,这才将她送回院内。
万岐回去时天色已晚,半路竟迎面撞上了覃温年。
“这么晚了,去哪?”
万岐没搭理他,颔首绕开了。谁知覃温年就跟故意粘上他似的,非要跟在他后面,万岐忍无可忍停在那看着他。
覃温年拍了拍手,忽然冒出几个小厮竟上前拽他,万岐回了几招直接将其压到在地
覃温年挑了挑眉,笑道:“身手不错。”
说罢,他扬扇而起,手中法器华为利刃猛的向他飞去,万岐尽管来回躲避,扔免不了飞刃划伤,他不知他想做什么,一时放不开手脚。
覃温年不语,手指掐诀,一道束魂锁将他束缚在地。他扇着扇子,直接将人压送了覃家祠堂。
堂内四大四大掌舵人搁置高堂,席下两排还坐着些平常见不到的人物。
覃温年朝各位鞠了一躬,折扇一开,说道:“据我观察,这位给小妹下了蛊。若不信,可以让四叔验身。”
话音刚落,覃桉便被哑婆带了上来,在见到半跪在地的万岐时,她直接跪在了地上。
覃桉不知万岐所犯何事,但那是束魂锁,若没有本人指令,根本无法解开。
此类高阶法术,除了掌舵人会之,也只剩覃温年了。
“阿满哥哥,他犯了什么错?”
覃温年摇着扇子,一字一句顿到
“他,给你下了蛊。”
闻言,覃桉如遭霹雳,瞪大了眼睛,第一反应是反驳,随之又缓缓闭上了嘴。
半晌,她跪在上,朝覃四爷磕了个头,憋着泪说道
“阿爹,我知道,我愿意。”
覃四爷盯着她,目光阴翳。
“解了蛊,你就不会这么说了。”
“那,解了蛊你会放他走吗?”
覃四爷点点头,说道:“自然安全送回万山。”
覃桉点点头再次说道:“阿爹,你不能食言”
“自然。”
覃桉怯生生的伸出了手,任由他拉着进了另一个屋子,那是覃四爷第一次牵她的手。
覃四爷的手很大,比万岐要大的多,热热的,也有蚕茧。
屋子很空,地上铺着阵法。覃桉坐在那,不明所以的看着他。覃四爷掏出一把匕首,刀刃用力,刺进了腕口,鲜血汩汩流出。
他嘴中念咒,金铃悬浮在空中,覃桉本是坐在地上,忽的被阵法洗住似的,四肢大开,紧贴地面。
她看到鲜血从腕中流出渗入金铃。
这是在做什么?不是解蛊吗?
她感到身子在变得冰凉,心脏也在变得冰凉。
覃四爷什么都没有解释,只是仍由金铃吸食她的血液。
门外传来不断的撞击声,撞的门砰砰直响,就像那夜棺材外的凶尸,使劲扒着棺材缝,就想钻进来将她吃掉。
万岐感到血液在一点点流失,与她最后的牵连也在变得稀薄。他的脑中闪过千罂粟说的那句话
“她现在很值钱。”
他要干什么!这根本不在解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