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燕雁无心(七)
“湘兰姐姐,我们这是要去哪儿?”
马车上,芊芊打了个哈欠,靠在蔺湘兰怀中幽幽醒来,这样问道。蔺湘兰替她拨了拨发,柔声说道:“先去客栈住下,然后去拜访我的一个老朋友。”
芊芊听了,眼睛一亮,说道:“我们是要在这里游玩吗!湘兰姐姐,你总是忙着行医问诊,从不带我出来玩的……”
蔺湘兰时常需要出门看诊,不能经常陪她,是以她对着芊芊这孩子总是有几分愧疚。此时听了芊芊的话,更是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不,这次可能也没办法带你出来玩了。”
果然,芊芊听了这话,眸光又暗了下来,说道:“既然这样,为什么还要带我出来?”
蔺湘兰揉了揉她的脑袋,说道:“因为这次,我要去办一件大事,可能一时半会儿回不来,所以暂时让我的朋友带你玩,好不好?那户人家,有一个和你年龄相仿的女孩,你们说不定会聊得来,等过段时间,我就回来了。”
芊芊听了这话,不再多言,乖乖巧巧地一点头,就抱着怀中的布娃娃,晃荡着双腿哼起歌来。蔺湘兰看着她,在这孩子视线看不见的地方,偷偷地叹了口气。
当然,也许她这一次去蝙蝠岛,便回不来了。她千挑万选,才选中了那个可靠的人家,希望这孩子一切平安,可以健康、快乐地长大。
就在这时,系统又一次忍不住地出言,说道:“我其实并不理解,你做这些的目的。你到底是为了什么啊?明明临城血案不关你的事啊,也没必要像托孤一样把这个孩子送走吧?”
“临城血案是不关我的事。”蔺湘兰现在已经放弃和系统挣扎了,只是说道,“但原随云关我的事嘛。你只要理解为我要做的事情,正好可以和原随云有所交集好了。”
“那你打算做什么?”
“去蝙蝠岛参加拍卖,杀临城血案的凶手。杀不了他,那就杀原随云。”
“等、等一下!”系统激动得说话时声音中都带了些颤音,“你、你顺序是不是错了……难道不是应该先杀原随云……不对!你杀原随云做什么?”
蔺湘兰被这小东西吵得头痛,便抬手按了按眉心,在心里说:“拜托,蝙蝠岛为祸四方,震荡江湖。就算不是我,也会有其他人出手的。”
“可是……”系统停顿了一下,话题又绕了回来,说道,“……这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你只需要安安静静当反派的白月光就好了!你、你可知道,要不是你是被意外选中的人,主系统才不会纵容你这样对任务对象怀揣杀机!”
本来该被选中的人。
蔺湘兰想到那个只是替她挡了一下掉下来的横梁,就吵着要请她吃火锅、又帮她拉剧组找资源的方朵儿,轻飘飘地摇了摇头,说道:“不、她也不会的。”
系统愣了一下,问道:“什么?”
此时的芊芊已经睡去,蔺湘兰拍了拍她的肩,给这小女孩盖好了毛毯后,这才倒出些功夫来回应道:“如果这些不关我的事,我从一开始就不会救下这孩子。”
“也许你们不在乎,原随云也不在乎,临城血案的凶手到底是谁。但是……”
“这孩子肯定在乎。”
马车一路辘辘远行,驶进了山清水秀的小村镇。但等蔺湘兰到了准备住店的时候,尴尬的事情却发生了。
“不好意思啊,掌柜的,我的钱袋好像丢了。实在是对不住,但是,能不能让我在这里暂住一晚,等到明天……”
出门在外不比当初住在无争山庄,蔺湘兰又多要鞍前马后地看顾病人,是以此时的她和这背着的女娃衣衫简朴,一看便不是多有钱的人。这客栈的掌柜一见,就露出个不耐烦的表情来,不等她说完,就拧着眉头挥了挥手,说道:“没钱你住什么店?去去去,还不快出去,别打扰我们做生意……”
“萍水相逢,也算是有缘分。既然这样,那这姑娘的房钱,我出了。掌柜的,只管为她安排房间就是。”
然而,这客栈掌柜话音未落,蔺湘兰就听见身后传来了一道柔和的声线。蔺湘兰愣了一下,转头看去,只见一个风度翩翩的白衣公子负手而立,见蔺湘兰回头,他还微微颔首,冲着蔺湘兰笑了一笑。
蔺湘兰:……我们,认识吗?
尽管有些疑惑,但眼前这个人也总归给她解了燃眉之急,于是,蔺湘兰冲着他也礼貌地笑了笑,说道:“多谢这位公子了。若有机会,我定当报答你。”
“报答的机会,眼下就有一个。”
蔺湘兰正准备离去,就见这位公子微微抬起手来,拦下了她的去路,不紧不慢地说道:“蔺姑娘,我想同你谈谈蝙蝠岛的事情。不知你可愿意赏光?”
听到“蝙蝠岛”这三个字,蔺湘兰还没来得及疑惑,便见那位公子又一次弯起桃花眼,笑了出来,对着蔺湘兰说道。
“在下,楚留香。”
直到蔺湘兰将芊芊送回房间,自己又重新在客栈的桌子前坐下,脑子里还是盘旋着楚留香的这句话。
激动?当然是激动的。
毕竟谁年轻的时候不会唱几句"日暮西山向晚",谁没开过几张四象图啊?就算如今她a游了,一梦江湖中还是有着她那么一个小小的头像……
咳咳,扯远了些。
蔺湘兰端起茶盏喝了一口,说道:"原来是楚大侠啊,久仰久仰。不知香帅找我这个小小的医师是有何事?"
楚留香面上依旧挂着笑意,他看蔺湘兰的茶杯见了底,便抬手又为她续了一盏茶,说道:"蔺姑娘何止是一个小小的医师?未免太谦虚了些,江湖中可都流传着蔺姑娘你的传说呢。你妙手回春、向天抢时,不管贫富不管贵贱,亦不管善恶,都愿意出手相救。实在令我等佩服至极。"
直觉告诉蔺湘兰,楚留香前来找她,一定不只是和她这般迂回地客套这么简单。虽然此时蔺湘兰还猜不透楚留香到底想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但这并不妨碍她在深吸一口气后,直言不讳地问道:"香帅找我,到底是为了什么?不妨直言。我不喜欢有人同我遮遮掩掩。"
楚留香似乎是叹了口气。接着,蔺湘兰就听见他问道:"我今日来,只不过是想问蔺姑娘。可曾听过……蝙蝠岛?"
果然。该来的还是要来的。
楚留香前来找她,果然是为了这件事情。
蔺湘兰叹了口气,摇摇头,诚实地回答道:"知道。"
蔺湘兰直言不讳,反倒让楚留香有些惊讶,他愣了愣,这才又温和地继续问道:"那……蔺姑娘可认识原随云,原公子?"
那她当然是应该认识的,如果这件事她还装糊涂,可就没什么意思了。于是,她点点头,回应道:"认识。三年前,我曾为他医治双眼。只可惜……"
"你并没有治好他。"
"不错。"
蔺湘兰点点头,继续托着下巴明知故问:"不过,香帅这样问。原公子和蝙蝠岛……有什么关系吗?"
"这蝙蝠岛位于东海,是一个实实在在的销金窟。不过,那岛上却并没有奇珍异宝,也没有酒池肉林,但是有比这些都珍贵的东西。"
蔺湘兰挑了挑眉稍,问道:"这我知道,是秘密。"
故弄玄虚被蔺湘兰戳穿,楚留香也不恼,反而微微一笑,顺着她的话继续说下去:"不错,正是秘密。那些秘密不是价值极大,就是关系重大,所以那里的主人每年都会将一些有关系的人请去,要他们采购那些秘密,这里的货物从来不滥卖,货物只卖一次,绝不会再卖给另一个人。永远替顾客保守秘密,也是蝙蝠岛做生意的原则,各位无论在这里买下了什么,都绝不会有别人知道。怎么,蔺姑娘,你对蝙蝠岛感兴趣,难不成也是想要去买一个秘密?"
蔺湘兰点了点头,说道:“是的。我要去蝙蝠岛,是因为我来时的那个孩子,她的家人和邻里朋友都在临城血案中丧命。是我当年途径此地,才侥幸向天抢时,救了她一命。我这次去蝙蝠岛,就是为了找出到底是谁犯下这桩罪案,还江湖一个清白。”
"好!够义气!”楚留香拊掌赞道,又笑眯眯地问道,“但是……蔺姑娘,那难道你就不好奇,这蝙蝠岛的主人,会是谁?"
"蝙蝠岛的主人还能是谁,自然是蝙蝠咯。"
听了蔺湘兰的话,楚留香哈哈大笑,说道:"不错不错,蝙蝠岛的主人,我们都称他为蝙蝠公子。"
楚留香说到这里,蔺湘兰终于皱起了眉头,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了一点怒容来,她说道:"就因为原公子如今看不见了,所以你们就怀疑他是这蝙蝠岛的主人,是蝙蝠公子?"
楚留香见蔺湘兰这般神态,也跟着认真起来,说道:"我并没有断定此事,现在也只是猜测而已。若是冒犯了蔺姑娘,我现在这里同你道歉。"
"……罢了。你也没有说什么。"蔺湘兰摇了摇头,眸光也跟着灰暗了下来,她回应道,"蝙蝠岛的风声,我也是有听过的。只是,我从来没把蝙蝠公子和原随云联系在一起……不过,香帅,你来找我,是为了什么?难不成,是想让我和你一同去蝙蝠岛?"
"正是如此。"
"好,那我答应你。"
蔺湘兰的坦然让楚留香有些惊讶,他微微瞪大了眼睛,问道:"你当真答应?"
反正是时候让这个故事朝着收尾的方向走了,她离开无争山庄三年,也该看看如今的原随云变成什么样子了。再加上,她本就要抓到那个凶手,所以不妨和楚留香同去,这样一来,彼此之间还能有个照应。
当然啦,是楚留香照应她。
不过,蔺湘兰虽然在心里这样说,嘴里说出来的却变了样子:"因为,我想和香帅打个赌。"
果然,楚留香隐隐来了兴趣,他微微一挑眉稍,问道:"打赌?蔺姑娘想和我赌什么?"
"我说过,三年前,我曾为原公子医治过双眼。那个时候的原公子温和儒雅,待人接物都最是宽仁的。无争山庄上上下下,就没有不喜欢他的。所以,我不相信他就是你口中的蝙蝠公子。"
楚留香微微颔首:"所以,你就是要与我赌,变,或没变。"
蔺湘兰学着楚留香的话回答道:"正是如此。"
楚留香听罢,哈哈一笑,说道:"当然可以。我愿意和蔺姑娘赌这一局。若是我输了,我便永不追查蝙蝠岛的事情。但若是姑娘输了,你要如何?"
不管那蝙蝠公子是不是原随云,等你到了那蝙蝠岛,还有坐视不理的道理吗?楚留香你当真是狡猾。
蔺湘兰默默腹诽一句,又说道:"我输了之后如何,那自然是要看香帅的意思了。"
楚留香伸手,摸了摸自己的鼻尖,说道:"既然这样,那等我们从蝙蝠岛回来,姑娘请我在这里喝壶好酒吧。"
蔺湘兰讶异:"就这么简单?"
楚留香点了点头:"就这么简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