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寂静

一片昏沉中,殷淮察觉到身体发出警告:有人在触碰自己!

猛然睁开眼,就见一位戴着白帽白口罩的女性,在自己身上摸来摸去,还翻起来自己的衣服下摆,按压腹部。

通过衣服和气质,殷淮很快确定这不是什么奇怪的人……但这样的行径也有些奇怪。

伸手拍开她作乱的手,殷淮想要摸摸自己的口袋,是否还有终端存在,看看信息。

那人抬头,见她醒来,先是对着她的眼睛和脸部状态看来几秒,没有一点被抓住的尴尬。

随后高兴喊人:“赵队!人醒了!”

医生模样的女士伸出右手。

“你好殷淮,我们是救援队……收到你姑姑的消息,说你的定位又出现,前来寻找。”

殷淮同样深处右手,简单见礼之后,她而后撑住地面,想站起身体,进而感受自己的情况。

医生赶忙制止了她的行为。

“别别别,你现在情况不明,先别动,专业检查工具还在后面,做完才能进行下一步。”

“刚刚初步看了,没有外伤……你现在有没有不舒服的地方。”

面对医生的关心,殷淮只能停下动作,坐在原地回答她:“头痛。”

说话的同时,她还看了周围的环境。

正常的树林,正常的小碎石,唯一不正常的是出现在这里的她。

从兜里掏出终端,殷淮解锁后先看日期,时间已经过去七天……也就是说,那个奇怪的地方,和现实世界的时间是一致的。

确定了这个信息,她开始翻看起这七天终端接收到的信息。

宋怀月和姑姑发来的最多。

刚开始还只是分享出现的异常情况,结果她很久没有回复,之后就是一连几个未接来电。

后来信息穿插电话,措辞语气也越来越焦急,直到前天几乎是含着小心翼翼的期盼和悲伤。

殷淮正在思考怎么回过去才好,又想起刚刚这位女士的话……哦,对,姑姑是有定位的,她们应该是已经知道自己安全了。

终端已经坚持了足够久,这一点时间之后,它的电量终于见底,只好将其关上。

而就在她翻看信息的这一会儿,又有几个人走过来。

他们着绿军装,身姿挺拔,每人手里都提着个黑色的箱子。

他们过来之后,很快就从箱子里掏出奇怪器具,搭建起一个装置,笼罩住她。

医生女士则掏出一个平板,在上面戳戳点点。

几分钟后,医生摘下口罩、收起平板,示意其他人把装置收起来,“数据正常,还是一个非常健康的正常人类。”

“先带回去再做安排。”

怀着疑问,殷淮跟着他们上了车,车也包着迷彩布,一看就是军用车。

坐至在医生的对面,对这样的流程感到迷惑,她有很多想问的,但是不知从何问起。

只好拿出自己的终端,问他们,“这里可以充电吗?”

易盛没想到第一个问题竟然是这个,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接话。

好在随行的几位军人见多识广,只是呆滞了一会儿就挪开位置,露出后面的充电线。

边给自己的终端充电,殷淮才顺势开始问其他的事情,

“我的家人,还好?”

医生没有无视她,再次拿出平板,似乎是在查看。

不一会儿,医生嘴角勾起,语气轻松地回答道:“比较好,你的姑姑和妹妹都没有进入怪谈,姑父在第二天就安全脱离。”

“怪谈?”

这触及她的知识盲区了,皱起眉毛,殷淮迷惑道:“什么是怪谈?”

医生女士伸手,“手机给我。”

殷淮瞄了眼电量,发现已经能正常使用……这么快?

接过手机,医生鼓捣了几下,在软件还在安装的时候又还给殷淮,同时解释着自己刚才做的事情,

“这个是官方论坛,我们的人管理着,你先看看。”

重新开始充电,殷淮等待了一会儿,一个红色打底,上面有颗黄色星星的论坛就安装好。

点进去,开屏就是操作引导与功能介绍,她大致看过,慢慢翻页。

最后一页是则是位“老熟人”,类似于自己看过的两份规则,但异常简短:

--生存法则--

1、请保持理智。

2、请保持怀疑与思考。

3、请积极主动参与、进入■■■■,这会让你活下来。

4、请牢记恐惧,这是你唯一的■■,不可虔诚,不可迷失,如果你身边的人遗忘恐惧,远离他!

5、请记住,「我」可以相信,但注意辨别,哪些是「我」。

6、请努力活着。

视线长久地停留在这一页,她脑海中不断回想着七天内的经历,将部分事情与守则中的一些条例对应……

周瑞和卫华平都是死于非「我」,即不可相信的规则。

另外几人不知道算不算是死亡……

且自己能够这么顺利的离开,很大一部分原因,要溯源到第一天晚上那莫名的预感。

还有……

殷淮想到回程路上司机的回答……如果能够在去的时候多问一句,直接得到答案,他们或许就不会磋磨那么多天。

导致那四人成为了村民,不能离开。

她仔细想过……认为这个结果,是他们在不断的接触中,融入了金田村的生活而产生的。

有了雾气虎视眈眈,金田村带来的保护和安宁的环境,让他们放下了戒心,忘却了恐惧。

尤其是李姜。

她与老人同姓,又常常去他家里,那天没到院子吃的午饭或许就是起点……其他人就不那么清楚过程了。

这页翻过就进入论坛,身份证号注册。

昵称:穆贵

论坛整体界面简洁明了,三个区:普通用户社交区域、怪谈相关事宜交流区、以及官方专区。

交流区只能谈论怪谈相关的事情,还算和谐;

官方专区只有政府发送出来的信息,里面有着关于怪谈的定义以及目前情况的展示。

剩下的就是是任何人都可以进去的区域,这里是目前最为混乱的,各种论调层出不穷,几乎是个被负面情绪充斥的区域……

有些伤眼。

略过这个板块,殷淮来官方专区里,看见了怪谈的定义:

特殊能量形成的封闭空间,不定期捕获生物入内……经合适流程可以成功脱离。

其他的还有一些在怪谈内的注意事项,这部分她打算回到自己再细看。

收起手机,殷淮看向医生女士,“我明白了。”

“我姓易,你可以叫我易医生。”

“你刚出怪谈,我们先随便谈谈,缓解一下。”

易盛露出个略显疲惫的神情,嗓音听起来也非常缺乏能量。

“你对你经历的这个怪谈总体是什么感觉?”

感觉?

殷淮思考了两秒,如实回答,“挺热情好客的。”

易盛眼睛弯起,笑容无奈,“我是让你放松,也不用跟我开玩笑吧。”

“又不是没听说过详细的情况……什么形状的怪物我都听过、也想过了,不要怕吓到我。”

开玩笑……殷淮敏锐的察觉到不同,没有第一时间接话。

医生经过着许多天的对情况的见识与了解,同样不迟钝,笑容逐渐隐去。

“确实是非常热情好客,给我们提供住处、新鲜的食材,对我们几乎有求必应,说话也很、很和善。”

殷淮回想经历,大概描述了待遇。

这说得医生女士脸面绷起,神情严肃。

易盛:“赵队。”

那边一个平头军人拿起通讯器,那边很快接通,他紧张说道:“尹博士,第二个类型出现了。”

那并不知道吩咐了什么,赵队点头应声,“好的,我知道了。”

等电话挂断,他对易医生说出刚才听到的消息,“易盛,尹博士让她在06那里挂个名,如果她愿意详述的话。”

易盛没有一口答应,而是先以眼神询问殷淮。

殷淮对军人和国家有些独特的情感,不知道具体是什么情况,但应该是需要自己帮助……就算这里不是自己原本的那个国家,但也有相似之处……

于是她没怎么犹豫,点头答应,“可以的,我可以详述,是要口头还是书面的形式?”

易盛斟酌着用词,怕她心有不悦。

这些天,有太多人对国家发出质疑。

不愿接受管束,让他们的救援行动都异常畏缩、艰难。

“如果愿意,你可以先跟我们说说,送你回去之前,根据保护的情况多做几项检查。”

“等在06管理员那里挂上名,你可以在论坛上更加有条理的形成书面材料。”

“不出意外材料会直接送到研究所去,除此之外我们不会对你有更多的要求。”

那还是非常宽松的条件嘛……她还以为会有什么保密什么的条款。

点点头,她将自己的手机给易盛操作,之后头脑中语言成型,缓缓讲述,

“我们是在一辆公交车上醒来的,一共八个人,司机刚开始很正常……”

“……我发现冰棱里有东西,所以就在第二天去找村长处理,拿到了一张宣传单……”

“然后我们五个人就离开金田村,回到站台,那辆公交车就停在那儿……”

易盛和几位军人听到这里,都在内心对殷淮做出肯定:冷静、有逻辑,在陌生的地方很快理出头绪。

她就是存活五人的关键,这样的脱离率,也还算不错。

也就是说,二类怪谈也不是很可怕……他们不约而同放松了自己的身体。

但之后的讲述,很直接的告诉他们:放松得太早了!

殷淮停顿了两秒,随后一字一句的重复了那四个人的话,没有遗漏任何细节。

以及,最后只有她一个人坐上回程车。

易盛的眼睛突地瞪大,脸上露出和殷淮在车站时一样的错愕、惊讶与不解,

“怎么会?怎么会有这么多人……”

“我不知道。”

殷淮闭了闭眼,当时的无力再次涌上心头,“我在想,如果我去的时候多问一句,是不是情况会有不同。”

“不。”

反应过来,易盛对殷淮摇头,说出自己的观点,想要纠正她的想法,“你不能这么想……就算你们提前知道要游览万佛寺,也需要等到特定的日期。”

“这不是你的错,你的决定是正确的。”

“只是你们在金田村里待的时间太长了,规则又那么具有迷惑性……”

“而且我们应对得太晚,被突然的爆发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普通人稀里糊涂的就进入怪谈了……你做得很好了。”

赵队也开口宽慰她,甚至放缓了声音,“是的,你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从二类怪谈里脱离,已经足够。”

“在那里面,最忌讳的就是背负别人的生命,他们会在某个时间点压垮你。”

“你唯一需要保证的,就是在道德和法律底线上,好好活着。”

殷淮按下内心惋惜的情绪,呼出一口气,“我知道了。”

虽然是说着乐观的话,但她明显能够看出,这几个人的脸色都沉下去了不少,让本就不高涨的气氛更加萎靡。

手机已经回到自己手中,没先去看挂名的情况,殷淮打开信息软件,慢慢打字,删删减减。

将报平安的消息发送到家庭群里,简单讲述了情况,表达了应该要等一会儿才会有集中时间交谈的现状后。

殷淮转战论坛的官方专区,去学习、记忆经验。

在学习新名词的时候,时间过得很快。

在她的感官中,车辆没过多久驶入城区,停在一个空旷的广场上。

这个广场的喷泉颇具盛名,经常有小年轻来打卡、游玩,可以说是本市最繁荣的一片区域。

但现在只有几个临时搭建的棚子,一些人坐在棚子外面,身着制服。

下车后,殷淮唯一的感受是寂静。

平时就算她不出门,也知道城市中车辆、行人来来往往,他们会发出各式各样的声音。

这是属于城市的喧闹。

但现在完全没有了,城市空旷下来。

殷淮都怀疑自己是不是已失踪七个月,而不是七天。

易盛可能看出她的想法,解释道:“这七天里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让民众待在家里。”

“目前还只是建议,因为怪谈是通过相似的元素把人带入……也不是说在家里一定安全,但是相对会好些。”

“接触的东西越少,进入的概率越小。”

“而且今天已经是第七天……半个月之内,我们会逐步实行强制封闭管理。”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眶,情绪不明地说:“到时候会更空。”

听完这话,殷淮大概明白官方的做法:强制管制、减小伤亡。

这确实是一个不太容易的过程,这点从他们眼下的浮肿、青到发黑的眼袋就能看出。

因此,殷淮主动宽慰她:“希望是因为人都呆在家里才是这样的情况。”

“他们都还在呢……”

“是啊。”

易盛叹着气接过一位制服女士拿过来的纸张,递给殷淮,“这是个还在测试中的检测,你先过去做做看。”

“这个过段时间会上线论坛。”

接过检测题,殷淮将其拿到旁边,去找个空桌子坐下,开始填写。

之后,又折腾了几个小时,检查了一堆七七八八的东西,才被人送回家门口了。

她下车后,没走几步就被在阳台上浇花的许悦看见。

许悦一向礼貌,主动喊她:“淮姐姐!”

殷淮应了,关心一句:“你们最近在怎么样?”

“还好,我和哥哥都很幸运,没有进怪谈。”

“就是最近一直待在家里有些无聊。”

“那就好,我先回去了。”

殷淮向她挥了挥手,转身走向自己的房子。

许悦还想问她情况的话憋在喉咙里,见姐姐已经转身。

纠结的小声自语,“好吧,她肯定是刚刚从怪谈里出来,也不知道是不是吓到了,要不要去安慰一下。”

“嗯,买回来的坚果还有几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