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反害恩人一家的孤女1
是芝意识清晰后,并未睁开眼睛。
她听到了有人在旁边说话,离她似乎有些距离,声音也很小,她却听得一清二楚。
“那些个小姐也太过分了,白姑娘怎么说也是背靠侯府的,她们怎么能这样?”
“哎,到底不是侯府正儿八经的主子,旁人自然少了些顾忌。”
“白姑娘这么貌美,性子也温柔,一点儿都不比旁的贵女差,真是可惜,若不是一个孤女,定能有个好前程。”
“我瞧着侯爷和夫人对她都挺好的,应该会为她寻一门好亲事。”
“那可不一定,又不是亲生的……”
听到这里,是芝沉下心来,查看起原主的记忆。
这是一个叫做大雍的王朝,原身名叫白是芝,如今正居于大雍国都的忠武侯府中,不过,却与这侯府没什么关系。
原身的父亲是天琼关白马城的知州,母亲是个普通举人之女,天琼关是忠武侯楚铭升驻守之地,他与原身父亲是知己好友。
在原身六岁那年,天琼关一度失守,有匈奴闯入白马城烧杀抢掠,原身一家子遭了难,只剩她被藏在薯物堆里存活下来,还是楚铭升把她扒拉出来,救了一命。
因为原身母亲娘家已经没什么人,父亲是金陵豪族的旁支庶子,亲祖母又已不在世,所以楚铭升权衡之后,决定收养原身,却没有认作义女,而是以友人之女的名义养在了忠武侯府中。
楚铭升只有一位恩爱甚笃的夫人,名为柳玥,两人生了一双儿女,大儿子名为楚云湛,是忠武侯府的世子,大原身三岁,小女儿名为楚恬儿,比原身小半岁。
原身自六岁那年逃出生天后,身子骨便有些弱,为了照顾她,柳玥很是废了番心思,自然而然就对她生了感情,不是亲女胜似亲女,连带着楚云湛和楚恬儿也待她很好。
然而原身懂事很早,又因着父母双亡性子颇有些别扭,很清楚自己不是忠武侯夫妇的亲生女儿,是与那对兄妹不一样的。
在这侯府里,也是寄人篱下,就犹如无根浮萍,只能逐水飘零。
原身这般自怨自艾,却又怕被看出来,小小年纪便修得了一副温柔无害的面具,在旁人看来,只觉她是个弱风扶柳、心思单纯的小姑娘,连比她小的楚恬儿都被柳玥叮嘱,要好好照顾她。
与之相比较,楚云湛和楚恬儿,那才是真正的心思单纯之人,真心把她当妹妹(姐姐)。
原身心里却始终有一根刺,那就是忠武侯夫妇没有将她认作义女,让她在府里处境尴尬,她总觉得侯府里的仆从都在背后笑话她鸠占鹊巢。
后来,原身情窦初开,她自然而然喜欢上了世子楚云湛,也是在这时候,她又觉察出没被认作义女的好处。
楚云湛没有定亲,柳玥又不急着给他张罗婚事,原身就觉得,或许忠武侯夫妇是想把她和楚云湛凑成一对。
抱着这样的期盼,原身长成了被柳玥带出去交际的年纪,楚恬儿什么待遇她就什么待遇,跟侯府正儿八经的小姐没有区别,旁人问起,柳玥也对她夸赞不已,比亲生女儿还偏疼几分。
原身自认比楚恬儿优秀,不管是容貌还是才学,对这样的偏爱只觉理所当然。
然而她是侯府娇客,却到底只是个父母双亡的孤女,那些身份高贵的官家小姐都看不上她,对着她是一副面孔,对着楚恬儿又是另一副面孔。
原身恼恨她们对自己的轻贱,却更嫉妒楚恬儿,就因为她是忠武侯夫妇的女儿,所以连皇家郡主对她都客客气气。
反观自己,连小官之女都不把自己放在眼里。
原身喜欢楚云湛,嫉妒楚恬儿,心性越发别扭了,可她会装,没被人看出来,自然也没人来开解她。
不过原身虽然嫉妒楚恬儿,但也只是心里不忿,只要嫁给楚云湛,她这个世子夫人,怎么都比楚恬儿尊贵。
直到有一天,楚云湛喜欢上了大理寺少卿之女祝平兮,这个女人在原身看来,举止粗俗、容貌普通、不通礼仪,就像个乡下野丫头,也是很多京都贵女排斥的对象。
可楚云湛就是喜欢她,连柳玥都不反对儿子娶她进门,很快就与少卿府商量起婚事。
原身一朝期盼落空,几乎要疯了,祝平兮样样都比不上她,楚云湛怎么能喜欢祝平兮?
还有忠武侯夫妇,这么多年对她的好果然是装的,一关系到儿子的婚事,就嫌弃起她的孤女身份,转而选择了普通粗俗的祝平兮,不过是对方有个当大理寺少卿的爹罢了。
若她的父亲还在世,他们怎么敢这么对她。
嫉妒和憎恨灌满了原身的心肠,她想要报复,却没有办法,甚至不敢让任何人瞧出端倪。
也就在这时,二皇子纪承衍找上了她。
当今有六个皇子,这位是皇后嫡子,可不管是他还是大皇子,都没被雍帝立为太子,皇后又已逝,他这位嫡子的分量也没那么重了。
想要争夺皇位,纪承衍自然得好好谋划,忠武侯就是他谋划的一环。
可惜的是,忠武侯是皇帝纯臣,不愿站队,这些年纪承衍多番拉拢,他都油盐不进,纪承衍彻底没了耐心,转换了思路,想往西北军里安插自己的人手,这样一来,率领西北军多年战功赫赫的忠武侯,就成了阻碍。
忠武侯府滴水不漏,也就原身这么一个外人,纪承衍盯了她许久才找上她,还拿出了当年忠武侯为了战功弃后方不顾,才使得白马城被破,她一家子惨死的证据。
证据当然是假的,可原身信了,连不带犹豫一下的,顷刻间,这忠武侯府就成了她的仇人。
为了复仇,她成了纪承衍安插在侯府里的暗棋,只待关键时刻,咬上最毒的一口。
在楚云湛成婚两年,祝平兮怀了侯府第三代的时候,忠武侯通敌叛国的证据被摆到了雍帝的面前,纪承衍布局多年,就是为了彻底扳倒忠武侯,证据一点都看不出假来。
雍帝震怒,将忠武侯府的女眷都下了狱。
原身与侯府没有确切关系,没有被下狱,柳玥被关之前还让她保全自身,去庄子上避避,而原身在当天就击了登闻鼓告御状,状告十三年前忠武侯为了战功故意放匈奴进白马城,致全城百姓死伤无数。
她拿出伪造的证据,称自己这些年忍辱负重,才能从侯府偷出这些证据,只求还家人一个公道。
原身证据凿凿,字字泣泪,雍帝信了,赞她乃忠义之女,又让金麟卫护她安危,随即便下令,着忠武侯父子回京认罪。
与此同时,西北边关正与匈奴惨烈一战,不仅忠武侯身受重伤,世子楚云湛还下落不明。
八百里加急的朝廷诏令和证据一摆,忠武侯百口莫辩,伤势加重,弥留之际写了一封情真意切的血书,求雍帝对侯府网开一面,便一命呜呼。
传令官是纪承衍的人,自然没有把这封血书呈上去。
忠武侯身死,世子失踪,雍帝没了发泄怒气的对象,不仅没下旨好好安葬忠武侯,还剥夺了忠武侯的爵位,楚氏一族男丁皆斩,女眷和孩童被罚没为奴。
牢中的柳玥三人知道消息后,祝平兮流产而亡,楚恬儿和柳玥也自尽了。
转眼间,忠武侯府彻底湮灭。
原身不是个傻子,就算这两年间在纪承衍的蓄意勾引下,两人郎情妾意,可她一直很担心纪承衍在对付完忠武侯府后,就撇开她不管,甚至杀了她。
因此,她早早就做下了准备。
纪承衍贪恋她的美貌,没吃到嘴之前,对她颇有耐心,纵然事了也没立即处置她,根本不怕拿捏不了她这个无权无势的孤女。
原身便利用他的这种心理,在与纪承衍的第一次欢好时,喂他吃下了蛊。
自此,她就成了纪承衍最爱的人,有了过去两年的牵扯打底,也是纪承衍实在会做戏,他手底下的人都没察觉出不对。
原身也非常有耐心,成了纪承衍的女人,却没入他的府,说起来就是身份低微不想让殿下为难,实际上,她是想拥有更好的。
纪承衍爱她至深,对她言听计从。
这般又过了几年,老皇帝丹药吃多了命不久矣,纪承衍彻底露出爪牙,强势称帝。
纪承衍登基后,不由分说就杀了他的兄弟们,宗室反对就连宗室都杀,只有生母为婢外家无人,在很久之前就被排除在皇位斗争外的四皇子纪承奕苟活了下来。
虽然爱原身至深,但在群臣的强烈反对下,纪承衍杀了些人,最后也只能妥协立发妻为后,封原身为皇贵妃。
原身虽然未能成为皇后,但纪承衍把她捧在手心里,要什么给什么,连皇后都只能避其锋芒,无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以她为尊,从前那些看不起她的人,都只能对她卑躬屈膝。
纪承衍的宠爱,让原身得到了梦想中的一切,可她没想到,当初从一游方道人手里得来的蛊是有问题的。
因着蛊的影响,纪承衍的性情越来越暴躁,偏偏他已成帝王,天子之怒能使无数人遭殃,没有人安抚得了这只巨兽。
鲜血和惨叫仿佛能让他从中得到快感,他嗜杀又易怒,杀朝臣,杀宫妃,更别提伺候的宫女太监了,只要他一个不顺眼,就会被杀。
在这样的情况下,宫中人人自危,唯独原身,纪承衍再是狂乱,也不曾伤害她,也还能听得进她所说的话。
原身有些后悔为了以绝后患毒杀了那道人,如今连个询问的人都没有,可她更清楚,她绝不能让任何人知道,她给纪承衍下了蛊。
因此,旁人指望她能劝着纪承衍少造杀孽,可她偏对纪承衍百依百顺,他杀人她递刀,只要纪承衍高兴。
劝说他贤明的皇后,被他毒杀后以糠塞口草席卷身,劝说他理政的朝臣,被他随意诛杀还满门抄斩,连他的子嗣在他面前都不敢多说话,怕说错一句就丢了性命。
渐渐的,前朝和后宫,便只剩下恭维之声。
纪承衍沉醉在这种假象中,又到了不醉酒睡不着觉的地步,根本不管朝政,只知道在后宫与原身寻欢作乐。
而能够做事的人,都已经被他杀了个一干二净,便是民间乱象四起,也没人敢在他面前提。
在纪承衍登基后的第七年,忍辱负重的谨王纪承奕于封地單州起兵,消失多年的楚云湛成了他麾下大将。
这场造反轰轰烈烈,又势如破竹,几乎全天下都在襄助纪承奕,连那些个起义军都愿归降于他,不过大半年的时间,谨王军就打到了京师,对纪承衍恨之入骨的百姓大开城门,放叛军入城。
也就在这时,纪承衍才发现自己走到了末路。
他已经被酒色掏空了身体,脑子也浑浑噩噩,在皇宫被攻破之前,偷偷带着原身自焚于清鹤台。
原身享受了多年的荣华富贵,深知如果落到楚云湛手里会是什么下场,也是甘愿赴死,临走前,两人还互诉了一番衷肠,约定下一世再见。
好恶心。
是芝忍不住皱起了眉头,原身和这个纪承衍都太恶心了。
一个狼心狗肺忘恩负义,一个昏庸无度暴虐冷血,手里沾了无数条人命,如此滔天孽债,也敢求下一世?
【宿主你好,记忆传输完毕,你的任务是守护忠武侯一家,让祝平兮的孩子平安降生,改变他们原来的命运。】
【请宿主不要大幅度改变人设,祝你任务愉快。】
是芝嗯了一声,系统110就离开了。
这时候,外面的两个婢女还在说着小话。
“……说不定夫人是想把白姑娘许给世子。”
“这话你也敢乱说,小心……”
是芝没再听下去,故意咳嗽起来,外面的声音立即止住,婢女们撩起珠帘进来看她。
不等她们将手放在自己额间,是芝便睁开了眼睛,满眼迷蒙,“我……我这是怎么了?”
晴云和舒雨对视了一眼,这才道,“姑娘,你在赵大人府上落了水,大夫说你无大碍,只是需小心静养。”
是芝知道,落水是个意外,她也只受了惊吓,然那些赴宴者看笑话的眼神,让原身气急攻心,大病了一场。
如今是芝到来,倒不虚弱了,只腹中饥饿。
也就在这时,外面突然传来一阵有序的脚步声。
柳夫人人未进声先至,“你们姑娘可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