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樱井瞳难得连早饭都没吃，一直睡到了中午才醒，中途阿尔弗雷德其实来叫过她两次，但她完全没听见。第二次的时候提姆刚起床，跟老管家简单说了一下她可能吃了药，这才让樱井瞳安稳地睡到了午饭时间。

即使到了餐桌上，樱井瞳也还是恹恹的，甚至只吃了两人份的食物。

布鲁斯关切地询问道：“甜心，你看起来很糟糕，是生病了吗？”

樱井瞳强打起一点精神扯了扯嘴角：“爸爸，我没事，就是有点没睡好。”

其实她怀疑这应该是药物过量的副作用，她现在除了头不疼了哪哪都不舒服，甚至于明显能感觉到自己的情绪不太稳定——她刚才因为下楼梯拖鞋掉了而踢了楼梯一脚。

毕竟是特制的强效药，副作用也格外猛烈一些。但这还不如改良之前让她格外清醒的效果呢！

而布鲁斯听了她的话反而更加担心地看着她：“小瞳，你的耳朵好些了吗？”

樱井瞳下意识顺着话摸了摸被包扎得严严实实的耳朵。

“只是小伤，不用担心，很快会好的。”

“TT，如果你把耳朵快包成粽子了叫做一点小伤的话。”坐在对面的达米安虽然在跟樱井瞳说话，但是却嘲弄地看着提姆。他可没见过德雷克真被子弹打中时把自己包成这个样子。

樱井瞳没有为提姆说话，而是选择了对达米安比了个心：“谢谢关心，达米。”

果然小孩马上就皱着眉一副“你怎么这么恶心”的表情别开了脸。

某种意义上很好懂呢，达米。

今天史蒂芬妮也在，她坐在樱井瞳的对面、达米安的旁边，见状无声地比了个“傲娇”的口型，除了达米安之外的所有人不约而同地偷偷笑了。

樱井瞳其实有点好奇提姆是怎么跟他们解释自己伤口的由来的，在他们眼里自己应该是个无所事事的休假中人员才对啊。但她又不能问，一问不久穿帮了吗。

她决定等会悄悄问提姆。

————

但还没来得问，樱井瞳先被阿福请去了布鲁斯的书房。

本来打算一会就接着睡觉的樱井瞳一进门就自动寻觅到了这间房间里看起来最舒适的椅子，毫不客气地走过去坐下了，这才看向书桌后的布鲁斯。

“爸爸，找我有什么事吗？”

布鲁斯其实有点不知道自己应该怎么说，面前的这个孩子在自己不知道的地方已经成长了快十八年，而同时她也是这个家里唯一不知道他蝙蝠侠身份的孩子。所以不能用蝙蝠侠的常用语调跟她谈话，不然后果可以参见昨晚。

但是布鲁西宝贝这个身份对于樱井瞳来说又太过……简单，她不会主动告诉一个傻白甜的花花公子自己黑暗的一切。甚至于布鲁斯能察觉到虽然少女对待家人的态度热情而友善，但她用一种不容拒绝的方式将他们隔绝在自己的保护层外。

所以她不谈工作，也不谈过，甚至于从未谈起她的母亲。

自从知道樱井瞳的母亲是樱井由纪之后，他其实有去调查过她的死因，也问过提姆，但前者只有一篇语焉不详的报道，后者更是直言“如果由我来告诉你小瞳会杀了我的”。

他为了避免触及新回家的小女儿的伤口，就算聊起过去的生活也多是听她心情好的分享，一直没有问过她小时候的经历。要知道资料显示樱井由纪在樱井瞳十岁的时候就过世了。

而他推断樱井瞳在那之后进入港口黑手党必然和母亲的离世有关，甚至……她就是为了报仇才加入的。

世界第一侦探当然明白那几行冰冷的资料下最可能的残酷真相是什么，但也正因如此，他才难得希望自己的推理是错的。

毕竟那对一个年仅十岁的孩子而言，太残忍了。

昨晚他和提姆再一次谈起樱井瞳的“工作”问题，相比于上一次的闭口不言，这一次提姆虽然还是基本没说什么有效信息，但他在谈话结束后走到门口时，突然回头，跟他说了一句：

【“布鲁斯，虽然你才是小瞳的亲生父亲，但在之前的日子里，她的父亲并不是你。”】

虽然这话有点绕，但是布鲁斯明白了他想表达什么。而他刚拿到昨晚提姆拿走的药物的检测报告，于是才有了今天这场谈话。他想自己不应该因为自己女儿身份和能力的特殊性就总是避开一些话题，达米安之前还是刺客呢。

“爸爸?”

少女的呼唤让他从复杂的思绪中回神，他看着她无精打采的神情，心说今天或许不是个谈话的好时机。

“小瞳，我听说你昨晚因为睡不着吃了安眠药对吗？”

樱井瞳愣了一下，立马反应过来他想问的应该不止是昨晚。按照提姆那好奇心和控制欲都有点过分的性格，她猜他昨晚送她回房间之后肯定偷偷拿自己的药去检测了。

她倒是并不为此而生气，毕竟这点她早就知道了，不然也不会放任对方在送自己的礼物里装定位器了。只是她没想到提姆居然把这件事告诉了布鲁斯，而这让她有点微妙的不适。

大概是因为布鲁斯在这一刻很像一位……父亲吧。

他看向自己目光里关切和担忧都那么真实，说实话，这有点攻击到她了。

“嗯……我其实有一点睡眠障碍。”

“那你最近还好吗？我是说，或许你需要一些帮助吗，你知道的，韦恩集团也投资了很多医疗产业。”

“昨晚只是意外，我其实还不错，现在吃的药效果很好。”

樱井瞳垂下了眼不再和那双钢蓝色的眼睛对视，她又重复了一遍：“我挺好的。”

这就是拒绝继续这个话题的意思了，但是布鲁斯像是打定主意要跟她来一场走心的对谈一样，继续追问道：

“不介意的话，我可以看看你现在吃的药吗？如果你愿意，医疗部很乐意为你改良一下，毕竟你今天看起来像是还在副作用中……”

虽然一直在说“如果你愿意”这种话，但樱井瞳从中听出了很明显的劝说意味。这并不会让她放松，只会让她今天格外敏感的神经更加紧绷了。

“不用了，我现在吃的药是根据我的身体情况特制的，也一直有在改良。”

察觉到少女明显变得冷淡的态度，布鲁斯想自己或许应该到此为止了，但沉默了一小会儿之后，他还是问了：

“是……你工作的地方为你改良的吗？”

“那倒不是——你知道我在哪工作了？谁告诉你的？”

樱井瞳的目光变得尖锐：“是蝙蝠侠吗？”

她不介意家人知道自己的真实职业，但是她很介意在昨晚蝙蝠侠说教她之后告诉了父亲她的真实职业。这让她感到很·不·舒·服！

布鲁斯没想到她第一个想到的是蝙蝠侠，不过转念一想她昨晚才当着蝙蝠侠的面带走了港口黑手党的下属，而今天他就找他谈话了，确实很像是蝙蝠侠说的。

于是布鲁斯微妙地沉默了。

这份沉默显然被少女当成了默认，她的眼睛被怒火点亮，说出口的话更是从未在布鲁斯面前展现过的尖锐。

“怎么，他该不会真想让我当他养的鸟吧？做一只罗宾鸟，天天在城市里飞来飞去然后某一天撞死在不知名的角落，再在地下看着他豢养新的小鸟？”

樱井瞳感觉很不好，她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有点过激了，这并不寻常。但她很难控制，也不想控制。

“还是说他希望我从此金盆洗手成为一个‘好人’，然后把他视为人生导师在必要的时候为他赴汤蹈火？”

书房的大门“嘭”地一声被打开，达米安愤怒地朝她大喊：“够了！蝙蝠侠才不是你说的这种人！”

他的身后是还朝他伸着手的提姆和史蒂芬妮，很明显，他们努力拉住达米安过了，只是没成功。

樱井瞳也被吓了一跳，只是随之而来的是更高涨的怒火。她缩在柔软的椅子靠垫里，小小的一团却攻击性极强。

“不是哪种人？达米安·韦恩，看看你的样子吧，再想想你手上沾的血，你敢说自己不是因为蝙蝠侠才金盆洗手开始所谓的新生活？你敢说自己不愿意为他竭尽所能？”

少女嘲弄的眼神钉在像一头愤怒的小牛的达米安身上：“你甚至不愿意听我说他一句坏话，达米安·韦恩，你该不会把他当爹吧？”

“小瞳……”迅速把达米安推给了布鲁斯以防他再说出什么来激化场面，提姆皱起了眉。这种不对劲的感觉和昨晚有点像，再加上那个药的副作用……

“怎么，你也要为你的人生导师说话吗，提摩西？”

樱井瞳直直注视着提姆的眼睛，像是以此来判断他的真实想法。其实他为蝙蝠侠说话是很正常的，毕竟他还曾经为了寻找死了的蝙蝠侠去过刺客联盟呢——

“不，我是想说，下午茶时间快到了，你想喝红茶还是燕麦奶？”

樱井瞳沉默着和他对视。

她想从那双好看的蓝色眼睛里找出一点攻击的倾向，但没有。少年只是像平常一样温柔地看着她，就好像她刚才的话没有在映射他一样。

“好吧……”樱井瞳抬手揉了揉眼睛，“我要燕麦奶。”

“谢谢你，提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