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应是良辰美景虚设
“你放进来。”
暧昧混黄的灯光下,女子命令道:“我想试试。”
被她压制住的男子乱了衣衫,两手后撑,抬起他被染湿的眸光,放肆而渴求地望着她。
而倒映在他眼底的女人发髻散乱,零碎的青丝沾了汗水,自细长的脖颈蜿蜒而下,小蛇一般,有的游进两边低凹的河谷,有的紧贴隆起的洁白双峦。
他抬手,顺着那青蛇的末端延伸,带茧的指腹摁住一点赤砂,听见她哼了声。
“殿下是觉得我侍奉得不够?”他笑问。
玉瑟对他这样游刃有余的态度甚为恼火,她干脆自己伸手除开他那些累赘的衣物,张开裙摆如一朵巨大的玫瑰在绽放在他腰间。不用加任何掩盖,潮湿的花蕊划在他的腹壁,听着他压抑的喉音,感受到有物什儿热得发抖,她得意道:“我看你也不止嘴硬嘛!”
宋韫没说话,只固住她的腰,以她自己难有的力道,帮她来回摩挲。
只是这样,玉瑟也难捱得很,两眼都是花的,哀叫连连,只能抠着宋韫的胸口抒解。
“你……”余韵过去,她恨恨地趴在宋韫身上,拿小拳头捶他,“你不愿意是不是!”
“怎么会?”他替她撩开汗湿的额发,手指在耳垂上温存地揉捏,延长她的舒适感,“我是怕伤着殿下。”
“我不怕!”玉瑟开始无理取闹,“你是不是不行!嬢嬢说不行的男人才四处找借口!你不行我换人了!”
宋韫正在替她按摩后颈的手起了青筋,改捏为抓,扣起她压在了床榻的另一侧,如洪水一般压制住她。
玉瑟刚刚还软得没了念头,被他这么一吓,又起了劲儿,涌泉吐哺,等着他的下一步动作。
然而他只是揉着她的嘴,又爱又恨,密密地吻。
“殿下再说这种话,”鼻息粘连间,他道,“我可不知道要做出什么事来了。”
“你倒是做点什么叫我看看,”玉瑟握住他,在他唇边呵气如兰,“教我知道你是个男人。”
“那他到底做了男人没有?”大长公主抚掌大笑。
“没有,”玉瑟神色郁闷,“也是不凑巧,竟然来了葵水。”
玉瑟的月信一向是准的,这次不知是日子过得太放纵,还是之前受了伤导致身子受了影响,竟然提前了好几日。
当时可把她郁闷的呀,早知道一开始就先霸王硬上弓,在葵水落下来之前先把人办了!
大长公主便摇头:“亏你来着事儿还来我这里串门。”
“又不会痛,顶多腰酸些。”玉瑟身体底子好,人家姑娘来葵水都说是要在床上躺个二三天,就她该吃吃该喝喝,该出门出门,羡煞旁人。
“你倒是好福气。”大长公主摇着纨扇,想起自己当年做姑娘的时候,“我那会儿可是受够了折磨。那时都骗着我,说是生养过就好……哎呀,或许是福气未到。生了养不住,还越发败坏了身子。”
她语气落寞,回想起自己夭折在襁褓中的女儿,又看向玉瑟。活生生娇滴滴,若是她的瑶儿还活着,也该这么大。怜爱之情自她心里起,她挽起玉瑟的手:“听说太医还是隔三差五往你府上跑,都还好?”
“身子还好,”玉瑟戳着自己的脑袋,把嘴一扁,“就是这里,老是忘事,也不记得从前的事。还好平时不让其他人近身,他们也看不出。”
“急不来的,哪怕一辈子想不起来呢。”她拍拍玉瑟,以示安慰,“再陪我去院子里走走。”
陈国大长公主府比起玉瑟的府邸来就差远了,只有个小湖泊,还是人为挖的;花园子也小许多,只有一座三层的小楼还算别致。换作别人,可能都会叫什么摘星、探月之类的,大长公主却叫它采阳。
虽然她也从未在这座楼上采过阳,可光是其中双关的意思,就足见她的恶趣味。
这座楼四周都挂上了百叶帘,自内可见外头的街景,外头却窥不见上头半分。
“世人都以为我爱男人,”大长公主拿起一片薄荷,含在嘴里,“可我什么也不爱。只有这民间百景,看着还有几分乐。”
在她同辈的公主中,她算是幸运的。不必出外道立府,在京城为父母送终。可公主做到这个年纪,喜怒哀乐都尝过,也算是到了头。做女人该怎么做,做公主又该怎么做,她看得很透,轮不到别人来教她。
贵妇人们为了与她割席,从不与她来往。只有她这个愣愣的小侄女,从小就黏她,出宫自立之后更是巴巴地往她这里跑。
玉瑟如今想走她的老路,她虽不算很赞成,但也不算很反对。
毕竟一个果子是酸是甜,都得自己尝过了才知道。说不定最后吃的是个苦果,也能从里面尝到教训的滋味。
男人们不是总在说,人生行乐须尽欢?
多几个这样的女人,又算什么很大的过错呢?
大长公主想到这里,忽然提起玉瑟现在的这位新宠来:“你来都来了,怎么不把你的小琴师带上?”
“他,”玉瑟不想暴露阿奴不愿来的倾向,只得替他找理由,“他怕生呢。”
“哼,什么怕生,是怕被我看上吧。”大长公主调笑道。
这差不多就是被说中了。玉瑟便讪讪的,想找补又说不出话。
“你还是年轻,压不住他,”大长公主深谙御男之道,也最喜欢看热闹,“让我来给他寻点烦恼。我的男侍多已放出去有了家室,只这几个还不愿走,在我府上供着。有从前在大内书画院里待过的,以画牡丹名贯京城。有吹笛子的,我为他取了良籍。此外,还有专讲笑话的,专陪我下棋的……与你来说是没有那么年轻了,倒也可以挑两个回去,就算不做别的,只为你解解闷,也叫那位阿奴上上心。”
玉瑟双眼放光,“哦——”了一声。
“宋大人。”
宁青沐找上门来时,宋韫正在书房里练书。他对宁青沐此行早有预感,毕竟这位管理整个长公主府的大勾当,今日一早就已经给了他一次下马威。
玉瑟让他坐在身边,宁青沐却要阻拦说:“殿下,这不合规矩。”
还提醒她:“谢琴师身份低微,与长公主同席而饮,于礼不合。”
话合情合理,可这行为让明眼人一看,就知道是在抬杠。宁青沐在提醒他,他如今的身份,毕竟只是个“男宠”。
玉瑟自然是听宁青沐的话,毕竟她从前也是这样。
身份低微的“谢琴师”只好由风时另端了一张小几来,坐在最下首用餐。
不出意外,此刻大勾当过来寻他,也是要趁长公主不在,给他立规矩。
“宋大人,”宁青沐开门见山,“我人微言轻,不知道您和今上是何打算。但有一席话,在下不得不说,请宋大人静听。”
宋韫:“宁中人尽言,我洗耳恭听。”
“此前我寻宋大人过来,是因为事出反常,我不知底细。殿下入宫,我作为一府勾当,不能陪同。殿下意外坠马,我虽然心急如焚,可无诏就不得入宫。是以殿下返回长公主府时,我尚不知殿下失去记忆一事,只恐殿下是因情所害,才生了邪念,欲以男宠解忧。我急请大人来,是想让大人与殿下解清心结,也请大人劝说殿下,收回成命。”
宁青沐七岁进宫做黄门,先后在外殿与内殿供事,因此内涵与气质不输外臣。他说这些话时,娓娓道来,没有半点后悔或是焦躁。
“我愿相信,在见到殿下之前,宋大人与我想法相同。”
对此,宋韫坦然承认。他最开始的确只是为了让玉瑟不要做傻事,没有半点别的想法。
如果真的让玉瑟开了养男伎的头,一发不可收拾,日后别人提起她,都只记得“面首”二字。
这种丑闻,当朝皇室中有一位陈国大长公主就够了,玉瑟作为最受疼爱的公主来凑这份热闹,以后还不知要受多少攻讦。
“之后的情形,隐瞒公主,实在是无奈之举。既然殿下已经忘记了旧情,本不该再让她回想起来,徒增痛苦。我不知大人为了什么答应下来,好好的官人不做,却要做个乐师。殿下失去了记忆,宋大人可没有。”
“自然,我仍然愿意相信,大人还是为了长公主着想。我才与大人约定,请你稳住公主贪玩之的脾性,再设法叫殿下厌倦身份卑贱的乐人,全身而退。此举,既可以让殿下回归正轨,等待今上为她选择下一位驸马;又能让宋大人回府后,也能再次娶妻生子。这样,岂不是皆大欢喜?”
宋韫:“……”
宁青沐的语气骤然锐利起来:“可宋大人并不是这样做的。你让殿下对你更为依赖,同寝同食,何谈摆脱?请大人不要忘了,殿下是被你伤过心,才毅然决然要和离。在宗正司,你与殿下已是离异之身,本该各自安好。欺瞒殿下,要她再与你牵扯纠缠,这是我不愿看到的。大人再次接近殿下,是何居心,也请你扪心自问。”
宋韫听到此处,终于有了动作。他不急不慢,把最后一个“静”字写完。随后把纸揉成一团,扔进了篓子。
“宁中人来与我说这些,是想指责我违背约定,欺瞒殿下?”
宁青沐维持着体面:“指责?大人这就冤枉我了。常言道,覆水难收。我此次来,是劝告大人放下过往,自请离去。”
宋韫道:“宁中人这话,我不明白。在长公主府,殿下是君,我是臣。君令我侍奉,我难道能任性自处,抗命不尊?再说纠缠,殿下如今,也不过稍稍留恋床笫之欢,对我是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也不再提蓄宠一事,中人是对哪点不满意?”
宁青沐嘴角抽搐,冷笑道:“此前我们约定时,可没说过大人要侍奉道殿下的床榻上去。殿下尚未与新丈夫有夫妻之礼,却与你这不相干的男子行鱼水之欢,岂不荒唐?”
宋韫悠悠反问:“宁中人,你这话,到底是为殿下被我欺瞒而生气,还是在为殿下中意我而嫉妒?”
这话一出,屋内陷入了短暂的寂静。
宁青沐久久没有再开口,他捏紧拳头,直视宋韫。
宋韫却很泰然,回望他的眼神都带上了可怜的意味。
“我不会再看着有人让殿下伤心,何况,无人知晓殿下是否会回想起过去,”宁青沐别开目光,“大人若是真的对殿下有几分情意,也该考量这一点。”
这回陷入沉默的则是宋韫。
没有一个人愿意让步,僵持之间,门外响起了小内侍的声音。
“宁先生,风薰姑姑来传话,殿下已经回府。还、还有……”
他吞吞吐吐,宁青沐难得动了气:“还有什么?一口气说完!”
“还!还有,”小内侍欲哭无泪,“殿下从大长公主那里带回了两个男人,问您该放在哪里安置……”
门里还喘气的一个半男人齐齐倒吸了一口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