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第 17 章
得到答案,小春日和并没有立刻将太宰从被窝里扒拉出来,而是先打开他房间的暖气,再去衣柜翻出他的睡衣,最后直奔卫生间,拿来他的毛巾。他身上出的汗太多,得先擦干才好换新睡衣,这样他也能舒服一点。
等室内暖起来,小春日和取过枕头,垫在太宰身后,扶他坐起来靠着。
他坐稳后,她才慢慢将他盖到肩膀处的被子往下拉,“绷带,我一起解掉哦?”
太宰鸦羽般的长睫颤了颤。他依然没有睁眼,仅是从喉间挤出一个闷闷的回应。
“……嗯。”
于是小春日和快速解开他的睡衣衣扣,露出少年缠满绷带的身体。毫无疑问的是,他裹在身上的这些绷带也是湿透的。
小春日和指尖是太宰滚烫的体温。浸了汗水后,绷带略有几分毛糙,缠得也没有那么紧。她没多想,仅是借助剪刀,灵巧地将这些绷带尽数拆下。
灼热的躯体接触到相对微凉的空气,太宰本能地一颤,呼吸也紧了几分——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过分袒露而不自在。
少年人的身体纤细瘦弱,白皙、泛着不正常的潮红,却透着一股精致的漂亮。
小春日和拿过毛巾,细致地擦拭太宰脖颈、肩膀、锁骨……直至将他身上的汗水擦去后,她才展开睡衣,帮他重新套上。一如处理上半身那样给太宰换好睡裤,她拿过另一块毛巾,轻柔地擦去他脸上的汗水。
“被子和床单也有点湿,所以先去我房间。”
这句话倒不是在跟太宰商量。小春日和说完便俯身,裹着毯子将太宰抱起,沉步往自己房间走。
察觉到太宰的僵硬,小春日和环在他身后的手轻拍他后背,嘴里轻声安抚道:“等你完全退烧之后想怎么洗就怎么洗,现在先忍着。”
至于这个“洗”,究竟是因为出过汗,还是因为一会儿睡过她的床……就看太宰是怎么想的了。
小春日和将太宰抱进她房间,稳当地塞进她被窝里。她房间里刚刚也开好了暖气,不会让他那么不适应温度——当然,为了能让他降温,这暖气一会儿是要关掉的。
小春日和扯过被子,给太宰盖好被角。看见小朋友垂着眼睛,一副不愿意看她的模样,她知道他大概有些不好意思,也便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身走向太宰房间。她拿上她刚刚带来的温水和能量果冻,重新踏入她房间放下。
“要喝点水吗?”
太宰轻缓摇头,他泛白的指节捏着被角,一言不发的模样看起来乖顺无比。
“那我放在这里,一会儿你要是渴了可以喝一点。”叮嘱完这句话,小春日和又轻声给他留了一句“好好休息”,便将窗帘拉上大半,离开房间。
半掩上门后,小春日和指挥小纸人们前往太宰房间,去换掉他的床单和被单,免得一会儿他再出汗没地方躺。她本人则下楼去处理食材,煮病号餐给发烧的小朋友。
听见小春日和的脚步声逐渐远去,太宰迟缓地睁开双眼,盯着头顶的天花板发呆。他这次发烧,除去烧得他整个人乏力头痛以外,倒没有别的不良症状。
所以,他能清楚地嗅到,自柔软床铺里传来的、特别熟悉的味道。这股浅淡的果香与他身上的桃子味儿混合在一起,让他有些分不清现实和梦境。
这味道温暖,带着些许不合时宜的甜意,却又让他无比确信:他曾经确实闻到过这个味道。只是他想不起任何与这个味道相关的片段。
脑内的一切都被高温所焚烧,嗅着充盈在鼻尖的果香,太宰的眼皮越来越沉,越来越沉,直至完全阖上。
可他得承认,这个气息……很让他安心。
太宰再度醒来时,空气中弥漫着奇怪的味道。就像是……什么东西煮糊了一样的味道。
他睁开眼,下意识地又嗅了嗅混杂着桃香的糊味儿,心中冒出一个猜想来。
太宰抬抬手,握紧,又松开。发现身体乏力的情况要比之前减缓一些后,他强撑着从被窝里起来,套上在床边的拖鞋,扶着床沿,一小步,又一小步地往门外走去。
半掩着的门后,糊味儿更浓了。
太宰耸耸鼻尖,过热的大脑努力分辨气味的来源。他看向楼下,没有勉强自己下楼。半晌,他才捕捉到,大抵是从厨房里传来的动静——手忙脚乱的、属于锅碗瓢盆碰撞时才会发出的声响。
甚至还伴随着一声尽可能压低的惊呼。
听见熟悉的声音,太宰扶着墙,迟缓地眨了一下眼睛。他没有出声,而是缓步回到房间,重新在小春日和的床上躺下。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回房后,小春日和低低地哀叹一声:“……这下丢脸丢大了。”
太宰的动静自然瞒不过小春日和。她依旧留了小纸人照看他,所以他摇晃着身子走到楼梯口时,她才会慌得没接住水瓢,生怕他会从楼梯上摔下来。
乌拉拉倒是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谁让你不常做饭!不经常做当然会手生!」
作为几十年的搭档,乌拉拉当然知道,小春日和做得一手好菜。只是她这个人懒散惯了,又不爱收拾厨房,鲜少会主动下厨——就算下厨,她大多数时候也只会捣鼓一些“垃圾食品”——这也便导致,她每每下厨,都要先“炸”一次厨房,才能找回原有的厨艺。
「想吃好吃的哪有这么容易?」小春日和竖起食指,一本正经地对乌拉拉强调道,「这是享用美食前必须要经历的试炼!」
乌拉拉瞄她一眼,黑润润的狐狸眼里满是质疑,「所以你要把这个给太宰?」
小春日和难得被乌拉拉怼得说不出话。她虚张声势般清清嗓子,半天才吐露出气势不足的答案。
「……那当然不能。」她这么说着,长长叹了口气,「给病号吃煮糊了的粥什么的,也太恶毒了。」
乌拉拉抛给她一个「原来你还算有良心」的眼神,却惹来小春日和一句驱赶猫猫狗狗般的「自己倒点香蕉牛奶,一边儿凉快着去」。
乌拉拉看看缩在沙发上的小狐狸,到底还是没有自顾自地去找香蕉牛奶喝,而是回到小伙伴身边趴下,安静地守着它。
小春日和带着重新熬好的粥来到二楼,敲了敲自己房间半掩着的门,不待里面传来回应,便推开门走进室内。
太宰靠在床头,视线落在她手中的托盘上。这白粥分量不多,显然刚熬出来没多久,上面还飘着热腾腾的白气。与适才那糊味儿不同的是,它……看起来挺正常的。
小春日和来到床边放下托盘,抽过一旁的枕头垫在太宰腰后,“饿不饿?就算不饿也吃两口。”
她这句话似乎将太宰的后路完全堵死:今天这粥他是想吃也得吃,不想吃也得吃。
盯着床头那碗看似正常的白粥,太宰本能地吞咽了一下,在心中做好孤注一掷的准备,伸手拿过汤勺。
让人有些意外的是,白粥不仅恰巧是方便他喝的温度,还入口极鲜,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咸鲜味儿,以及……
将粥喝了大半后,太宰刚想说什么,小春日和便单手撑脸,笑眯眯地看他,“味道还不错吧?”对上他的视线,她眼神温和,透着一股温柔的纵容,“虽然花了点时间,但好歹是煮出来了。”
他抿抿唇,回味着唇齿间尝到的Q弹口感,到底还是问她,“……放了虾?”
“嗯,你不是喜欢吗,还放了蟹肉|棒。”小春日和理所当然般点头,回想起他刚刚仿佛吃毒药般的壮烈,又有些好笑,“怕你吃不下,所以没盛多少,结果你胃口好像还不错?”
她说着抬起手,拿指腹碰碰他脸颊。
“……!”
“好像稍微有降下来一点。”试探完太宰如今的温度,小春日和面色如常地收回手,端起小托盘起身,“这个我就先端下去啦。”
她偏过身子,示意太宰看她留在床头柜上的药,“虽然你现在看起来不用吃药,但药还是放在这里给你哦。”
“还有,休息一会儿之后再量个体温。”
留下这样一句话后,小春日和离开房间,将太宰用过的碗端下去,放进洗碗机。她站在洗碗机前打了个哈欠,刚摸出手机,便发觉手机上有一条来自潮见未海的消息——好在并不是什么急事。
「是太宰怎么了吗?」
小春日和下意识抬眸,看向窝在沙发上的小狐狸,又低头打字。
「嗯,不过状态看起来还不错。」
「对了,下午也拜托你了。」
发完最后一条消息,小春日和将手机收好,去盛锅里剩余的海鲜粥,将所剩不多的粥分成三份。她这个人懒惯了,煮一份粥也是煮,煮三四份粥也是煮,难得下厨一次,她当然不会亏待自己。
乌拉拉看见她这个举动就知道,这海鲜粥也有它和小狐狸一份。它立刻化为原形,扑扇着叶脉纹样的薄翅飞到灶台边,对着两小碟海鲜粥左看右看。
它这好似扒拉着碟沿的贪吃模样很是愉悦了小春日和。她屈指,准确无误地弹了乌拉拉一下,随即端起属于它们的海鲜粥放到茶几上,方便它们食用。
乌拉拉的不满到了嘴边,却被小春日和这个动作结结实实地堵上。它忿忿地瞅她一眼,重新化为白狐,叼起懵懵的小狐狸跳到茶几上,将它放下。
乌拉拉拿脑袋拱拱小家伙,示意它去尝尝小春日和的手艺。
别的不说,搭档的厨艺……乌拉拉是一百二十个认可的。
在乌拉拉的催促下,小狐狸歪歪脑袋,控制自己依然有几分迷糊的身体,嗅嗅面前的小碟子。嗅到鲜甜的香气后,它像是还没反应过来一般,略有几分迟疑地凑近白粥,探舌,小心地舔了一口。
下一瞬,小家伙的耳尖骤然竖起,一双豆豆眼睁得圆圆的,却又呆呆地盯着眼前的粥,看着好像还未将口中尝到的味道和这碗粥联系在一起。
见状,小春日和噗嗤一笑,原本绷紧的弦终于放松下来。她目光柔和地注视着小狐狸,看它半天才反应过来,急吼吼埋头干饭的模样,唇边的弧度愈发温柔。
与小狐狸慢半拍的天然性子不同,乌拉拉很快喝完粥,小小地打了个饱嗝,「说起来,是不是以后我可以早一点去叫它起来,让它跟我一起喝牛奶?」
听见乌拉拉的话,小春日和拿着汤勺的手一顿,眼神立时复杂起来。
「……你怎么忍心一大早就把它从被窝里拽出来?」
面对小春日和满是控诉的,带有「人家还是个宝宝,你好狠的心」意味的眼神,乌拉拉张张嘴,欲言又止。
而当事狐小狐狸则吨吨吨地干完饭,满脸不解地抬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它嘴边还沾着几粒熬化了的米,配上它软乎乎的鸢色豆豆眼,以及它将两只爪子乖乖放在身前的无辜神态……可爱暴击。
「我看看能不能想办法,晚上给它加餐。」
「我会好好打掩护的。」
最终,这对搭档的声音重叠在一起,同时妥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