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 22 章

季楠思木讷地看着皇甫临渊紧绷的脸,没应话。

皇甫临渊见她这个反应,怔了怔,“所以……你其实并不知情?”

季楠思的心中这会儿就像一团被搅乱的毛线,各种思绪不断蹿出。

齐焰暗中看见苏淮卿带着临州乱党密会父亲?怪不得那晚她几次去找苏淮卿都没见到人,还被青帆用蹩脚的理由打发走。

她当时就觉得古怪,没成想他那晚和她父亲在一处。

父亲的为人她看在眼里,他绝不会如皇甫临渊所说的那样企图颠覆朝政。而且在慈溪山的时候那壮汉还说和她父亲有仇,家破人亡的仇……

季楠思眉眼微动。

“殿下,在慈溪山时,临州乱党还企图抓走我来要挟父亲,又怎会在短短几日后就与我父亲私下串通?”

说起这事,皇甫临渊松开了锢住她臂弯的手,也不知是不是因着那时以她为饵而有所愧疚。

“孤自然记得上次的事,尤其记得你故意跟着贼人下山。”

这下半句话中隐有诘问的意味。

季楠思:“殿下觉得我那时是为了替父亲与临州乱党传递信息?”

皇甫临渊沉默了,答案显而易见。

季楠思抿了抿唇。既然这般不信任,又为何要两辈子费尽心思来娶她?

那日她明明不想去踏青宴,是他一大早找来国公府!她明明中途就想离席,是他不允!

季楠思郑重地垂首行礼,“殿下,臣女此前从未见过临州乱党,也相信父亲绝不会做出颠覆朝政之事。此事定有误会,请您给臣女一些时间去向父亲询问清楚。”

不管如何,先稳住他再说。

皇甫临渊再次沉默了,良久后问道:“孤给你时间,那你能给孤什么?”

季楠思的眸光闪了闪。

他这怕不是又要迫她入东宫?

陛下准许她自主决定将来的婚事,旁人不能向陛下请旨赐婚于她,但是她可以主动选择要嫁予谁。

季楠思紧抿起唇,心中快速思索起对策。

皇甫临渊等了会儿,先一步开口,“孤答应你。”

季楠思讶然抬眸。

皇甫临渊的语气难得和缓,“楠思,孤知道慈溪山拿你做饵之事你心中有气,这次全当是弥补。还有上次那帮刺杀你的刺客,孤也会尽快将他们背后之人查出来。”

他略微一顿,放柔了嗓音,“你莫要再气了。”

他现在的态度属实令季楠思不太习惯。

皇甫临渊是什么人?西丹皇帝嫡长子,自幼被立为太子。他做惯了天之骄子,何曾对一名女子说过这种软话?

不过既如此,她先顺着台阶下去便是,其他事情等回府后再从长计议。

季楠思垂首道:“殿下多虑了,臣女不曾因那事与殿下置气。”

皇甫临渊盯着她的额顶,“既然并未置气,明日那周为显就别见了。孤会等上一段时日,这阵子不去为难你父亲。”

他还是提起了相看之事,不过只提了别去见周为显,想来是觉得那四位郎君当中只有周为显最有可能与她相看成功。

他已让步至此,这周为显确实不能再见了。

季楠思答道:“臣女明白了。”

皇甫临渊凝着她低垂的眼睫,“楠思,东宫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

季楠思神色淡然,没有答这话。

皇甫临渊的面上又起了阴郁之色,却又像是在极力克制着不发作,“回去吧。”

“臣女告退。”季楠思一刻也没再停留,当即动身出门,领着含巧钻入马车。

齐焰目送着马车离去,疾步走入院内。

“殿下,刚刚接到消息,已经查清了。”

皇甫临渊睨了过去,“是付雨柔?”

齐焰点了点头,“那些刺客确实和侧妃娘娘有关。”

皇甫临渊的眼底闪过一抹狠厉。

他早就看出秋猎季楠思遇袭后,他的这位侧妃有些异常,不仅不再像前两日那般不时来他面前露脸,还在第三日告了病,直到回宫前都躲在营帐内……

“她这几日还在告病 ?”

齐焰犹豫了片刻,说道:“关于这事,殿下需得亲自回去看看了。”

皇甫临渊蹙起了眉,示意他说下去。

齐焰硬着头皮抱拳道:“刚刚接到的消息中还提及了另外一事,侧妃娘娘今日请了御医诊脉……”他将头埋得低了些,“是喜脉。”

丹阳城内某座小酒馆外,一人一狗坐在了台阶上,频频引来路人的视线。

有人啧啧叹道:“看这公子的衣着应该是出自好人家,怎么脑子不太正常的样子?”

“这人大抵是个傻子,真是可惜了这副好皮囊!”

“可不是吗,谁家正常人大白天在这里抱着狗一边聊天一边喝酒?”

路人们一边和同伴吐槽,一边摇着头离开。

这最后一句吐槽着实冤枉苏淮卿了。

他确实在饮酒,但并没有抱着狗子,只是说到动情处就抬手摸摸大黄的狗脑袋罢了。这大黄也像是通了人性一样,不时就‘汪’几声回应他。

“你说昨天那姓林的究竟有什么好?不仅思思给他好脸色,就连大哥也和他有说有笑……”

“汪!”

“还有今天这个姓姚的,直接都不带来小院了,连看都不让我看一眼……”

“汪汪汪!”

“明天还有个姓周的……”苏淮卿落寞地耷拉下肩膀,“那姓周的我秋猎的时候见过,是个不错的,给她当未来夫君似乎也挺好……”

“汪汪汪汪汪汪!”

苏淮卿摸了摸它的脑袋,“你懂什么,这么可劲儿叫唤?”

殊不知大黄像是受了什么刺激般,一声不吭地顾自跑开了。

“诶……你别走呀!”苏淮卿朝它离去的方向伸出了手,抓了个空。

立在后方的青帆看不下去了,劝道:“主子,咱还是回去吧。”

苏淮卿摆手道:“不回去……”

大黄在这时去而复返,停在苏淮卿的面前连着汪了好几声。

苏淮卿对上那双湿漉漉的眼睛,似乎明白了它的意思,“你想让我跟着你走?”

“汪!”

苏淮卿把剩下的半壶酒递给青帆,站起身子。

大黄摇了摇尾巴,开心地原地转了两圈,随即往某个方向奔去。

苏淮卿抬步跟在了它的后边。

街角的暗巷中,一辆马车缓缓驶来,大黄摇着尾巴挡住了路。辕座上的车夫吓了一跳,急急控制着马匹将车停下。

“怎么回事?”里面传来了询问声。

护卫回道:“前面突然来了条狗,属下这就把它赶走。”

含巧掀开车帘来看情况,诧异道:“苏世子?”

车厢内的季楠思抬起了眸子,正好和追到大黄身边的苏淮卿对上视线。

“含巧,你下去,领着其他人退远些。”季楠思紧紧盯着苏淮卿,“你,上来。”

苏淮卿诧异地指了指自己。

含巧抗议道:“主子,至少让我留着吧?”

季楠思转头看了她一眼。

含巧这才不甘不愿地下车,吩咐护卫们将巷子两头都守好,自己也退远了些。

苏淮卿立在马车前,“你有什么话,不如就这么说吧?他们听不见的……”

季楠思冷凝着他,“上车。”

她的语气不容拒绝,苏淮卿妥协了,轻盈一跃来到车上。

季楠思伸手一把将他拉入了车厢,一股酒气扑面而来,她微拧起眉。

苏淮卿自觉坐到侧边,犹疑道:“你怎么在这?”

季楠思的心中有许多问题想问。

他为何会领着临州乱党和她父亲偷偷会面?他与临州乱党又是怎么相识的?

他今日为何要喝这么多酒……

她终是问出了个此时看来最不着边际的问题。

“苏淮卿,你为何不愿意娶我?”

苏淮卿错开了脸,没答话。

季楠思感到一阵无力,幽幽开口,“既然不愿意娶我,就不要再干涉我的生活,不要再莫名对我好……”

她隐隐觉得他会与临州乱党有所接触,是为了她,为了她的父亲。

“你走吧,以后也别再插手国公府的事。我今后的人生该当如何,与你无关。”

这便是想放弃了。

他如果现在真的走了,他们两人之间大抵不会有将来了吧?

季楠思闭上了眼。

车厢内迟迟没有动静。

她重新睁开眼,轻易对上了苏淮卿苦涩至极的视线。

他的脸上泛着淡淡的醉意,仿若无形中有层薄雾轻轻笼罩在面容之上。

他缓缓启唇,“我自认凉薄,可你骨子里却比我更为凉薄。你口口声声说要嫁予我……”

“季楠思。”他倏然唤了她的全名,凤眸中闪烁着迷离的暗芒,“你爱慕我吗?”

“你说想让我做未来夫君,是出于爱慕吗?”

他眼底浮漫出无尽的悲凉,刺得季楠思当下怔住。

这个问题震耳欲聋,她竟答不上来。

她爱慕他吗?她不知道……

前世她嫁皇甫临渊本就不是因为爱慕,这世她想嫁苏淮卿,一开始便是出于逃避嫁入东宫的意图。

她从没思考过自己对苏淮卿的这份感情是否是爱慕。

什么是爱,怎样是爱,她从来都不曾知晓。

苏淮卿见她答不出来,自嘲地勾了勾嘴角,“无妨,大抵是我惯出来的,我便受着吧。”

他借着醉意猛然起身,来到她的跟前缓缓俯下身子,顿在了她的唇畔边。

他看着她蓦然瞪圆的眸子,喑哑着嗓音蛊惑道:“思思,闭上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