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第 23 章
翌日。
孟朝颜感觉有温润的唇落到她眼睛上,温柔到极致。
她揉揉睡眼,沈易安已经穿戴整齐,一身光风霁月,正低头吻她,“还疼吗?”
孟朝颜耳根涨红,撑着腰起身,习惯性给他戴腕表。
戴好了,他又低头,鼻尖和她的轻轻相碰,“对不起,我下次轻点。”
孟朝颜脸颊瞬间晕开玫瑰色,踢他一脚,“你今晚回来吗?”
他直起身,微微仰头,整理领带,恢复冷静的模样,淡淡道。
“最近比较忙,不用等我。”
孟朝颜眼底的笑意瞬间凝固。
三婶回港城前一天,孟朝颜陪她去了南麓寺。白雪皑皑下的千年古寺,庄重而清冷。香火氤氲中,她虔诚合眼,肃穆合掌,求神仙保佑孟家家宅平安、保佑孟听书长命百岁、保佑……
她顿住,忽地睁开眼。
保佑她和沈易安白头偕老这种话……她再不敢脱口而出,怕亵渎了神仙的灵力。毕竟她连随时见到他都做不到。
从寺里出来已经中午,孟朝颜带三婶去了她和苏栀常去的火锅店。
下车的时候,孟朝颜瞥见一抹熟悉的身影,那人正准备上车,她试探地喊了下,“易北哥。”
她旁边的三婶脸色微微一变。孟朝颜没注意,只看见那人滞了下,转过身,朝她们走过来。
“阿颜,好久不见。”他穿了身卡其色的羊绒大衣,状态不错,说话间朝三婶点了点头。
孟朝颜吃惊,“你什么时候来的京市?”
沈易北笑容爽朗,“现在是南美航线的淡季,我来找个同学玩,呆两天就走,就没跟你和易安说。”
沈易北自动退到南美后,就彻底远离沈家的权力中心,从云端跌下,他没有颓掉,孟朝颜打心底觉得安慰,毕竟沈易北待她还算不错。他比沈易安随和,她小的时候,沈易北就经常和她们这些小孩打成一片。她问:“你吃饭了没有,我们一起吃吧。”
沈易北瞥了她眼身边的女人,笑着说,“好啊。”
这家火锅店是会员制,很安静,他们要了二楼最大的包厢,可以近距离欣赏皇城雪景。
寒暄之后,沈易北跟孟朝颜商量,“阿颜,我过来的事能不能别告诉沈家人?我跟易安之前的关系你知道的,跑来京市玩……我怕家里人多想。”
孟朝颜正埋头调酱,怎么都调不对味,爽快说,“可以啊,你打算害他吗?”
沈易北呛了下,“……不敢。”
两人对视一笑。
席间一直都是孟朝颜和沈易北在说话,三婶只是沈易北给她夹菜时,淡淡说声“谢谢”。
吃到一半苏栀也来了,在另一个包厢,孟朝颜过去打招呼,回来的时候听到三婶叫了声,好像是汤洒到她袖口。
沈易北连忙拿纸巾,帮忙擦掉衣服上的水渍后,继续仔细拭擦三婶做了美甲的华丽精致的手指。
孟朝颜缩回迈出的脚步,尴尬地站在门口等。
沈易北对谁都好,但对三婶特别好。孟朝颜原以为沈易北是可怜三婶被迫嫁了个年纪大很多的阴郁残疾的男人,现在她不太确定了。
三婶今天穿了黑色裙子,像高贵的黑天鹅,习以为常地接受沈易北的殷勤。
两人一边处理小插曲,一边继续聊天。
沈易北微微嘲讽,“孟姨想让朝颜看医生?”
三婶说:“大嫂等孩子等很久了,着急也正常。”
沈易北冷笑出声,“那她应该找易安。易安不想要,能有什么办法。”
三婶震惊:“为什么不要?易安外人有人了?不会是那个姜……”
沈易北:“不至于,老爷子对易安又恨又爱,就是因为他是易字辈里最沉得住气的。易安不至于婚内出轨给自己惹一身骚,至于他还有没有想法我就不知道了。”
三婶更惊讶了,“什么想法?”
沈易北:“你来沈家晚。易安十几岁念书的时候,老爷子让我飞去北美传话,让他跟那女的立刻分手回国。一直没分,后来老爷子身体不好,他回来住了段时间,就是那次,老爷子逼他娶朝颜。”
三婶难以消化,“他跟朝颜不是自由恋爱吗?”
沈易北轻嗤,“怎么可能,孟姨用了手段的,老爷子没计较,顺水推舟逼易安屈服。易安刚分手,心灰意冷,没怎么反抗。”
他继续说,“老爷子想得够美的,安排易安结婚后留港城跟朝颜培养感情,还美名成家要立业,给了易安一笔钱自己闯,给沈家关系网都打点给好了,适当时候给易安发点难,就想彻底折断他傲骨。结果易安拿了钱直接回北美,把老爷子气得大病一个月。”
默了片刻,沈易北长叹一口气,语调发酸,“老爷子爱易安够深的,易安跟他对着干了十几年,老爷子临死前主动低头和解,易安一天都没在沈氏呆过,他直接宣布易安是继承人。”
三婶恍然大悟,“难怪易安要来京市,他不会在计划离婚吧?”
沈易北淡淡说:“谁知道呢,朝颜单纯懂事,乖乖当他的棋子,骗得沈家上下都以为他收心了,日久生情也不一定。”
门外,孟朝颜已经满脸泪。
原来这场婚姻,她只是个小丑,沈家人知道,连她最亲爱的姑姑也知道,只有她不知道。对于沈家,她不过是正好出现,可以用来打压逆子的合适棋子,对于沈易安,她不过是他和前女友赌气play的一环。
她去洗了把脸,才回到包厢,后来怎么熬下来的,她已经不太记得了。
只记得她一直笑,沈易北怀疑地问,“阿颜,你没事吧?”
之后,沈易北回了南美,三婶和宝宝回港城,紫园的别墅又变回老样子,就像一场大雪后,好的坏的,都被盖到底下,了无痕迹。
孟朝颜那顿饭后就病倒了,检查却没什么大碍,医生说是普通感冒。
沈易安出差了,她和往常一样数着他回家的日子,不一样的是,这次她想和他说,她决定要出围城了。
星期天,沈易安回来的日子。
孟朝颜还在断断续续咳嗽,林妈督促她早睡。她就回房里等,到晚上十一点,依旧不见人影,她发消息没回应,又给他电话,依旧没接。
过了两个小时,他才回消息,说临时有事,晚一天回。
孟朝颜立马电话过去。
男人温润低沉的声音传来,“怎么还没睡?”
孟朝颜深呼吸,“我有很重要的事跟你说,你明天几点回?”
他说,“不确定,晚上别等我。我尽快回去。”
孟朝颜捏紧手机,不自觉地扬高音量,声线带着明显的颤音,“我是你太太,见你一面为什么总是那么难。”
沈易安默了一瞬,似乎有些内疚,耐下性子哄,“抱歉,沈太太。我会调整工作,尽量多留在京市。”
孟朝颜一听到京市就炸了,“我要搬回港城。”
边上有人跟他说话,沈易安把人支开,温声说,“想回就回去住一段时间,我周末回去看你。”
孟朝颜又体验了一次他那优越的职业质素——她抛了个难题,他立即高效直接地解决了。
她听到清晰的广播声从话筒传出来,耳朵竖了竖,“你在苏城机场?”
已经半夜十二点。按照行程,他今天从美国的洛城直飞回京市。孟朝颜心头冒出隐隐不安。
他淡淡说,“是。”
她还想问为什么,他边上有人催,沈易安匆匆挂掉电话,“阿颜,先这样。我尽快回去。”
挂了电话,她打开窗子。
外面鹅毛大雪纷飞,跟童话一样,这是港城见不到的场景,年初来的的时候,孟朝颜就很期待和沈易安赏雪。老天爷也很配合,今年京市的雪特别多特别大,可她始终没有机会和他赏雪。
以后,也不会再有机会。
她独自赏了会雪,关上窗睡觉,半夜咳醒了,嗓子眼仿佛埋了刀片,浑身无力,挣扎着按了按铃。
林妈上楼给她倒水,接着家庭医生也来了,她感觉耳边好吵,有人喂她吃药,之后灯暗掉,世界陷入寂静和黑暗中。她很难受,睡得很浅,一直在做梦,中途她再次惊醒,咬了咬干裂的嘴唇,迷迷糊糊发信息。
【孟颜:老公,我难受,想吃你做小排面。】
手机并没什么反应。
不知过了多久,她睡着了,早上起来烧已经退下,她看到自己神志不清时发了信息,还打了电话。她三点发的,他六点回了。
【老公:晚上好好睡觉,实在想吃叫厨房做。】
她自嘲笑笑,滚烫的泪滴划过脸颊。
她以为自己已经麻木,这下却能清晰感觉到,一直在钝痛的心被刀片尖锐地刮了一下又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