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在库克到来之后，沈年有想过是不是要做点什么，但是这个念头只出现了一秒，就被她扔掉了。

富豪们有时会把生活中的“意外”当作一种特别的消遣，并美其名为命运的礼物，但这种“意外”不包括他们的子女，沈年暂时还摸不准自己这个伴读的定位是什么，并且目前并不想要失去这个角色。

比起主动做什么，出让这个主动权，更符合她对于有钱人行事的逻辑定位。

沈年是被艾特利管家带着过去藏书室的，这个头发已经完全花白的管家虽然拄着拐杖，腰杆依旧挺得笔直，他领着沈年穿过主楼的长廊，西斜的阳光在身后落下长长的影子。

藏书室里，有着绿棕色眼睛和深棕色长发的少女正在整理书架上的藏书，看见管家带着沈年进来，阿斯莉亚的目光在沈年身上短暂地停留了一会，然后很自然地喊艾特利帮忙，她要把她喜欢的书籍都整理出来，并再一次抱怨文史艺方面的书籍太多了。

目光再次掠过站在艾特利管家身后的沈年时，阿斯莉亚顺带问了下沈年比较喜欢哪个科目。

在车上的时候，艾特利跟她说过，怕她不适应这里的生活，哥哥给她找了个伙伴。因为这，对于沈年，她天然多了份亲切和好奇。

站在沈年前面的艾特利管家也饶有兴趣地略微侧身回头看着沈年。

沈年看了下正在把书架上的文学书籍一点点清下来的阿斯莉亚，指了指被她清理下来的那堆文史书籍，“大概，是这些。”

手上还拿着一本英国古典文学简史准备放到角落里的阿斯莉亚于是顿住了，回头看了一眼被自己弄得乱七八糟的文史书籍，突然感觉有点不好意思。

“啊，这个，我没有讨厌这些书的意思，大概就是不那么喜欢。”女生揪了下自己脑后的一撮头发，表情跟语气里有着奇怪的苦恼。

沈年看了下站在前面的艾特利管家，对方并没有任何表示。

沈年：......

虽然，但是，做工具人还真是挺累的。

被不知有意还是无意架了起来的沈年决定给自己换个安全的话题，不久后就要开学的学校就是一个非常好的选择。

拔士沙中学的教学设计虽然偏向国际化，但细聊下来跟阿斯莉亚之前就读的传统英式教育还是有不少的区别，至少在得知不用住宿的时候，对方看起来挺开心的，但是这种兴奋在听到艾特利管家过分刻意的咳嗽声之后瞬间收敛了许多。

沈年于是就知道了，艾特利管家，大约就是家里的终极大boss了。

而之后两天的相处，则是让整个138号别墅的人都知道了，艾特利管家是个拥有强烈个人风格的终极管家。

几乎是来到港岛的第二天，艾特利管家就跟阿斯莉亚商量着策划一个下午茶会，艾特利管家的原话是按照英国的传统，新住客入住总该是有点表示的，在英国通常会是一场晚宴舞会，但是鉴于目前家里没有成年的主人，稍显休闲的下午茶会就很合适了。

不会太正式让人无所适从，也不会太随意让人感觉轻慢。

阿斯莉亚对于藏书室虽然还有点耿耿于怀，但并没有拒绝艾特利管家的提议，更重要的是，她对于生活在这里的人们也很好奇。

于是，整个别墅的人都动起来了，沈年也接到了被指派去往各家送后天下午茶会的邀请函的任务，据说这是那位笑眯眯的艾特利管家在知道那罐子没吃完的渍黄皮的来历之后点着名让沈年去的，为此，他付出了10英镑，合120港币的小费。

沈年的感觉顿时有点微妙，但邀请函她还是去派了。除了她手上的这一沓，似乎还有另外的由艾特利管家私下让人送去的，沈年只看到了邀请函的样式跟自己手上这一份似乎不大一样。

派发邀请函，大约是整个茶会最轻松简单的一个环节，初来乍到的艾特利展现出了完全与他乍到的身份不匹配的强大人际关系脉络。

似乎对方的目光从来不曾离开港岛一般，邀请函没有落下任何一个有适龄孩子的家庭，茶会的茶点、位置安排也没照顾了客人们的好恶偏爱。

一个比较明显的变化在于，茶会之后，库克在半山工人群体中的受欢迎程度再次得到了显著提升，而别墅内也频繁迎来与阿斯莉亚年龄相仿的小访客。

阿斯莉亚的中文还不算太熟练，于是很多时候沈年都会陪在一旁。

对于一直在旁边的沈年，有的人选择忽略，有的难免会跟同来的玩伴掩嘴低声议论几句，因为太过不痛不痒，沈年通常也不会给她们提供任何另外的情绪价值。

因为通常，艾特利不会让对方有第二次上门做客的机会，当然别误会，这不是因为沈年多重要，只是对方的品性在艾特利这里被评为了不堪结交。

目的明确的挑衅跟奚落没有收到预想中的效果，带头说小话的张新月有些憋气。她也未必是特意想要为难谁，更多的是一种源自财富与自觉的地位差异的优越感。

只是当这种优越感没能奏效时，她才是真的有点不高兴了，原本玩笑一样的奚落多了几分认真。

她跟聊八卦一样说起了家里的佣人，她妈妈说对于家里的佣人不能太过友善，该是怎么样就要是怎么样，工作就是工作，服务人就是服务人，提供服务的要有提供服务的自觉，在其位谋其职，名正才能言顺。

又问起沈年这样算是佣人，还是她们的同学，要是同学的话怎么一直住这里，要是佣人的话，是不是也应该帮忙倒一下茶水，她突然有点口渴了。

说罢用两根手指捏起茶杯递向沈年。

阿斯莉亚也不知道是装不懂还是真不懂，她看着沈年，思考了一会，认认真真地答了：“这样讲究起来的话，应该是家庭老师吧。”

张新月感觉自己捏起的茶杯突然就变得有点重了，连带着落在自己的身上的目光也变得刺人，但实际上，并没有多少人在乎她的这场演出，很快有人顺带问起阿斯莉亚开学准备得怎么样了。

送走今天的客人，穿过长廊的时候，阿斯莉亚突然回头问沈年，她刚才是不高兴了吗？

沈年回以问号脸，然后反应过来，阿斯莉亚是在说刚才张新月的事情，摇头表示不至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