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第 3 章
“啪——”,一点凉意从她的额前扩散,冰凉的雨滴让白青葙一个激灵清醒过来。
她立马用力挣开他的禁锢,身手还算敏捷地滚到一旁。
但被她压在身下的人就没那么好运,豆大的雨点一股脑地砸下来,屋顶破洞下的男人瞬间就变成了落汤鸡,暗红的血色从他身旁晕开。
血腥味混杂着雨水与尘土的味道在房间里扩散,细嗅之下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植物清香。
又是一声闷雷,天边银色的电蛇几乎将天穹撕裂。
雷声响起时,大地都似乎在颤动。
屋顶松动的瓦片扑簌簌地掉落着残渣,打在此刻还躺在地上的男人身上。
在白青葙清空的目光中,他艰难地站了起来,一步步地向她走来。
他每走过一步就会在地上留下一个带血的脚印。
慢条斯理地走到桌边,自然而然地坐到白青葙的对面,手指随意地在桌上一扣,蜡烛唰地一下亮起。
漆黑的屋子里多了一点暖色,驱散了一些夜的寒凉。
淅沥沥的雨声络绎不绝,雨夜寒凉,寒意伴随着潮湿的水汽席卷而来,白青葙不自觉地打了个冷颤。
透过烛火望着眼前一身血污的男人,就算脸上多了一道狰狞的伤疤,浑身是伤,但身形依旧挺拔,脊背挺直。
如雪中青松一般,一身正气,看起来倒不像是什么心术不正之人。
本着敌不动我不动的原则,白青葙与他大眼瞪小眼,两人好像都在等对方先开口,打破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终究还是白青葙没了耐性受不了这死寂的氛围,率先开口打破僵局,“自我介绍一下,我叫白青葙,不知阁下怎么称呼?”
名字?好久没有人叫过他的名字,久到他已经忘记自己的名字,他叫什么来着?
“无忧——”一道清越的男声在他的脑海中响起,刺目的白光中坐着一道模糊的身影,逆着光看不清模样。
“我的名字?”对面男人的微弱的声音一出口,就被淅沥的雨声盖住,白青葙只看见他的嘴动了几下,却什么都没有听见,只能大致凭着他的口型判断他说了什么。
好奇怪,他怎么好像连自己的名字都不知道的样子?
只见男人皱着眉头,幽深的眼眸中闪过一丝迷茫,片刻之后有些不确定地开口:“无忧,姑娘唤我无忧便好。”
白青葙暗自咀嚼着这个名字,无忧,没有忧愁,还算是个好名字。
无忧透过朦胧的烛火看向白青葙,他记得她,她是白家那个为了男人离家出走的任性小丫头。
烛火下,面前少女一双明亮清澈眼睛像是有星星在闪烁,偶尔闪过的狡黠更凭添几分灵动,不知在打什么坏主意。
巴掌大的小脸,一对小小的梨涡在脸颊若隐若现,褪去了些小时候的骄纵与稚气,看起来似乎稳重了许多,不过也清瘦了很多。
打量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简陋的屋子简直连白家的柴房都不如,空空荡荡连个像样的家具都没有。
无忧有些不满意地皱眉,看向白青葙的眼神带上了不赞同。
原来让这个小丫头哭着闹着要来的地方就这样?
这些年断断续续地醒来,听路过的人也谈论过这剑宗,听说是个有名有姓的大宗门,怎这般寒酸,就让门下的弟子住这样的地方。
白青葙被他莫名的眼神弄得有些奇怪,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她的脸上有什么吗?他怎么一直盯着她看。
被他这样看着,她竟莫名地有种心虚的感觉。
不对这里明明是她的房间,她在心虚些什么?
这样想着白青葙立刻瞪大了眼睛,挺直腰背,目光炯炯地盯着无忧,试图在气势上压倒他,让她显得不那么没底气。
无忧看她这幅斗鸡的模样,嘴角不自觉地扯起一个弧度,却扯动脸上的那道疤痕,还未浮现的笑意因为疼痛,立马转变为一个狰狞的表情。
一道闪电适时地出现,伴随着雷声,他的表情看上去极其地凶恶,吓得白青葙一下跳起来,将身后的凳子绊倒。
“砰——”地一声,直直地砸在她的心上。
闪电与雷声来得快去得也快,又恢复平静的房间里,白青葙惊觉自己的反应好像太大了些,显得她气势矮了一节。
尴尬地摸摸鼻子,将凳子扶起来,嘴里还不住地嘟囔为自己找补,“真是的突然打雷,吓人一跳。”
将自己的行为归咎于突如其来的雷声,不承认自己是被无忧吓到。
屋顶汇聚的水从破洞处哗啦啦地落进屋内,屋里已经聚集起了一个小水潭。
“这屋顶你就打算让它一直漏着?”看着已经蜿蜒到脚下的水迹,无忧有些无奈。
白青葙这才回过神来,刚才把注意力都集中在他身上,完全忘记屋顶还破着这件事。
低头一看水流都已经蔓延到了她的脚下,白青葙狠狠地沉默了一下。
不过现在摆在她面前的有一个问题。
那就是她好像做一个普通人习惯了,一时间想不起来这法术该如何使用。
努力地在记忆里搜寻,好不容易磕磕绊绊地掐着手诀,对着屋顶的破洞,一道微弱的灵力摇摇晃晃地展开,艰难地变成薄膜的形状,十分勉强地附在屋顶的漏洞处。
无忧皱眉看着白青葙,就这么一点小小的法术她都使得这么勉强,这剑宗到底是怎么教导弟子的?对这剑宗也生出了许多的不满来。
雨滴不再落入屋内,呼啸的带着水汽的风也不再向屋子里倾灌,房间似乎变得温暖了许多。
白青葙摸了一把头上并不存在的虚汗,转而看向无忧有些得意。
目光上下打量他,目光落到他脸上那道狰狞的疤痕上,这样深的伤痕,若不是有什么深仇大恨,怎么能下这样的死手,不过她还是不要知道的太多的好。
她可不想被卷进这样的是非之中,“明日等雨停了你便自行离去吧。”
白青葙懒懒地用手撑着头,也不去问他是怎么来到这里,又是发生了什么才变成这副模样。
无忧抬眼看向白青葙,眸光中满是惊讶,他还以为按照她的性子,会追根究底问个明明白白。
不过若是她问了,他也回答不出来,他也想知道自己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身体近乎破碎,灵力也近乎耗尽。
他不过是像往常一样睡了一觉,醒来就是这样的情况,这真叫他有些摸不着头脑。
不过有一点可以确定,他来到这里一定不是偶然。
这背后不知是谁在捣鬼,看来他暂时不能离开这里,他得想个办法留下来,看看这背后之人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我不知道我该去哪里。”男人略微沙哑的声音还带着迷茫。
暗淡的烛光下,阴影下看不清他的表情,白青葙只觉得他身上充满了无助的气息,回想起刚才,他连自己名字都说的很不确定。
心中浮现一个荒谬的猜想,“你不会什么都不记得了吧?”
闻言无忧的眼睛蹭地一下亮起来,虽然不知道是什么让她有了这种误会,不过正愁没有可以留下来的理由。
这可真是瞌睡了,就有人递枕头。
无忧当即便顺着她的话,身子往旁边一歪,虚弱地靠在桌旁,痛苦地捂住头,“嘶—我的头好疼。”
白青葙心里咯噔一声。
完了,她不会被他赖上吧。
无忧一脸无辜地点了点头,暗绿的眸子,像是一池澄澈的春水,映照着一抹摇曳的烛火,眸光闪动看起来无害极了。
“可你不是还记得自己的名字?”
无忧痛苦地捂住头,声音痛苦嘶哑道:“除了名字以外,我的脑海里只有模糊的片段,只要一仔细去想,头就像是要裂开一样。”
朦胧的烛火映照着他如玉的侧脸,墨色微湿的发丝黏在耳畔,白皙的皮肤上,沾染了些许殷红的血迹,红黑白三种颜色的极致对比,苍白柔弱的模样,让人不住地想去怜惜。
无忧暼了一眼白青葙,见她神情有所松动,更加卖力地演了起来。
侧着头用完好的左边脸颊对着她,微暗的烛火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柔弱而可怜地看着白青葙,浑身洋溢着无助的气息,像是走失的小狗,湿漉漉的样子可怜极了。
看着他这幅可怜样子,想让他明天立马离开的话,到了嘴边转了转终究还是咽了下去,屋外的大雨并未停歇,甚至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将这座远离其他弟子居所的小院隔离开。
“算了,你先休息吧,有什么事我们明天再说。”然后看了看除了一张床,一个柜子,还有眼前的桌子以外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白青葙沉默了一下,“至于睡在哪里,你自己想想办法吧。”说着,把自己身上披着的外衫扔向无忧。一溜烟跑回床上,拉过被子把头盖住作鸵鸟状。
带着温热体温的外衫劈头盖脸地落了下来,无忧呆滞一瞬,将衣服拿了下来,带着淡淡桃花香,细嗅之下还夹杂着一丝少女天然的体香。
察觉自己在做什么孟浪之事,猛地一下反应过来,将手中的衣服放到桌子的另一边,像是躲避洪水猛兽一般。
淡淡的绯红从他的耳后不受控制地晕开。
长出一口气,稳住心神,闭上眼运转灵力,开始修复身体。
另一边白青葙躺在床上有些心烦意乱,那个梦让她有些在意。
梦中被灌输的记忆清晰地存在于她的脑海中,历历在目,就像是亲身经历过一般,那些感觉真实得让她有些害怕。
白青葙翻了个身,算了不想了,就是一个比较真实的梦罢了,何必想那么多。
属于剑宗的记忆渐渐回笼,她突然有些恍惚,不知道明天醒来会是在哪里。
会不会这又是一场梦,梦醒她就又回到原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