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07
周六和朋友约定去水上乐园,菜菜把她的男朋友也带上了,以前高中都是一个学校的,虽然不同班级,倒也没有太陌生。
菜菜男友高考完那个暑假就考了驾照,今年大二暑假,家里出钱给他买了一辆车,不过这男生不是那种爱炫耀的性子。
菜菜说来我家小区接我,我才知道她男友有车。按照路程远近,就一路过去,把大蝶和阿梦都接上。
由于最近我心神不宁,在浅水区玩了半个小时,我就坐在公共的遮阳伞下休息,看着朋友们在水里闹腾。
菜菜租了一个大天鹅,趴在上面,让男朋友推着她去深水区冲浪。我先前就与大蝶、阿梦去玩了水上滑梯和漂流。
大蝶今年就准备考研,压力还是挺大的,今天出来放松,玩得相当疯。
对于年轻人当下卷生卷死的情况,我倒是从毕业的学姐学长们那里听过一些。九月份时也要读大三了,对于未来,我确实没有什么想法的。
家里人对我的要求不高,但是对弟弟的要求挺高的。我爸还说等弟弟有出息了,我这个姐姐上可以啃老下可以啃小,这话术多好听。
我这种普通的本科普通的专业普通的成长经历,实在是普通到让人觉得无趣,可能会让人连翻开我的履历的想法都没有。
相比姜深,他这一生可以说是精彩,就连落幕都充满了戏剧性。
“从容!下水来啊,我们去玩旋转大喇叭!”
潜水过来的阿梦趴在岸边喊我,太阳光洒在她裹满水珠的脸上,显得亮晶晶的,好像贴了很多童年时喜欢的小碎钻。
躺在椅子上的我往前坐起身,对着她摇头,“我有点累了,你们几个去吧。”
“不是吧,你进来以后连一个小时都没游上,这么体虚吗!”
“是的,最近总这样,万一溺死了咋办。”
“呸呸呸,瞎说。那我也只能找大蝶了,菜菜和她男朋友如胶似漆的,别当电灯泡。”
我还是瘫着,懒洋洋地说:“也行,我休息会儿,等好了以后再和你们玩。”
“明天说是要下雨,我们今天这日子还是挑得不错的。你休息好了,就来浅水区那边找我们。”
阿梦说完又调头游走,我往后躺回椅子里,交叠着双腿,就这么放空地看着远处。
明天下雨吗,可是明天一家人都要去山区的道观。
出神地想着,我的视线又落在自己的泳裤上面,和我人一样无趣的泳衣,纯粹的深蓝色,没有条纹没有花朵。
我对于泳衣是偏向保守的那种,连体的半袖,裤子的长度也到了膝盖,这样会让我很有安全感。玩滑滑梯时,也不会被湍急的水流冲烂布料。
室外气温三十多度,躺在遮阳伞下还是没有室内凉爽。这一排的伞下,就剩下我一个人瘫在这,可我并不觉得有多燥热,反而带着一种阴凉感。
一个穿着卡通泳衣的小男孩从我的伞下跑过,看着也就一年级的样子,他的身上还穿戴着救生衣。
“你这里好凉快。”
湿漉漉跑出去的小男孩又倒退回来,在遮阳伞下说着,他还指着隔壁几个位置,又讲道,“比旁边几个都凉快。”
我脸皮一抽,缓慢地从椅子上坐起。眼前的小孩还滴着水,他的家长从后面慢悠悠地走来,并不是我产幻,是真实的孩子。
要不是他的影子那么明显,活人的气息扑面而来,我大概要以为自己看到了鬼。
“真的么,我去隔壁看看。”
起身走到左边的遮阳棚下,还是挺凉爽的,我怀疑小男孩诓我,没想到他拍着身上的救生衣,喊道:“我这里变热了!”
“你在和姐姐讲什么呀?是邀请姐姐一起去玩水吗?”
我被小孩的话说得没敢乱动,他的妈妈笑着从我身旁走过,还对我点了点头。
“没有,我只是说这里比较凉快,妈妈快点,一会儿会有冲浪活动!”
这位年轻的妈妈牵过孩子,又对着我点点头,母子俩向着儿童区域那边过去。
我站在棚子下面,听着耳边传来欢笑声,觉得这声音时远时近。不是遮阳棚凉快,大概是我的周围凉快。
难怪很多人都没在棚子下,而是去了室内。
想了一会儿,我感到毛骨悚然,想到一些足以让人尿颤的情节,可能我的背后站着谁,极端点,我的背上背着什么东西。
有个胖胖的大叔从我不远处跳进水中,溅起的水花打在脚背上,我从自己的沉思中回过神。
打了两个喷嚏,我无端感觉到冷。
后续我没怎么下水去游泳,但也陪着朋友们到了下午四点才走。我们一块去吃了烤肉,晚上八点多,我被菜菜和她男朋友开车送到小区楼下。
后面这几个小时倒是没发生什么怪事,没有幻视也没有幻听。但我现在有点抗拒一个人坐电梯回家,生怕发生被困在电梯里的恐怖事件。
可是就这样爬15楼,万一楼梯里出现什么,也是很经典的恐怖怪诞情节。
我站在楼下,拨通了梁晟晟的电话,让他下楼来接我。在等他的这几分钟里,我大概是又出现了幻视。
这栋单元楼前面是一片花坛,小区年代也有二十多年,建筑群不是很密集,绿化是非常好的。但这样也很容易让人躲藏,我读小学的时候,小区是出过事的。
我望着面前的绿化带,心里的情绪在放大,感到一阵阵的手脚发麻。
在灌木丛后面,灯光下,模糊地出现一团影子,渐渐地,那气体一样的淡淡阴影成了半个小孩。
小孩有模糊的五官,它从树后飘忽忽地出来,我清晰地看到,它不仅是没有影子,甚至还没有下半截。
心脏在这一刻疯狂跳动,身体的血都不知道是热还是凉,我挪不动脚,它好像也在看我。
是不是发现我能看到它,这影子有人的眼睛鼻子,可我认不出是谁,难道我最近真的被鬼魂缠上了?
不对,难道这个世上真的有鬼?
“姐!”
肩膀被梁晟晟拍上,我猛地惊醒,拽着他的短袖,指着前面几米的花坛。
“有、有东西。”
“什么啊?”
“我……”
“怎么结巴了,干嘛?突然还要我接你回去,你以前都不用的。最近真的撞邪啦?”
我的嗓子抽紧,干涩地问:“你有没有看到那里有个小孩。”
梁晟晟比我还高一些,他在这看不清,就干脆走过去,绕到花坛后面查看。他一走过去,我也就看不见那模糊的东西了。
“哪里有小孩,你乱讲。”梁晟晟就站在刚刚小孩出现的地方,叉着腰埋怨。
“我刚刚确实看到,但……可能也不是正常小孩,可能我眼花。”
我都不知道要怎么描述,我可能是游泳有点累,声音说道最后,反而没有了笃定的气势。
我最近一直挺不在状态的,所以现在也不敢完全确定。
“咦,你别是真的撞鬼了。就算要见鬼,也该是看到深哥,哪里是什么野小鬼。”
话是这么讲没错,但我现在思维很混乱。梁晟晟也放暑假了,我干脆要求他陪着我在小区里转转。
梁晟晟迫于我的威严答应了,他嘴上好奇地说:“你该不会真要带我去找幽灵什么的,国内国外的都不一样。姐,你说国外的恐怖还是咱国内的恐怖?”
“都恐怖。”我脸色阴沉地回答。
不管是哪一样,只要自己撞见,那就是不得安生的。
“初三的社团学长说招魂电影好看,还有各种解说,要是真有这些恶灵,那不就世界大乱了。还有国内的什么邪术之类的,我发现研究这些还蛮有意思。”
身旁的少年絮絮叨叨地讲着这些,我开头听了几句,后面就听不进去。
还好明天一家人就要去道观求福,应该会没事的。不会今晚就发生什么电影里的情节吧,然后我就看不见明天的太阳了?
“弟。”
“啊?”
“你说按照外国鬼片的剧情,明天我们一家去山区的道观祈福,路上会不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
“……”
被我这严肃的表情给震慑到,他停下脚步,也有点结巴地说,“你玩真的啊,不要乌鸦嘴!”
“如果我真的见鬼了,撞邪了,遇到什么灵异事件,给家里带来灾祸怎么办。”
“不会的!姐你别怕,明天找道长看看,求个福就没事的。”
“嗯,也是。我随便说的。”
我也不想吓唬他,便闭了嘴不再说这件事。在小区看了十几分钟广场舞,我又在墙角边看到了模糊的轻飘飘的身形。
正常小孩怎么会趴在两米高的墙柱子上,这一定是刚才那个只有半截的阿飘小孩,但它的五官好像又变了,一会儿像男孩,一会儿像女孩。
我发现自己没那么犯怵了,也没到尖叫躲避的程度。柱子上的小孩还是就半截,像是电脑中加载不出下半部分的图片。
它没有在看我,而是盯着广场舞,不看我最好,要是突然四目相对,我可能会惨叫。
慢慢地,我将视线转开,假装看不见异常,但是我又拽住了梁晟晟的衣服,多少有些心虚。
我现在是变成什么招阴体质了?
热闹的广场舞在九点散场,梁晟晟去小卖部买冰棍,我没心情吃,那个墙柱子上的半截鬼魂也不见了。
回去的路上有弟弟陪着,我心里踏实些。回家看到爸妈都在,我先是去房里放了背包,将自己换下的泳衣洗了晾晒,这才走到客厅问。
“妈、爸,光明小区有二十多年了吧。”
“是哦,建成后我们就搬进来,一年后你就出生了,隔壁……”
爸爸可能还想提隔壁的姜深,毕竟我俩同一年生的,但考虑到现实情况,他没说出这后面的话。
我回忆着过往,可惜记忆太少,只说:“我还记得我读小学时,是在这里抓到一个杀人犯吧?”
“我怎么不知道?”梁晟晟好奇地放下游戏机。
妈妈和爸爸都想了想,彼此对了几句,就把这事还原了出来。
大概是我二年级时,梁晟晟都才幼儿园,他当然没印象。虽然那个时候网络也挺发达,治安也变得好很多,刑事案件降低不少,但还是会有一两件刑事案发生。
住在光明小区16栋的一户人家,这家人被亲戚上门寻仇报复,一家六口只有一个最小的女儿活了下来,就连读中学的儿子都被杀了,差一点就被灭门。
这家小女儿送去给亲姑姑收养,从此搬家不再回来,作案的那个亲戚也执行了死刑。16栋楼受这件事影响,有几家都搬了出去,租房的价格也比旁边的单元楼低。
这件事当时轰动整个市区,不管是网络还是电视、报纸都在讲,所以我也到现在还有点印象。
那段时间警察经常出入小区,还多了很多巡警来巡逻。我上学放学都是爸爸接送,他随身还携带一个大公文包,里面有辣椒水、警报器、防狼电击棒。
“除了这件事,光明小区还有别的事件么?”
看我这么问,爸妈交换一个眼神,就说还有别的,跳楼的,男女都有。不过光明小区住户加起来三四千人,二十多年来有这么个别例子倒也不算事故高发地。
这么些年,总有人搬走,但也有新人住进来,比如我们楼上好几户就是我高中搬进来的。
“这几年有没有小孩子被拐,或者出事的?”讲了这么久,我终于提到了小孩。
“没有的,各家的孩子都看得紧,也就16栋那家,还有……小深出了事。”
妈妈说完就起身去洗澡,让我有什么就问爸爸。但我好像没什么要问的了,如果光明小区总有小孩出事,早就被警察重点排查。
这阵子的话题就是姜深,没有别的孩子,可我为什么没见到姜深的阿飘,倒是看到一个不认识的小孩。
既然我真的看到了鬼魂,那为什么不是姜深的?要不哪天找个时间,我去挂个精神科看看吧。
怕不是我出什么问题了。
爸爸和梁晟晟开始父子闲谈时间,基本上这种时间段,爸爸都会给弟弟教育一些做人道理。以前我也有这个环节,读了大学后就少了许多。
我回了房间准备睡觉,而这次刚关上门,我听到了很清楚的叫我的声音。
“梁从容。”
我是真的不想在楼下看到的半个小孩出现在我的房间,我说不定会吓得失禁。
通风的窗口吹进来强风,在我准备尖叫时,窗帘啪一下打在我嘴上。
我没能喊出来,但这次我看到了窗前出现的鬼影。
透明的身体还能看到后面楼栋的灯火,他不是小孩,而是高挑的少年身形。淡淡的气体如烟雾,脚下悬空,没有灯光投射的影子。
姜深的阿飘就这么出现在我面前,我后背靠在门板上,嘴巴张着,一句话说不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