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钱教授的气节
这一觉睡的太累了,卫明熹哈欠连天的到灶房舀热水洗漱。
温水的唤醒效果自然不及冷水,洗完脸后她也不擦,晃着脑袋用力甩了甩。
从口袋掏出两只便携式分装瓶,暴力的将爽肤水和面霜拍进面部,鼻尖嗅到熟悉的淡淡玫瑰香气。
呼,终于清醒了。
趁着没人她又从空间捞出一把气垫按摩梳在头皮上划拉两下。
这都是穿越前她身为三十岁女性的保养习惯,如今的她还尚在发育呢,那些有“抗老”功效的护肤品属实是多余了。
划拉完她清汤挂面的发型,收好“作案”工具,此时腹中传来一阵饥饿的“咕噜”。
经历了整日整夜的疲乏,她眼下真是饿坏了。
视线扫到灶台——
咦?刚才居然没发现,一只圆圆的盖帘上歪七扭八的躺着二十来只饺子。
唔,应该能称作饺子吧,不过就是丑了些、胖了些还有漏了些……而已嘛。
二妞费劲巴拉的掀开厚重的帘子走了进来,注意到她的视线后脸都红了,扭捏道:“那个,我给干爷爷包的。”
“喔,上车饺子下车面是吧?”卫明熹恍然大悟,“二妞真好,不怪干爷爷偏心你。”
“干爷爷对我们都好!”
二妞更害羞了,被偏心对她来说是非常新奇的体验,她显然有些口不对心的乐在其中啊。
卫明熹没再接着打趣她,笑嘻嘻的帮忙将露馅儿的饺子返工了一下。
真不怨人家孩子干活儿不行,从前只有年节时候才能吃上一顿饺子,细面和肉馅精贵,向来被赵萍“把持”着,她们也没机会上手啊。
看着二妞羞涩的笑容,卫明熹被梦境扰乱的心渐渐安定下来,往后她们在一起必定会逢凶化吉、遇难成祥的。
不!是她会无灾无难、无疾无忧才对!
堂屋里,陈山虎看着被端到他手里的热腾腾的饺子,心里的滋味儿别提了。
再加上卫明熹还在一旁假意含酸,重点强调这是二妞天没亮就起来特意给他包的,史无前例的大方,老陈感动的险些老泪纵横,端碗的手都微微颤抖了,
“二妞啊,爷爷舍不得你……
二妞真是爷爷的好孙女!比你姐姐可贴心多了!”
卫明熹:……诶?
你俩贴心贴肺贴呗,捧一踩一就没必要了吧?
这老头儿肯定是对不同意跟他回京这事儿怀“恨”在心呐,哼,心眼忒小。
“首长,首长……”
院外传来一道男声,嗓门倒是不小,就是声音听着有点发虚。
谁呀这一大早的,卫明熹叽咕着往外走,陈山虎倒是屁股稳的很,依依不舍的将碗里最后几个饺子吃完。
一辆军用的越野吉普车停在卫家大门口,旁边立着一个穿军装的小战士,浓眉大眼的,看着也就二十郎当岁。
“你好,你找陈爷爷吗?”
天呐,保家卫国的兵哥哥诶,卫明熹她超爱!
穿越前每次赶上有阅兵,卫明熹盯着电视能从头看到尾,鲜艳又肃穆的绿军装就是她眼中最美的风景线!
现在亲眼见到这样质朴又充满朝气的解放军战士,某人内心无比激动,面上却不得不维持下稳重大方的人设。
如果陈山虎会读心术,一定气个仰倒,
老兵不算兵?兵爷爷就不是风景线啦?小丫头怎么还嫌老爱少呢?
马大壮同志活这么久头一回见到长相这样标志的小姑娘,顿时惊为天人。
他脸色涨的通红,局促不安的抬起攥的紧紧的手,担心有些唐突又匆忙放下了,
张嘴说话吧,舌头就跟打了死结似的,“你,你……”,一个“好”字半天没吐出来。
“他叫马大壮,你三哥手底下的兵!”
陈山虎从屋里出来就虎着一张脸,“瞧你小子那点儿出息,磨磨唧唧的。”
简直丢人现眼嘛。
他大手一拍马大壮的后背:“别你你你了,快搬东西吧。”
“诶!”
这下马大壮倒是应的从善如流,一溜烟儿干活儿去了。
卫明熹目瞪口呆的看着兵哥哥一趟一趟往屋里搬东西,嘴巴张的能塞下一只鸡蛋,
“这是?”
“哦,这些天我交代小马筹措了点东西,你们正长身体呢,可不能饿着。”陈山虎一派云淡风轻的样子。
要不是卫明熹眼尖,发现他背在身后的右手小拇指翘啊翘的,还真瞧不出他的得意。
马大壮是左一趟米,右一趟面,左手拎着一条肉,右手提着一筐蛋……
卫家院子外面已经围了不少看热闹的村民,交头接耳的,
“这是供销社新上的细棉布吧?”
“那两捆棉花得有个十多斤?够做两三床棉被了。”
人群中一会儿一阵低呼,艳羡之情溢于言表。
偶尔也有一两句刺耳的,
“呦,还有红糖和麦乳精呐,明熹呀,你们家可真是交了好运啦,这门干亲可真不白认呐!”
一道捏着嗓子酸里酸气的女声传来,卫明熹抬眼一看,一个三十来岁的女人拄着胳膊正倚在她家墙头。
此人面容姣好,看面相也不是个刻薄的,上半身不时晃一下,估计是脚下垫了石头。
她想起来了,这是早几年就已经过世的东亮叔的女人。
据说她做姑娘时曾对卫季玉芳心暗许,但明熹奶奶嫌她看着不庄重就没做成这门亲事。
这人也可怜,嫁过来六七年男人就死了,守寡后时常愤慨命运不公,或许她对卫家多少也有些埋怨吧。
卫明熹知道她没什么坏心眼儿,只是嘴上招人烦,就不大想理会她。
周三三却不乐意了,敢在她的地界上欺负她的人,这不是自找的么,英雄正愁无用武之地呢,
“杨红娇,没听说你怀孕呀,泛的是哪门子酸?你即便想认干亲还没人搭理你呢,少出来丢人。”
四下里顿时哄然大笑,大冬天的感觉周遭温度都升高不少。
“你,你……”
杨红娇可不敢对上周三三,她功力还浅明哲保身为上,重重“哼”了一声后踉跄着从石头上下来悻悻走开了。
卫明熹不禁捂脸,当着寡妇提怀孕,哎嘛她老奶这嘴真是缺德带冒烟儿啊,为杨大婶默哀三分钟。
“罪魁祸首”还冲她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卫明熹艰难的扯了扯嘴角,默默地把头扭到一边。
没眼看真是没眼看。
周三三眼神里泛起一丝疑惑,咋的了,这丫头啥反应?咋不为她喝彩啊……
直到对上陈山虎充满夸赞的眼神她方觉得意。
这才对嘛,还是老爷子有水平,能分清好赖人。
收了陈山虎半车东西,卫明熹扭扭捏捏的向他奉上一只小包袱。
“咳咳,一点薄礼,聊表寸心。”
呜呜,真的很薄,真的很寸呐,从来没送过这么拿不出手的礼。
陈山虎本想推拒,但不知想到了什么,又笑眯眯的收下了。
“还有,”卫明熹从口袋里掏出重新誊抄的药方,
“我们村有个下放的老中医,听说医术很了不起的,这个治咳疾的方子您拿回去,给干奶奶的医生看对不对症。”
“看不出来你还有点孝心啊。”
陈山虎高兴的接过药方打开看了看,嚯,咱老陈的大孙女写的一笔好字,龙飞凤舞的,回家好好显摆显摆。
他又对卫明熹好一番交代,对着二妞一阵嘱咐,对明光一顿胡撸,终于还是坐着车走了。
俩小的都对干爷爷的离开表现得很不舍,尤其二妞,转过身偷偷去擦眼泪。
卫明熹面上也是一副依依惜别之色,心里却实打实松了口气,总算把这位大佬送走了。
昨天请客还剩着些食材,她切巴切巴炒出两盘,姐弟三人随便吃了一顿。
饭后她拘着明光不许出去玩,正经开始教他们认字。
原主从小是个有主意的,七岁开始读书,在村里念完小学又到县上读中学,一天都没落下,现如今已经上高一了。
二妞虽然只比她小两岁,文化程度表面上是三年级,实际也就认得几个字外加会算加减法。
她刚上学那阵儿正赶上华国文化动乱严重的时候,“学习”一事形同虚设,老师和学生们整日里晃晃荡荡的,心思不在教书读书上。
那时赵萍生下明光刚两年,一直脱不开手,本就希望姐妹俩能帮着照顾弟弟,见二妞不像她姐一样倔着非要上学,顺势就让她退下来了。
作为曾经的现代女性,卫明熹当然知道学习的重要性,少不得给她一点一点补起来。
可惜她以前的课本被赵萍拿回娘家给人了,只能以后再想教材的事儿,眼下先写几个字来教他们。
明光拿着铅笔扭股儿糖一般根本坐不住,七画八画几下就开始小鸡啄米打瞌睡。
二妞倒是记着早上对姐姐的承诺,垂着头一笔一划写的很认真。
卫明熹也有些犯困了,迷迷糊糊间还想着希望沈教授改过的方子能让干奶奶的病情改善,最好能替沈教授和陈家结交这个善缘……
不得不说,她真的很有雷锋精神。
此刻下林村牛棚里也有人正念叨她呢。
昨晚沈郁清强行喂冯文若吃了多半盒疙瘩汤,又服了半片药,不知这俩谁的功劳更大些,当晚冯文若就退烧了,浑身也不再打摆子,到了今天已经能勉强起身。
“亏了那丫头的一片善心,有生之年还不知能不能回报一二。”冯文若靠在墙上微微叹息。
“你能养好比什么都强,一把年纪了愈发矫情。”
沈郁清轻哼一声,大丈夫立于天地之间,有恩当报,有仇……罢了,现在还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哼,一点儿小恩小惠就让你们感激涕零了,别忘了这些村民当初是怎么批斗我们的,真是有辱气节!”
炕另外一头,一个目光阴鸷的男人不屑的说。
“钱彪,你少在那阴阳怪气,”沈郁清看他不顺眼可不是一天两天了,老冯拉都没拉住,
“你若是个明理之人,怎么分辨不出他们中大多数不过是为完任务交差罢了,你的悲悯之心呢?
再者说,不就是昨晚的汤没给你分嘛,你有气节,你要有气节就把脚上的毛线袜脱下来,依我看就是给狗都比给你强些。”
“你,你……简直岂有此理!”
这位钱彪人不如其名,是个文化人,下放前在燕大任中文系教授。
他生平最恨自己这个“拿不出手”的大名,别人和他来往向来也只称他的字“泊远”。
沈郁清此时故意戳他痛点,恨的他在心里狠狠骂了几句“老匹夫”。
到底没有将袜子脱下以示气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