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清卿的笑容直接快挂不住了。

她本来想一下子得到祁溯南的崇拜，再不济也可以顺理成章地跟他当朋友，结果他们根本不按她预想的方向来。

她硬着头皮解释，“因为、因为我刚刚在校门口看到你们了，不太放心你们来这种小巷子，所以就跟着来看看，没想到真的会出事。”

“这种小巷子？这里平常就很多坏人吗？”黎锦眠好奇追问。

苏清卿的表情有些慌乱了，“额、这个么……我就是之前见过几次。我也不清楚。我又不参与进他们的活动，我怎么知道。”

两个小朋友似懂非懂地点点脑袋。

不等他们提出更多问题，祁溯南的手表响起，同时也吸引走了黎小朋友的注意力，苏清卿总算是悄悄松了一口气。

司机不清楚他们发生了什么，只是道，“少爷，我到门口了，你们可以出来了。”

苏清卿立刻跟他们挥手告别，“那我也要回家了，下次见。”

“我朋友还在等我，你们路上小心哦~”

说完，苏清卿就迫不及待地从小巷的另一个方向跑走了。

祁溯南看着苏清卿跑走的背影，俊秀的小眉头一直皱着。

“这个人，有点奇怪，如果找你玩，你别理她。”他扭头，十分老练地对黎小朋友叮嘱。

黎锦眠乖乖点头，但想了想，又道，“可是听起来，她好像是个好学生？”

祁溯南抱臂冷嗤，“好学生也有很多背着老师干坏事的。”

两个小朋友走回校门口坐车，坐上后座依旧挨在一起嘀嘀咕咕。

司机开着车，一边听着后座软软糯糯的小语调和少年特有的童音交错。

“我想了想，那个人确实好奇怪。”

“所以我们不跟她玩。”

“你之前认识她吗？”

“别说认识了，见都没见过。”

“可是她认识你诶。”

“那学校里很多人都认识我。”

“——你这么出名的？”

“咳，也、也没有了……”

祁溯南红了耳根，略生硬地转移话题：“对了，你怎么会有电击棒的。”

黎锦眠眨巴眨巴圆眼：“是阿姨给我的，她说女孩子就算用不到也要带着……嘿，阿姨还说我是漂亮的小朋友~容易碰到坏人。”

“嗯，那确实……”祁溯南默了默，然后道，“她还挺能预测。”

这次居然还真给碰上了。

“你不用羡慕，我分了一个给你，在你书包里，如果下次我不在，你自己打架的话可以用。”

黎小朋友伸出小手，安抚性地拍拍祁溯南的肩膀，然后低头从书包把电击棒又重新翻了出来，并进行现场指导，认认真真地演示：“喏，这样，打开，按一下，就可以了。”

“我试试。”祁溯南确实也有点好奇这个东西，接过来掂了掂，也认真点头，“好，我知道怎么用了。”

黎锦眠晃了晃悬空的脚丫：“那下次再碰到那些人的话……”

前面的司机越听越不对，压抑了半天终于等到个红灯，他脚下猛踩刹车，然后扭头，满脸严肃：“你们两个，放学碰到了什么？”

祁溯南和黎小朋友同时疑惑看他。

黎锦眠是满眼的茫然，祁溯南则后知后觉反应过来，蓝眸里迅速闪过懊恼，然后抿唇不言。

半小时后。

被祁夫人训斥一顿的两个小朋友像两个小鹌鹑，沉默地吃了饭，然后马上就被分开去写作业，写完作业也不给凑到一起玩，作为他们放学乱走的惩罚。

黎锦眠小朋友略带郁闷地入睡。

不过她又安慰自己，等一睁眼又可以一起玩了，还是不错的。

但……黎锦眠一睁眼，并没能跟祁溯南一起玩。

她又做梦了。

夜色如墨，月光被乌云遮挡，只在街道上洒下一片朦胧晦暗的光影。

黎锦眠兴致缺缺地环顾四周。

她不太喜欢这种阴森森黑乎乎的梦。

但，看着看着，黎锦眠就皱起了小眉头，总觉得这地方好像……学校门口那个小巷子！

而一旦集中了注意力，寂静的黑夜中，那似隐若现的阵阵低语和狞笑就清晰了起来。

来源——就是眼前这条狭窄阴暗的巷子。

黎锦眠想也没想，迈开小步子，就往声音传来的方向跑去。

她看见祁溯南小小的身影沉默地站立在巷子中央，对面是几个身材高大、面目狰狞的小混混。

祁溯南紧抿着嘴唇，眼神中透露出一股子倔强，冷声说：“废话那么多干什么，要打就打。”

“草，你小子还挺有骨气啊？”

“本来还没打算打你的……既然你敬酒不吃吃罚酒，我们也不好让你失望不是！”

带头的小混混们啐了口痰，被祁溯南激怒，伸手就把拳头狠狠砸在了祁溯南的身上。

他嗤笑：“不会以为你是祁家的人，我们就不敢动你吧？我可听说，你妈前段时间就死在你眼前，你爸连公司都不管了，还哪里顾得上管你？”

一拳。

“喂，你不会是什么扫把星吧？”

又是一拳。

“——不然怎么那辆车偏偏撞死了你妈，你就站在旁边，还什么事情都没有？啊？哈哈哈哈哈。”

“——不然怎么你爸都病了，你还一点事情都没有啊？”

几个小混混顿时齐声哄笑。

“他以为自己还是祁家那个金贵的小少爷呢。”

“这都多久了，还没认清现实啊，啧啧。”

祁溯南闷哼一声，别开脸，咬牙强忍疼痛，但身体却不受控制地摇晃起来。

黎锦眠来不及思考太多，顿时慌得扑上去，想把祁溯南拽走，整个人却直接穿透祁溯南的身体，甚至穿透了小巷的石壁。

小混混们的拳头一拳拳砸在祁溯南的身上，带起声声闷响。

黎锦眠扑在地上，睁大眼，眼眶迅速泛红，却只呆呆看着祁溯南。

她张嘴想问祁溯南傻愣着干什么，为什么不跑，却还是什么声音都发不出来。

大朵大朵的泪花从她红彤彤的眼眶里涌出，悄无声息地滚落地面，在凝聚成珠的瞬间，又落影无踪。

祁溯南还是一声不吭的。

旁边的黎锦眠已经哭得跟挨揍的是她了一样。

“——住手！”一道身影突然从黑暗中冲出。

不停给自己抹眼泪的黎小朋友和几个小混混们同时侧头看向声音来处。

被混混们包围住的祁溯南则兀自低着头，像是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在黑暗中不太明显的血色在他的嘴角逐渐晕开，将他那张清贵昳丽的漂亮脸蛋染上狼藉与颓然。

来人狠狠拉开了祁溯南跟前的小混混，并张开双手拦在了他面前，警告道，“我已经报警了！”

黎锦眠仰着脑袋，这才借着那点微薄的月光，看清了来人的脸。

是苏清卿。

几句跟白天类似的话语，苏清卿成功地将小混混们赶走。

只是小混混们离开时，满眼都是对祁溯南的嘲讽和嗤笑。

小巷重归寂静。

苏清卿回头看向祁溯南，脸上是满满的心疼和愤恨：“那些人怎么这样啊！居然还一起欺负你！”

她蹲下身，浑身笼罩月光，连带着整个人似乎都跟着闪闪发亮，她伸手想去碰祁溯南，“别怕，有我在，他们走了。”

一直低着头的祁溯南颤了颤眼睑，侧头避开了苏清卿伸出的手。

苏清卿愣了下。

祁溯南缓缓抬起头，晦涩的蓝眸跟苏清卿对视。

苏清卿有些尴尬地收回手，自顾自继续道，“啊那什么，同学你没事吧？要不我帮你叫一下校医？这里离学校很近，不然我扶你回学校？”

黎小朋友苦大仇深地蹲在祁溯南旁边，皱着小脸，盯着苏清卿看了很久。

最终有些沮丧地垂下脑袋，对她说了句无声的“谢谢”后，站起来往小巷外溜达。

黎锦眠想，梦里的祁溯南好像跟她不是好朋友。

但是苏清卿这个朋友对他很好。

这样也挺好的。

黎锦眠又慢半拍地发现现在的身体似乎比现实里更轻、更自由，这种感觉有点新奇。

于是黎小朋友瞬间把祁溯南和苏清卿抛之脑后，试探性地让自己“飘”出去。

然后就这样看到了巷子外不远处停靠着的一辆纯黑轿车。

黎锦眠狐疑歪了歪脑袋。

刚刚她还没进去的时候，这里没有这辆车。

这才过了多久？这辆车什么时候来的？

这人肯定能听到巷子里的声音，但就是不进去救人是不是！

黎锦眠带着点怨念飘了过去，整张小脸直接趴到黑乎乎的车窗上，鼓着腮帮子气势汹汹地瞪向车内。

黎锦眠愣住了。

她盯着灰暗中的那半张略显稚嫩的侧脸。

也是学校里的学生？

这人、这人……她是不是在哪里见过？

然而不等黎锦眠仔细看清，轿车启动，直接消失在梦境的迷雾中，甚至都不给她追上去的机会。

虽然就凭黎小朋友这小短腿，即使用“飘”的，也根本追不上就是了。

黎锦眠只能在原地皱着小眉头思考。

她思考到意识模糊，思考到梦境散去，都没思考个什么出来。

于是黎锦眠也就没能注意到，苏清卿有些生气地从巷子里大步出来，也没等祁溯南就率先离开。

而遍体鳞伤的祁溯南一步一晃地走出巷子时，不知道是巧合还是什么，往黎锦眠在的方向瞥了眼，然后缓缓收回视线，沉默着循着路走远。

直到梦境归于虚无，他的背都是笔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