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暖跟在向婉婷身后上食堂二楼。

二楼只有午餐和各种中午才开张的小吃，这个时间点除了几个备菜的人，几乎没有学生在。

拐角处有一家快餐店。

蒋暖到了楼梯口掀开帘子，余光瞟向大门敞开的快餐店。

她看见了沈清风。

沈清风身穿黑条白色衬衫，坐在靠窗的位置敲电脑。

蒋暖咬咬唇。

果然是他。

“这呢，”向婉婷也找到沈清风的位置，她牵住蒋暖的手走过去，一只脚踏进屋里，挥手喊了一声，“哥！”

沈清风听见声音，抬头看过来。

他淡淡扫了两人一眼，微抬下颚：“过来坐吧。”

蒋暖硬着头皮走过去。

店内窗旁一排黑色的软皮沙发，向婉婷和沈清风对面而坐，蒋暖坐在里面。

蒋暖悄悄瞄了眼沈清风。

他清俊的脸上波澜不惊，好像早知道向婉婷今天带的人是谁。

向婉婷看看不说话的两人，先开□□跃气氛：“咱们先点喝的吧！你俩喝什么？”

蒋暖和沈清风异口同声：“都行……”

话说出口，两人看了对方一眼，皆是一愣。

蒋暖摸摸鼻子，转头看向窗外。

她看见沈清风的眼底有笑意一闪而过。

“你俩还挺有默契，”向婉婷站起来，“那我就随便点了啊。”

沈清风从兜里掏出饭卡拍在桌上：“刷我的吧，我请客。”

向婉婷跟自己哥哥也没客气：“行啊，真大方！”

快餐店只有他们三个人。

向婉婷跑到前台去点咖啡和点心，座位上又剩下蒋暖和沈清风两人。

似曾相识的场景。

蒋暖托腮，望着窗户外晃动的绿树叶陷入纠结。

向婉婷好心给她介绍补习专业课的人。

可这个人是和她合不来的沈清风。

向婉婷并不知道她和沈清风之间的矛盾。

她要是拒绝，又会辜负向婉婷的一番好意……

小姑娘心思单纯，此时想的什么全部都写在脸上。

窗户大敞四开，吹进来的风像被烤熟了一般，铺面的热浪。

沈清风看着眉头紧促的蒋暖，心一动，嘴角带着揶揄的笑，忽然叫她名字：“蒋暖。”

蒋暖确实吓了一跳，眼睛瞪得圆圆的，扭头看向沈清风：“啊？”

沈清风挑起右眉，故意逗她：“外面有花啊，你看得这么入迷？”

蒋暖木讷地“啊”了声，伸手缕缕头发，认真思考几秒：“没有花，有树。”

沈清风手指放在唇上。

他盯着蒋暖，弯弯嘴角。

真好玩，太可爱了。

她现在的状态跟在家里完全判若两人。

他食指摩挲下巴，清冷的嗓音夹带笑意：“蒋暖，我很吓人吗？”

蒋暖眨眨眼，低头看向桌面：“不啊，不可怕。”

不可怕，就有的时候死犟，好烦人的。

沈清风：“那你为什么每次见我都躲着走？”

蒋暖：“……”

蒋暖抬眸直视对面的沈清风。

沈清风捏着下巴，似笑非笑地望向她。

那双一向淡漠的黑眸里，罕见地带了点戏谑的意思。

蒋暖不太习惯沈清风这么看她。

她扣扣桌角，为自己找借口：“不是故意躲你，碰见的那几次都正好有事情。”

“哦——”沈清风拖长尾音，“那你的意思，不是故意躲我的？”

蒋暖低声点头：“嗯。”

“这样啊，”沈清风放下手指，一下下敲着黑色的桌面，“那你对这次婉婷找我来给你补课，你有什么看法吗？”

蒋暖扣桌角的动作停下。

她视线落在正对面的前台。

向婉婷侧着身子，眉开眼笑地和做咖啡的阿姨聊得正欢。

蒋暖微微抿唇：“挺感谢你们的，但会不会太麻烦了呀？”

沈清风不光凭借出色的长相在新传学院赫赫有名，优异的学业成绩也有目共睹。

蒋暖听说他已经获得了保研的名额。

抛去别的不谈，有沈清风这样优秀还专业对口的人来给她补习，她简直是中彩票了。

沈清风摇头：“不麻烦，我想听听你是怎么想的？”

蒋暖迎上沈清风的目光，粉唇微动。

“蒋暖，”沈清风正了正神色，在她发表意见前先开了口，“其实准确算下来，咱们认识的时间并不长，你对我的了解可能很片面。”

吊顶的老式风扇忽然呼呼地转动，嗡嗡声沉闷的像这夏季热出波纹的空气。

风从上方吹下，几捋发丝拂过蒋暖的脸颊。

清凉的风涌动在二人之间。

沈清风“啪”的一下合上银色电脑，右腿叠放在左腿上，挺直的背脊向后靠着沙发。

他睨着蒋暖，深黑色眼眸像幽深的漩涡，引得人不自觉地想看进去：“正好，你可以借这次补习的机会和我多接触接触，没准你会发现，我是一个很好的人呢。”

——

蒋暖下班回家依然处在一种飘飘然的状态。

她知道，沈清风是看在向婉婷的面子上才答应给她补习的。

从食堂出来时，蒋暖和向婉婷说了好多声谢谢。

向婉婷拍拍胸脯：“应该的，希望我哥能帮你考研成功上岸！”

蒋暖进屋后洗手做饭。

一天未见主人的胖橘猫主动跑到厨房来贴贴，躺地下翻开白色的肚皮嘤嘤叫。

蒋暖被脚下撒娇猫猫萌的心化成一滩水，她俯身揉了两把猫肚子，抱起小胖猫。

小猫两只前爪搭在蒋暖的肩膀上，用猫头蹭蒋暖的脖子。

蒋暖一只手抱猫，另一只手炒菜。

小猫能吃能睡，像鼓起的气球，又胖了一圈，蒋暖抱的吃力，手臂有点酸。

锅底冒出滋啦啦的油，蒋暖把切好的葱段倒进去。

葱香味在厨房四溢。

橘猫皱皱鼻子喵喵叫，舞动四肢挣脱蒋暖怀抱，跳下去嗖嗖跑走。

蒋暖呛了一口油烟，捂嘴猛地咳嗽。

她看着锅底黑糊的葱花：“……”

油温好像高了……

蒋暖叹着气把黑乎乎的葱花倒进垃圾桶。

做菜不是她的强项。

还是煮面吧。

夜幕降临。

蒋暖拿着专业课的书在客厅来回边转悠边读。

楼上的妈妈训斥小孩的声穿透力十足，隔着天花板蒋暖听得清清楚楚。

“又错又错又错！我讲多少遍了你还不会，统共就一点作业，你从放学写到现在，一科都没写完？”

“一篇文看一个小时什么都记不住，说看不懂？你长没长脑子？”

蒋暖抬头：“……”

她好像也被骂了。

上方的战况愈演愈烈，辅导作业的妈妈情绪激动，劈头盖脸地斥责声不断，“Duang”的一声，蒋暖家天花板发出巨响。

然后是小孩的撕心裂肺的大哭。

小朋友的哭声听得蒋暖心里不太好受。

她静不下心，瞟向墙壁上的钟表。

九点四十分。

蒋暖放下书，想揉揉猫咪。

她左右环顾：“花生，花生过来！”

没看见猫。

没有回应。

蒋暖手扒着靠背跪坐在沙发上，锁定猫窝里缩成一团的圆脸小猫，拍拍手 ：“花生，快过来让我抱抱！”

橙色小窝里的沈清风耳朵动了动，继续闭眼，假装没听见。

就当他睡着了吧。

他可不想过去迎接一通狂风暴雨般的亲亲。

心脏受不了。

蒋暖没放弃撸猫，清甜的声音有一丝丝委屈：“花生，你真的睡着了吗？真的不想让我抱一下吗？”

沈清风半眯眼，看见蒋暖那一双水灵灵的眼睛可怜巴巴地盯着他。

他可见的颜色很单调，但看清了蒋暖眼底闪动的波光。

清澈明亮。

沈清风心跳加快。

他迅速扭转脑袋，不看蒋暖。

这小丫头片子，白天见他本人的时候像受惊的小兔子，多一句话都不愿意和他说。

现在对着家猫又开朗起来了。

扮猪吃老虎算是让她玩的明明白白。

生气，不理她。

猫咪的动作蒋暖看的清清楚楚。

她眼神错愕。

蒋暖觉得自己一定是学习太累眼花了。

在猫半睁开眼的那一刻，她居然从一张可爱的猫脸上，看出高高在上的审视和愠怒。

那神情，好像一只蛰伏多年的猛兽突然苏醒，盯上一个蓄谋已久的猎物。

蒋暖后退下了沙发，缓步靠近猫窝。

橘猫侧身对着她，双眼紧闭。

蒋暖慢慢伸出手，掌心覆上猫咪毛乎乎的背，轻轻一捏。

“喵呜～”

小猫像被触碰到奇怪的开关，软萌软萌的哼哼。

“我就说嘛，花生还是那个可爱软软的花生，刚才都是错觉，来抱抱！”

蒋暖开心了，如愿地捞起猫咪，放肆地撸着它的毛。

沈清风猫眼微垂。

他怎会发出那么矫情的声音？

蒋暖手指绕到猫咪下巴处挠。

沈清风顺从地抬头眯眼。

不管了，反正蒋暖摸的是猫，又不是他。

而且被这样抱……真的蛮舒服。

蒋暖揉着猫，瞅见茶几上合着的书。

“花生，今天沈清风答应帮我补专业课了，我俩之前关系闹得有点不太愉快，我没想到他会同意帮我诶。”

沈清风轻哼，骄傲仰头。

我可是很大度的好不好！

蒋暖捏捏猫耳朵，嗓音轻轻地絮叨：“这样一来，我忽然觉得那件事挺对不起他的。”

嗯？

沈清风耳尖抖动，警惕地睁开眼。

蒋暖自顾自地说话，没注意腿上猫咪的异样：“上学期报社竞选社长，沈清风的能力大家心里都有数，我不应该把票投给郑好的。”

沈清风：……

他无奈垂下眼皮。

他就知道，那一票大概是蒋暖投的。

“当时郑好脑子肯定进水了，他还特地为这事发了条朋友圈！”蒋暖握紧拳头，“不过，那时候投票是匿名的，沈清风应该不知道反对他的那一票是我投的吧？”

沈清风声线粗粗地“啊”了声。

从前只是怀疑。

现在确定了。

沈清风仰着头看蒋暖。

不过他是真不知道，蒋暖之前居然这么讨厌他？

他很招人烦吗？

沈清风原本翘起的尾巴悄悄垂落。

蒋暖一下下顺着猫的背，想到今早沈清风的态度，话锋一转，“但是吧，我感觉沈清风……”

一听有反转，沈清风猫眼倏地变亮一个度，等着蒋暖再说些什么。

蒋暖刚张口，门外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