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章 鬼煞
“神秘道人?”江袖白眯起眼眸。
陆知府打了个寒战,也不似先前那般嘴硬,竹筒倒豆子一样将当年的事情说了出来。
几年前府中不安宁,下人们都说闹祟,他本打算去庙里找几个和尚来做做法事,谁知突然来了一个道人说可以帮他解决此事。
那道人自称是从太微山上来的,说陆府中确实有邪祟作恶,不过那邪祟道行尚浅,还不成气候。
陆知府原以为这人是江湖骗子,谁曾想他居然没有开坛做法便轻而易举除去了府中的邪祟,临走的时候还送给了自己一块玉,说是护心玉。
江岫白听罢,思索片刻复问:"你可还记得那人的长相?”
陆知府接连摇头:“我记得很清楚,当时也不知是何缘由,我看不清他的脸,只通过身形和声音判断出来是一个青年人。”
看着江岫白手中泛着寒光的剑,他又忙不迭的补充了一句:“他也没说自己的名字!”
一旁的商珏闻言笑道:“看不出来你们太微山上的修士如此乐于助人,帮忙除祟不说,还送一块护心玉给这狗官。”
薛玉书气的面颊涨红:“狐妖,休要坏我太微山的名声!”
接着她又用剑指着陆知府,大声叱道:“臭老头你再仔细想想,是不是遗漏了什么没说!”
他们太微山上有护心玉的青年修士可不少,要盘查起来犹如大海捞针,不过她觉得这陆知府肯定还隐瞒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没说!
阿槐盯着陆知府看了会儿,半晌她淡淡一笑:“陆知府,一个修仙之人帮忙除祟还说的过去,但他平白无故送一块护心玉给你,这就有些说不过去了吧。”
陆知府额头又冒起冷汗,垂着头不敢直视阿槐。
商珏啧啧几声:“我们如此逼迫一个凡人实在太过残忍。”
阿槐挑眉看向他:“所以呢?”
商珏的目光在陆知府身上游走了一圈:“直接杀了便是,然后将魂魄拘起来,日日让他被阴风洗涤,想必他神清气爽以后就会将当年之事和盘托出了。”
此话一出,陆知府的表情顿时出现裂痕,两眼翻白险些吓晕了过去。
“不....不要!”
江岫白观察了一番周遭的环境,心中恍然浮出一丝猜想。
从他刚到陆府的时候,就觉察到这里很不对劲,这里阴气冲天就连门口的狻猊都镇压不住,应当是有很厉害的邪祟才是。
但是他用神识扫过一圈以后,并没有发现任何邪祟的踪影,说明这些阴气其实是那邪祟残存下来的。
当然也不排除那邪祟的道行远胜于他的情况,不过前者可能性更大,不然这整个青州城都将成为那邪祟的腹中之食。
江岫白怀疑那名神秘道人并没有彻底铲除邪祟,而是带走了,若那邪祟彻底被铲除,是不可能残存这么多阴气的。
想到这里,他的神色愈发凝重,如此看来,这倒像是一场阴暗又荒谬的交易。
所以那个人到底是谁?
半晌,江岫白抬起眼眸,正好与阿槐的视线相撞,少女冲她莞尔一笑,朱唇轻启:“江道君是不是已经有结论了?“
他没有说话,但见阿槐手中又出现了几条毒蛇。
这一次她并未给陆知府反悔的机会,几条毒蛇嗖的一下子便窜到了他的身上,缠在脖子和手上虎视眈眈的瞧着对方,猩红的蛇信子看着格外骇人。
啊!
陆知府与一条毒蛇对上目光,见它身子已然盘起准备进攻,他惊叫一声,双眼翻白昏死了过去!
阿槐觉得无趣,将那毒蛇收回,啧舌道;“不是这老东西不说,是他被抹去了一些关键的记忆。”
旁边沉默了许久的李熙突然暴起,赤红着双眸咆哮:“让我杀了他!”
他额头青筋暴起,目中满是怨恨,但奈何被那符阵给制住了,只能干嚎。
他的木傀儡从乾坤袋中钻了出来,两人心灵相通,它感受到了主人的愤怒,也张牙舞爪起来,身子不停发出咯吱咯吱的声音,骇人的模样吓坏了一众奴仆。
阿槐被吵了耳朵,冲李熙翻了个白眼:“安分点!”
李熙恍若未闻,奋力地想要破开阵法,直被撞的头破血流。
江岫白见状,又掏出几张符箓用灵力激活稳固了阵法。
眼下这种情况,已经由不得他们再去胡乱猜测,他没有说话,直接对陆知府用起了寻灵之术。
薛玉书见状,朝着江岫白凑近了几分,提着剑满脸警惕的看着商珏和阿槐,唯恐他们会趁机下毒手。
商珏和阿槐对视一眼,皆是翻了个白眼。
两人虽然无语,但是也没说什么,只是静静的注视着江岫白。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约末一个时辰过后,江岫白睁开了眼睛,他目光凝重,额头鼻尖布满了细密的汗珠。
薛玉书见状,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她拿出一方素白的帕子踮起脚尖打算给江岫白擦一下脸上的汗水,然而手还没伸过去,江岫白就避开了。
“不用。”江岫白冷淡的看了她一眼。
薛玉书的手僵住,她睫毛颤动了几下,垂下眸子掩盖住了眼中的尴尬和失落。
商珏见状,摇了摇玉骨扇,用肩膀撞了一下阿槐:“阿槐你热不热,需不需要我帮你擦擦汗。”
阿槐笑眯眯的看向他,朱唇轻启吐出一个简单的音节:“滚。”
商珏充耳不闻,摇动着玉骨扇,脸上也是笑眯眯的。
那风吹的脸颊凉飕飕的,阿槐翻了个白眼,暗暗地骂了一句骚狐狸,与他拉开距离抬眸看到江岫白朝这边望了过来,便又笑道:“江道君寻灵时看到了什么?”
江岫白修长的手指虚空一化,一面水镜凌空出现,镜面泛起阵阵涟漪,旋即显露出有些模糊的画面来。
画面里,白烛灯火明明灭灭,沉香木岸上放着一尊小巧的香炉,有轻烟袅袅升起。
红罗帐中,黑雾缭绕,鬼气森森。
陆知府和一个女人交颈而卧,两人静静的看着彼此,目光缠绵悱恻。
那女人很瘦,就像是骷髅架子上套了一张人皮,浑身湿漉漉的,面色白的瘆人,一头乌黑的长发几乎铺满了整个床榻,一直延展到了地面上,滴答滴答的淌着水,画面十分诡异。
“柳儿……”
“柳儿……”
“我好想你。”
陆知府抱着那女人,如获珍宝一般的低吟,那女人不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他。
听到柳儿这两个字,阿槐和江岫白下意识的对视了一眼,脑子里皆是想起了那日搜魂时看到的画面。
陆知府在剜心之时口中提到了一个名叫柳儿的人。
从字里行间不难猜出那柳儿应当是陆知府年轻时爱过的女子,只不过后来因为某些原因死了,也成了陆知府心头的一根刺。
而且柳儿的死定然和陆夫人脱不了干系,所以他才会愤恨到去剜心。
这时候画面一转,那女人突然侧过脸来,阿槐看清楚她长相时,忍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当时猜测春柳应当是与陆知府口中的柳儿有几分相似,没想到还真猜对了,而且巧的是两个人的名字中都有一个柳字。
不得不说这人心真复杂,尤其是男人。
倘若陆知府是个朝三暮四、薄情寡义的小人,他心中又一直有着那个名叫柳儿的女子。
倘若说他是一个重情重义之人,更是天大的笑话!
喜欢又如何?后来还不是为了他的锦绣前程忍下了这口恶气,又找了那个名叫春柳的丫鬟做替身。
“你笑什么?”商珏不明所以。
阿槐摇了摇头:“我笑有人生性凉薄,却故作深情,一大把年龄了还不知羞!”
商珏扬唇笑了笑没有接话,他虽不知道事情的来龙去脉,但是不能猜出阿槐说的应当是陆知府。
这时候水镜又泛起了一圈又一圈的涟漪,随后画面发生了变化。
画面里,柳儿面色惊恐的瘫软在地上,浑身不停的冒着黑烟,周围围了一圈金色的符箓,而陆知府则是一直叩头,口中惊呼道长饶她一命。
他们面前站着一个身材颀长的人,那人白衣长靴,长身玉立,气质斐然,但是却看不清楚脸。
他用剑挑起柳儿的下巴,语调听起来有些玩味:“居然是阴年阴月阴时出生的人,而且死的那一天刚好是百鬼夜行之日,所以未经阴风洗涤直接便化作了鬼煞,如此都能保留神志,当真是稀奇。”
陆知府听后显然愣了一下,但是又接着求饶。
“道长,柳儿她没有害过人,你饶她一命吧!”
那人轻笑一声:“你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她身上黑气浓郁,不光是因为鬼煞的缘故,最重要的是她已经活吃了不少人的生魂了。”
此话一出,陆知府的眼中闪过惊慌之色,舌头打颤,身子抖若筛糠,看着旁边的柳儿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那人收了剑又道:“现在不害你,不代表以后也不会,等她的神智完全被吞没之后,你对她而言也不过是腹中餐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