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决赛(1)
周刻回到酒店,林春休也正好下训吃饭。
刚打完菜,林春休就给周刻发去消息。
周刻的手机响起林春休的专属消息提示音。
他早已习惯了每场比赛结束后,打开手机都有林春休的祝贺,就好像时时都有这么一个人再和你分享喜悦,带给他最想要的陪伴,消解他沉默坚毅背影下的孤独。
14岁就获得U15男单冠军,十八岁的U19单打、团体、男双、混双四冠冠军,青标赛一战成名,外网报道:“华国乒坛出了个周刻。”
一瞬间所有华国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十八岁的周刻身上。
但是华国乒坛单打从来不缺天才,缺的是实力强焊的左手和特殊打法来弥补双打和团体上的空缺。
后来的一年,周刻在外界眼中像是“伤仲永”一般毫无音讯,缺席了所有的巡回赛和公开赛,甚至连第二年的青标赛都未能如约参加。
华国国家队向外报道的队内比赛成绩上,周刻永远垫底,永远拿不到三大赛的名额。
而在全世界不知道的地方,周刻和教练组开了一盘天大的赌局。
青标赛结束后,总教练姚志国找到周刻,给了周刻两个选择:继续通过大大小小的巡回赛和公开赛打磨自己,通过积分赛争夺几乎没有希望的奥运名额。
又或者封闭训练一年,沉寂自己。他只要和万嘉懿的组合在队内大循环中获得第一,就能获得奥运会男双和团体的上场资格。
周刻心动了。
教练组在赌,周刻也在赌。
“养狼计划”在日国,翰国等地陆续培养出了一批优秀的本土运动员,这些国家因为自知在整体实力上拼不过华国,就打算从双打方面狠下功夫。
在奥运前,连续几年的世联赛、世鼎杯以及巡回赛和公开赛上,双打的冠军奖杯几乎被牢牢把握在日国和翰国手里。
华国教练组不破不立,放出华国打算在奥运上放弃双打这一单项的烟雾弹,背地里却开始培养周刻参加奥运男双。
于是周刻被分到专门管理混双和双打的教练陆章手下,为保住奥运会的男双金牌训练。
最终,教练组赌赢了,尽管刚刚放出奥运名额的时候被所有人唾骂有黑幕。
【一场世界级大赛都没打过,就直接上奥运?什么东西都能挤走我们家齐冠宇的位置吗?】
【教练组请公式选拔标准!解释一下,为什么什么垃圾都能上团体!】
教练组和周刻从奥运名单公示开始到奥运会结束,为了“扮猪吃虎”,整整沉默三个月。
但是事实上,实力才是硬道理。
华国男双的“秘密武器”周刻重出江湖,一举夺得男双冠军,在团体赛上也没有给一单和二单拖后腿。
华国男乒包揽三金,尤其是万嘉懿,直接抱得三个金杯,完成了职业生涯的双满贯,给了华国球迷们一个大惊喜。
而反观华国女队的双打,为了维持阵容的稳定性,女队主教练梁铮还是采用了双右的格局,派遣赵序言和朱照云两个世界排名分居第一、第二的运动员配合双打。
但是最后,女双冠军还是遗憾地被日国夺走。
封闭训练的一整年里,周刻觉得自己颇像是卧薪尝胆的勾践,即使最终收获了桂冠加身,但还是不免孤独。
万嘉懿也有自己的单打任务,绝大多数时候是他一个人独自跑着双打步伐。
他像是万嘉懿的星星,而万嘉懿就是那辉月,他为了能够够到那一抹辉光拼命地单项追赶。
他开始沉默,但是,比起沉默,教练组更关心成绩和冠军。
这一年,无疑是他人生中最痛苦的一年。
他从一个刚开始意气风发的少年天才,变得冷淡孤僻,但也从一个毫不起眼的青标赛冠军,摇身一变,成为奥运双冠。
直到奥运结束,教练组终于开始重视起周刻的个人单打培养,重新将周刻分到了陈如屹的手下,开始给周刻送上单打的机会。
公开赛、循环赛以至于世联赛,周刻也确实是争气,一年半的时间内,他已经从无名小卒,变成积分断层第一的世界排名第一。
直到这时候,周刻才感觉自己不再是被困在双打里的傀儡,有了自己追逐单打冠军梦想的权利。
林春休给了周刻梦寐以求的陪伴,让周刻开始愿意去试着相信,自己的以后可以不像之前一样孤单。
这跟齐冠宇、万嘉懿等人给的不一样。
他们是同一个赛道的选手,就算平时感情深厚,但是出成绩的名额实在是太过有限,想要做到交心,几乎是完全不可能的。
而只有林春休,才能给他这种没有利益纠纷,不用去考虑太多的安心和陪伴。
周刻看到林春休发来的消息,心念一动。
【我?:后天能回来吗?】
【求剑:能,九个小时的航班,大概后天晚上五点能到基地。】
【求剑:刚好是周天,你在基地门口等我,我请你出去吃饭。】
【求剑:庆祝我的第一块三大杯单打奖牌。】
林春休正边看着手机边吃饭,看到消息险些兴奋地从椅子上蹦起来。周周主动约她出去吃饭!这四舍五入也算是约会了吧!
【我?:真的吗?你没忽悠我吧!答应了不准反悔哦!】
【求剑:没有。你家在临海省,又比较爱吃海鲜,基地里海鲜不多,我带你去外面吃。】
【我?:好!我想吃永和会那家海鲜自助!】
林春休没有马上收到周刻的消息,开始看着手机屏幕发呆。约莫过了两分钟,手机提示音响起。林春休赶忙打开手机一看。
【求剑:已经订好了,周天等我回去。】
【我?:嗯呐,我等你!】
周刻看着“我等你”三个字,只觉得内心无比熨贴和温暖。
林春休熬过了一天,在凌晨一点时打开手机,观看世鼎杯男单的决赛。与此同时,华国国家队部分教练和队员,以及华国无数热爱乒乓球的粉丝都准时从床上爬起,观看老将万嘉懿的最后一场世界级比赛。
周刻在上场前最后看了看手机,不意外收到林春休的消息。
【我?:加油,回来让我摸摸奖杯!】
【求剑:这么迟还不睡?明天不训练了?】
【我?:看完再睡,不看睡不着。】
【我?:你打世鼎杯,我没法在身边陪着你,这能这样陪着你,给你精神鼓励喽。】
【求剑:看完就睡,别熬太迟。】
【求剑:一定带个奖杯回来!】
【求剑:上台了,周天见。】
在现场观众的欢呼中,周刻和万嘉懿分别入场。
由于是华国内战,双方的教练席都空空如也,只将一切都交给运动员本身。
周刻和万嘉懿两人前后走在赛场的走廊上,各自沉默着,好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队长,我会尽我全力打败你,然后从你手中接过队长的位置。”
万嘉懿拍了拍周刻的肩膀:“我也不会手下留情。”
周刻需要一块世鼎杯金牌为自己大满贯之旅开启征程,万嘉懿同样需要一块金牌为征战世界画上圆满的句号。
万嘉懿和周刻虽是一起征战奥运会的搭档,共处一年多的舍友。
但是在竞技赛场无兄弟,奖牌只有一枚。拼尽全力是对对手的尊重,更是对自己的尊重。
机会从来不是因为你年轻就能等着别人送到手上的,荣誉也从来不会因为你是老将就垂怜地落到你身上。
一代代国乒人想要夺冠,想要机会,就得挣破头将老将从他们的位置上拖下来,然后等到自己年纪越来越大,打不动了,同样也被年轻的小将们顶上去,随后运动生涯彻底落幕。
竞技体育,成王败寇。
没有人会心慈手软,即使那是你最尊敬的前辈,是你最疼爱的后辈,是你某时某刻还在并肩作战的队友。
这既是竞技体育的残酷,也正是其魅力所在。
和万嘉懿的队内赛,周刻大概只有百分之三十的胜率。但是竞技体育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概率能赢,都值得放手一搏。
本场比赛的解说还是于壑,看着自己曾经罩着的小弟弟万嘉懿,也终如自己当年一样,走向谢幕的最后一场表演,心中不免有些伤感。
“这场比赛是华国选手的内战啊,决赛采取的是BO7制。说起周刻,这个新秀出现在大众眼前,是从去年奥运会开始,但是万嘉懿在奥运会后已经不打公开赛和巡回赛了了,两人在正式比赛碰上也就是在今年世联赛上。”
“五个华国选手分四个四分之一区,周刻和万嘉懿分在一区,八进四遇上万嘉懿,最后是万嘉懿3:1赢下比赛,最终也是夺下冠军,周刻很可惜止步八强。”
“在这场比赛之前,季军的争夺战已经结束,由日国选手,也是上届的世鼎杯冠军岛田鹰夺得铜牌。……好,现在开始猜球。”
裁判将球收回,两人分别走到裁判身侧,等着猜球。裁判分别将红面和蓝面对着周刻和万嘉懿示意,随后用右手大拇指和食指将硬币高高弹起,两手在球落到身前时双手将硬币一拍,展开一看:蓝。
万嘉懿选了发球。
两分钟时间很快就过,万嘉懿和周刻分居球台两侧,练完对攻和反手后,裁判宣布比赛正式开始。
喧闹的场馆顿时安静了下来,给氛围蒙上一层灰雾。
万嘉懿先手发球,周刻反手位准备接发球。
万嘉懿终究是年纪大了,打法趋向于保守和平稳是必然的。一个很稳定的下旋短球落在周刻的左手位,周刻控制力度,尽量不让万嘉懿起板,同样回以摆短。
万嘉懿向内引拍,周刻见状赶忙退台。果然,万嘉懿一个狠辣的拧拉,小银球迅猛飞向大斜线。
“万嘉懿暴拧,给了周刻一个大斜线……漂亮,周刻一个帅气的反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