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四颗草莓

与春天一同到来的,还有乌野高中的社团招新日,当天下午一点,就有吆喝声在校园内此起彼伏。

“一花,和我们一起去社团呀?”

“桃要加入什么社团呢?”

“我的话果然还是吹奏部?而且我所在的中学有很多前辈升入乌野,果然还是和大家一起演奏好了!”

演奏的事一花一窍不通,吹奏是大家一起要是贸然加入的话肯定会给吹奏部添麻烦的,虽然有些遗憾,她还是扬起笑脸摆摆手。

“我就算啦,桃玩得开心。”

“没问题吗?我们就先走咯。”

教室很快只留下她,大家都去参加社团招新了,这样还没问题才怪!

不加入社团的话每天都会变成这样,一个人放学,一个人回家。哇哦,听起来和噩梦没什么区别。

也许,看过就会知道更喜欢什么?总比留在教室,什么都不干来的要好。

“请来看看我们手工艺社。”

“……”

一花下意识接下递到面前的招新地图,不过想起中学时参加手工艺课被钩针戳破手、一周都不能拉弓的经历,虽然已经不拉弓了,但她还是打消了前去一看的念头。

“同学你好,我们是文学部。”

“花艺社了解一下!”

还真让人吃惊啊,一花没想到这个学校内她连想也没想过的社团竟然有如此之多。

不过,不管是吹奏、花艺还是手工……这些都是需要静下心来的活动,最重要的是不能动!一想到静坐两个字,她就觉得屁股发痒、浑身不自在。

果然还是要能活动身体的社团吗?

就在她被不断递来的宣传单弄得头晕眼花的时候,几个二年级的学生路过了她的眼前。

用来捆绑细长背包的扎带和祈福的御守在风里摇曳。

箭筒……

终于看到熟悉的事物,一花兴奋地跟上了她们。

在乌野高中的弓道场里,已经落座了十余位前来了解弓道部的新人。

介绍会才刚刚开始,她在道场最角落的地方落座,虽然早已对射法基础烂熟于心,她还是认真听完了教练的讲述。

好久没有做这样的跪姿……还真有点不习惯,腿都要麻了。

“在座的有经验者吗?”教练老师看向一年级的新人,“如果有的话可以上来做一个演示,也有助于彼此了解。”

“这里!”一花顿时抖擞精神,刚抬高手,膝盖已经迫不及待离开地面。

为了避免被弓弦挂到,拉弓时需要束起头发,脱去带扣子的外套,一花只穿了毛衣和内搭的衬衣。

此时已是开春,倒并不觉得寒冷。弓道部的前辈借给她弓具,弓的磅数和箭的长度都刚好合适。只是弽这种私人物品,临时起意用其他人的,果然还是非常不习惯。

和静弥、凑分开之后,她有三个月没有拉弓了,收起玩闹的心思,谨慎地将弓举起、拉开,会神、射靶。

这一套动作被她反复练习,本就无需多加思考,一时忘记自己。

箭离弦时,化作风中弦音。

世上有人纤弱,有人武勇。拉弓射箭就像是以身体搭配弓与弦的演奏,每个人都会有属于自己、独一无二的弦音。

一花的弦音,正如同小小雏菊绽放的一瞬。

与她一同站在道场上的,还有弓道部二年级和三年级的学生们,他们正在进行自由练习,听到这也忍不住从隔壁投来好奇的目光。

“你是哪所学校毕业的?”

开口的是弓道部的副部长,她中学时也练习弓道,参加过县大会,却从来没有听说过女生中还有这样一号人物。

“长野的桐先中学。”

一花不由得坐直了些,想起桐先的伙伴,她带上了骄傲的语气,话音刚落,在场的前辈们俱是一惊。

就算远在三百里外的宫城县,桐先这所几乎每年都会出线全国大会的强校,在喜爱弓道、以全国大会优胜为目标的学生们当中也颇有威名。

“是那个‘王者桐先’来的……”

“应该只有那个了吧,可是桐先的高中部不也很有名?她为什么要到我们这样的地方来?”

“你想不想和我竞射一轮?”一位二年级的男生站起来,“大家想必也想再见识一下。”

随着对方气势汹汹的言语,一花如同被当头一棒,从迷梦中醒来一般睁大眼睛。

“你要加入弓道部的吧?就算你在桐先是正选,我们也不能这么轻易承认你,不如就当做你是否够格加入正选的考验。”

说话的人其实有些虚张声势,但一花完全没有在意到那些,满脑子围着“竞射”“正选”两个字打转。

早知道就不来了,一时兴起来了,一时冲动拉弓,可是竞射的话果然还是不要。众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一花注意到自己沉默的时间有些久了。

“那个、还有点事,所以我先——”

攥紧制服下摆,一花在对方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蹿到了门口。

不可否认她喜欢弓道,但不是那种祈祷着“射中吧、射中吧”的人,而是那种无欲无求,只要顺其自然将箭射出去就好的人。和朋友一起开开心心地参加社团,然后一起结伴地回家去才是她最大的愿望,到现在也依旧没有改变。

虽然她不知道自己想参加什么社团,不过平心而论,弓道不会是当下最好的选择。

月岛萤和山口忠去排球部交完申请,就在发现操场上的人正朝同一个方向涌去。

“听说了吗?弓道部被人踢馆了,现在那人又去剑道部了。”

“好嚣张啊!是一年级的?”

“对,现在正要和剑道部的部长一较高下呢!”

山口忠听了他们的话,不由得有些好奇,月岛萤也没有特别想参观的社团,于是两个人决定一同前往剑道部看热闹。

平日里无人问津的剑道部室外围满了人,只能从窗口窥见里头的景象。

比赛已进行到中途,目前是两人各得一分。第三局,碰过剑尖以示礼貌,过后一齐后退。

在场众人都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高个那人率先攻向右侧。

小个子的人挥剑挡住,顺势朝对方左脸攻去。

木刀激烈交锋,互不相让。不过两人初次交手,都在防守上颇为谨慎,也都没能在对方身上找到破绽,一时间僵持不下。

短暂的分离过后,高个的人再次举高竹剑,用力朝对手砍去。就在这时,另一方像是预料他的动作一般,快速避开的同时一剑砍中他的腹部。

剑道对决,胜负往往就在须臾之间。

一般人还没能留意到,唯有其他剑道部的成员才了解,这么快速地防守和进攻,得是直觉敏锐、行动极为敏捷之人才能做到。

裁判举起红旗,示意红方得点。

在场众人发出惊呼,因为落败的人并不是挑战者,而是剑道部的部长。

于是他们好奇地朝另一人看去,想知道是什么人的表现如此强势。

那人向对手鞠躬致意,将面部护具取下来露出头脸,掀起面罩后露出的脸被汗水濡湿,眼睛因为拿下胜利闪闪发亮。

“是川岛同学?是她?”山口的惊讶很快淹没在欢呼之中。

剑道部自然不打算轻易放她离开,被一众比她高多了的部员将她围在中间,川岛一花被堵住去路。

“阿月,我们要不要去帮帮她啊?”

月岛萤张了张口,喊她一声不过是举手之劳,可那日对方满脸通红发呆的表情犹在眼前,“你要去的话我先走了。”

山口忠见他这么说,也觉得三人的关系没到要为对方解围的地步,也许川岛同学会因此认为他们多管闲事也说不定?

“喂——山口同学,月岛同学!”

两人犹豫的间隙,川岛一花也发现了他们两个,举高双手打招呼,趁其他人回头看时从狭缝里跑了出来。

“太好了,真的是你们。”

一花由衷地松了口气——有认识的人在的话,她说拒绝的话会比较有底气。

目睹了刚才一切的月岛萤和山口忠自然明白目前的状况,再加上一花合十双手,无声地用口型对他们说:“拜托了,让我和你们一起吧。”

她这么表示,跨大步站在了两人身边,剑道部的主将显然还是不愿意放弃,追上来竭力想要挽留。

都这样了,看不懂情况的话才怪。月岛萤心想,只不过拒绝的声音也太小了吧,这是击败主将的人该有的气势吗?

同时他也注意到,现在明明是四月的天气,拂面的微风带着凉意,对方虽然少见地束起头发,却出了很多汗,脸侧的碎发却完全被汗水粘在脸上。

不仅如此,抬起来的手臂上还有两道突兀的红痕,看起来像是刚刚被竹刀劈伤的,显得更是狼狈。

但在这样的情形下,他还是存了点发小之间的恻隐之心,没有随心所欲地退开,将对方置于孤立无援的境地。

“试一周再做决定也不迟啊!”对方还在试图挽留,做出了伸手拉人的态势。这下就连月岛萤也觉得的穷追不舍的前辈有失风度。

“我不要!”

少女的足跟向后滑动,眼看汗涔涔的身体就要朝自己退过来,月岛萤发出一声不满的咋舌,忍无可忍地一把将对方朝自己身后拽去。

一花发出惊恐的呼声。

反应过来的时候,身前就已经只留下月岛萤穿着校服衬衫的背影,两人身量的差距让她的视线被堵了个严严实实,只能听到身前响起声线平缓的话语。

“前辈。”月岛萤抬了抬下巴示意身后,“是没听到她说‘不要’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