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出山(修)
问世并没有规定小队的具体配置如何,只要不超过五人,都是规则允许的。
但年年都有人分析问世前十的队伍配置,其中积分胜率最高的配置通常是两位剑修,一位御体,余下可在符、咒、辅三者之间任选两种。
器修通常在队伍中起到的效果没有上述三者大,常用作后勤。
不过锁灵渊内有名气的器修也只占很小部分,而且很考验人的履历,一般熬出头也已经年纪不小了,早过了参加问世的年纪,所以可忽略不计。
两位剑修是必须的配置。剑修自古以来从未改变其版本答案的地位,一把轻剑,一把重剑,缺一不可。
闻樱使得就是重剑。
林妙音刚知道的时候,险些惊掉下巴。她的师妹这么柔弱,怎么可能天天扛一把重剑?
她忧心忡忡地抚摸着师妹的脑袋,担忧道:“孩子怎么想不开去学重剑,你这年龄还在长身体,这要是压得孩子长不高怎么办?”
闻樱眨眨眼,乖巧地跟师姐保证保证:“我一定会好好吃饭的!”
若是等她看到闻樱真正的佩剑婴宁剑,恐怕会更加震惊。
因为婴宁剑是当世当之无愧的名家重剑,未佩剑鞘的情况下就有五十多斤,所以闻樱与人对剑很喜欢硬抗,硬砍,之前在玉虚境,那把剑才会遍体鳞伤。
俗话说‘轻剑遍地走,重剑少见有’。
林妙音本来还在头疼需要到哪里找用重剑的弟子,却没想到闻樱就是一个现成的,这样一来只需再找一个轻剑,他们就能组成一个小队。
轻剑倒是好找,闻樱与姜扶雪走得近,她便去问了姜扶雪,果然姜扶雪听到闻樱在,什么也没说加入了进来。
四人组成的捉妖小队问世第一天就下山了。
通过法阵离开锁灵渊后,进入凡间的第一站就是临安镇,再往西御剑一柱香的工夫,就是桐花村的位置。
可四人落地之后,此地一片荒芜,没有半个人影,仿佛被什么东西人为抹去了存在。
“奇怪,就是这里没错啊。”林妙音将手里头的舆图翻来覆去地看,奇道。
闻樱蹲下身,捻了一指土,在指尖搓开:“舆图没有错,这里有妖气残留。凶境形成之后,会和原本的位置有少许出入,是境主为了免受修士打扰而做出的位置改变,我们需要找改变后的位置。”
“怎么找?”林妙音第一次出山,一筹莫展。
姜扶雪在给闻樱指尖施净尘术,闻言道:“很多种方法可以追查凶境位置。令咒的十方八卦阵,丹书的追踪符,又或者感应四周灵气,妖气也是灵气的一种,寻找灵气异常浓郁之地。”
林妙音看呆。手指头不是拿手帕擦一下就可以了吗,连这个都用灵力施咒,你们也太阔绰了吧。
“我来吧!”却扇取出一枚八卦镜,在上面写下一个符咒,正是姜扶雪所说的十方八卦阵,中间灵气凝结成的箭头为他们指引方向。
她转了一圈找到方向,指道:“往这里走。”
几人走后,两人从树后踱步而出,为首的是一男子,看上去魁梧壮硕,后头的女子就显得娇小许多,背了一张木琴。
女子望着几人消失的方向道:“他们说的话可靠吗?我们在这地方转了这么久都没能找到入口,他们能找到?”
男子笑了笑,牵起女子的手:“有人替我们试错,、这是好事。他们愿意替我们耗费灵力,我们随他们看看又何妨?到时候若是真碍着我们什么事,杀了便是。”
他们两人来得早,然而按照舆图找了六个时辰都没能找到桐花村的入口,反复回到原地,正准备再换个方向的时候,没想到来了一行修士,听他们的意思也是要去桐花村,两人这才萌生了蹭车的意思。
“万一不好杀呢?”女子面上隐有忧色。
“那几个人也就里面那个男的看上去有几分真本事,剩下那几个女子花架子罢了,三个人加起来怕是连你都不如,不用放在心上。”
敲定主意,两人御剑偷偷尾随在闻樱一行人身后。
但渐渐的两人发现了不对劲 ,前面那一群人找不到了!
疑惑之下,御剑落地,没成想刚落地,一把剑就架在了两人脖子上。
闻樱正蹲在地上鼓弄蚂蚁,见两人送上门来,将木棍扔掉,拍拍手站起来,笑道:“两位御剑可真慢,等了这么久才跟上来,不知两位跟着我们是想做什么呢?”
青色的剑逼近脖颈,男人向后仰起头,脸上带上讨好的笑容:“哎呀,咱们都是锁灵渊的人,何必动刀动枪呢?我们是看你们这一行多是女修,怕是会出事,所以想跟上来保护一二。”
李却扇:“御剑都如此慢的人,还想保护我们?”
男人顿觉尴尬,又嘿嘿一笑改口道:“我们是想和你们合作,对合作!我是御体,我旁边这位是我的道侣,是辅修。你们肯定缺御体,我们才想着来找你们合作。”
他远远打量过这一行人,唯一的男人身上还背着剑,想来是剑修,剩下几个女的不用想,要么是剑修,要么是令咒丹书这种花架子。
他可是御体,组队时都巴不得要他,主动提出并队,那是看得起他们。
他抬高下巴,等着这几个人跪下求自己合队,但闻樱只是轻轻一笑,道:“合作?我想我们暂时没有需要你们的地方。别再跟着了,大家各走各路。”
见几人走了,女人胆怯地看着男人,问道:“生哥,我们还跟着吗?”
张生想起方才那女子不知天高地厚的模样,就恨得牙痒痒:“跟啊,怎么不跟!他们还能杀了我们不成?我们也是在找路,又不是跟着他们而已,我们是凭自己在找。”
两人仗着闻樱不会对他们怎么样,又鬼鬼祟祟地跟了上去。
李却扇八卦阵的箭头停下,众人打量四周,觉着也不是很像桐花村,她挠了挠头,道:“箭头不动,应当离这里不远,要么就是此地。”
“但看着也不像啊。”林妙音四下看了看。
四人被箭头带到了一条乡间小道上,和方才的荒芜空地不同,此地比屋连甍,延伸入浓稠不见五指的夜色中。
屋舍低矮,看上去荒凉落败,里面黑漆漆的,什么都看不清。单从外观上来看,应当许久未有人住了。
“要不再往前走走?”李却扇提议道,“我们如果今晚找不到入口的话,也得先找一个地方落脚,不然晚上外面很危险。”
闻樱没说话,她总感觉有什么东西在无尽黑夜中幽幽盯着她。
这种强烈的被注视感让人感到很不舒服。
她回头,来路一片昏暗,并没有异样。
前路森冷莫明,尽管让人很害怕,但也不是注视感的来源。
那么问题只能出现在道路两旁的这些屋子上。
她一向相信自己的直觉,遂点亮火折子,往路旁的屋子走去。
几人见状,连忙跟上。
火光在幽咽的夜色中颤动,微弱的火光仿佛下一瞬就会被吹灭。
闻樱护着火,靠近屋舍,火光照亮了面前的这座屋子。
也将里面紧贴着窗子的人脸照的一清二楚。
里面的人目光阴翳,如湿冷粘腻吐着蛇信子的毒蛇,阴冷地窥伺着外来者。
他们的面色僵冷,肤色有一种淡淡的不正常的青灰色。
闻樱捏了一个咒,咒文悄无声息地落在窗上,顺着窗爬进去,落在人的肩膀上。
闻樱看到他们肩膀上和头上都有一盏烛火,很幽微,但确实存在。
他们是人,起码现在还是人。
是人就好说,闻樱敲了敲窗,抬高了声音,问道:“大婶,请问桐花村怎么走呀?”
里面的人死死盯着她,许久,其中一个女人抬手,指了一个方向。
闻樱笑起来,仿佛面前不是怪异的人,而是寻常好心的大娘,笑得特别真挚:“谢谢大婶!”
她起身,招手:“走吧。”
“可信吗?”林妙音觉得不自在极了,这也不怪她多心,实在是里面的人看起来跟鬼没区别啊!
“是人,我看了他们身上的魂灯。三盏,不多不少。”
林妙音抚平胳膊上的鸡皮疙瘩:“他们可真有本事,活着比死人还可怕。”
一行人顺着大娘指的道路往前走,路过的屋子也看不出任何异常。
但是经过方才一遭,闻樱知道这些屋子里面的人都在黑暗处,如鬼魅一般,贴在窗子上幽幽监视着他们。
好在几人里面只有林妙音胆子小一些,李却扇从小就做这些鬼神法事,见多识广,心中坦然,林妙音跟闻樱几人走在一起,深吸了一口气。
——满满的阳气。
她感觉自己没那么害怕了。
闻樱忽然回头,跟着他们的张生和刘珠脚步一听,四下观望,就是不与闻樱对上眼。
林妙音本来就有些不舒服,见状一顿好骂:“你们懂不懂问世的规矩?大家各凭各的本事,你们这样一直跟着我们做什么?是自己没有脑子吗?这和作弊有什么区别!”
张生见状哎了一声,驳道:“姑娘你这话说的可就不对了,我们也是在找路啊,恰巧想到一块了而已,难不成你们走过的地方我们就不能走了?出现在一块就是作弊?那你们是不是也想剽窃我们的成果?”
他上下打量林妙音,嘴角扬起不怀好意的笑:“我说姑娘,人都说胸大无脑,你这还没我娘子的大,怎么说话这么不带脑子呢?”
“你!”林妙音要跟他理论,李却扇连忙拦着她,“天马上要黑了,再呆下去会出事,后面有的是他死的机会,咱们不能死。”
林妙音也不是分不清轻重的人,闻言啐了男人一口,大步往前面走去。
闻樱睇了张生一眼,嘴角还有若有似无的笑意,但眼底只有冰冷。
张生见他们也没上来理论,直接往前走了,还以为他们是怕了自己,顿时扬眉吐气,又见闻樱临走时看他一眼,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和衣裳,挺阔地尾随而去。
他心里盘算着,这几个女的倒是长得挺好看的,就是方才那个有点太凶了,不好。等从桐花村出去,他可以考虑让刘珠做妾,让她们几个做他的妻子。
她们一直在意自己跟着,不也是被自己吸引了吗?
等到道路两旁的屋舍消失,闻樱终于看到了路边有一块石碑。她上前,拿着火折子照亮上面的字。
桐花村。
她感觉眼前这一切有一种莫名的熟悉感,但来不及细想,便失去了意识。
“翠花死哪儿去了?回来灶都是冷的,这小贱蹄子上哪儿野去了?”怒骂声离闻樱很远,随着时间的流逝慢慢清晰起来。
有人脚步匆匆,朝她这边走来,尖利刻薄的骂声也逐渐清晰起来。
闻樱睫毛颤动,还不等她醒来,就被人抓着胳膊拽到地下,脸上被人扇了一耳光。
她睁开眼睛,却险些被唾沫星子糊了一脸。
“我和你娘辛辛苦苦下地干活,不懂在家烧饭啊?你以为你是哪儿来的千金大小姐呢,投来咱们家享清福的?
隔壁王麻子都说了,上次看到你大半夜偷偷去桐树下祭拜,怎么?是觉得自己投胎投的不好,转到我们家来了是吧?
你这小贱人,你就是这个命,谁让你不好好投胎,投你娘肚子里来了?”
闻樱感觉喉咙里面涌上一股腥甜,她呛咳一声,咳出血丝来。她还没搞懂情况,就被重重扇了一耳光,此刻脑袋嗡嗡作响,耳鸣不断。
男人见她不动弹,踹她一脚:“没死就赶紧去做饭去,你是想饿死老子不成?”
男人走了。
破败的木板门发出苟延残喘的吱呀声,空洞洞的冷风从破烂的屋子里面灌进来。
闻樱从地上爬起来,发现自己刚才应该是躺在面前这张床上,她头昏的厉害,应当是发了烧,才昏睡过去。
床上没有枕头,也没有被子,上面铺满了稻草,好在并没有什么腐败味,原主是个爱干净的人,常换床铺上面的稻草。
可即便收拾的再干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这屋子也都是拾掇不出来的。
几件衣服散落在地,方才她应该就枕在这上面,被男人拽下来,衣服也被弄得乱糟糟的。
她脸上火辣辣的疼,耳鸣声渐渐微弱,她堵着一边耳朵说话试试,发现自己还能听见,这才放心下来。
能听见就好,要是连话都听不清了,她的处境只会更加不妙。
闻樱扶着墙,步履艰难地走出去。
院子里又响起来男人怒骂的声音,这次不是对着她,而是对着一个挺着大肚子的女人。
女人的肚子很大,身子却很瘦弱,看起来有一种不堪匹配的诡异感。
巴掌一下又一下地扇在女人脸上,女人发出痛苦的悲鸣。
尖细的声音充斥着闻樱的耳朵:“别打了,夫君,我错了,我再也不敢了!”
男人边打,嘴里边骂着:“你看你生出来的好东西,没把就算了,懒得连饭都不做,我留你们母女两个有什么用?我当初娶你就是提说你能干还能生,要不是我给你们母女两个一口饭吃,你以为你能活到今天?”
女人哀声求饶。
男人只打她耳光,没有打她肚子。
闻樱扶着门框,看着男人的恶行,没有说话,而是环顾四周。这是一座小院,很简陋,前几日此地应当刚下了一场大雪,积雪尚未消融,满地银白。
但清冽的冰雪气息也难以掩盖空气中一股难言的臭气。
闻樱侧目,发现自己住的小屋旁边就是猪圈,里面的猪已经养的很大,应该要不了多久就会卖出去。
猪见到闻樱,吭吭了几声。
男人闻声看过来,看到了闻樱,他不再打女人了,对着闻樱大叫道:“赶紧做饭去啊,等什么?等着天上掉馅饼给你吃吗?”
闻樱也终于看清了男人的长相,男人有一双眯眯眼,与他旁边的女人比起来,他可谓是脑满肠肥,眼下浮肿,内里应该已经被掏空。
他眼下有一道疤,使他整个人看起来丑的同时,还有一种想要令人退避三舍的凶相。
而他旁边坐在小木凳上的女人,看起来就过的可怜多了。
她头发被打的散乱,披在脸侧,看不清面目,只能看得到女人细瘦伶仃的手腕,上面有几根突兀的青筋。
她捂着脸,呜咽的哭着,给这个冬天增添了一丝悲切和不详。
男人见闻樱不动,只是打量他们,疾走两步又一次扬起了手。
闻樱注意到他居然是个跛脚,走得并不快。
闻樱将身一扭,跑向厨房,道:“我这就去做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