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第 4 章
阿雪还没来得及和寒蝉说什么,便被单生抱了起来。
单生抱着她往庭院的假山处走去,一边走一边压低着声音哄道:“阿雪,待会儿咱们去接你娘回来,你娘要是不肯回,你就抱着她的腿撒娇,说今日是你的生辰,你想她在你身边陪着你,知道不?”
阿雪眼珠子转了一转,然后用力地点了点头。
前阵子她爹娘吵了一架,她娘朝阳公主一气之下搬回了隔壁的公主府,她爹几次上门都吃了闭门羹,今日想来是想借着她生辰一事,将她娘给哄回来。
“你要是能帮爹把娘接回来,爹明日再去夫子那里给你告一天假,然后带你出去玩,想去哪儿玩都行,要什么爹都给你买!”
阿雪一听就乐了,“爹爹放心,阿雪一定把娘亲哄回来!”
“阿雪真乖!”单生喜爱地捏了捏阿雪的小脸蛋,将她放下,“你在这里玩一下,爹回院子换套衣裳就来接你。”
阿雪听话地点了点头,乖巧道:“爹爹慢走。”
可单生才刚一转身,阿雪便瞪大了眼睛,因为她发现——她爹的背上有一个灰色的脚印!
这脚印不算很大,阿雪瞧着不像是成年男子的,可若不是成年男子,又有谁能踢到她爹的背?要知道,她爹可是圣上亲封的大将军,在战场上更是所向披靡……莫非是她娘?
不对,她娘的鞋底不可能会这么脏,阿雪看向了门口站着的寒蝉,目光落在他的黑色薄底快靴上。
阿雪目测了下,唔……大小似乎差不多。
阿雪稍微思索了片刻,便知晓是怎么一回事了——估计是她爹去无极宫接收寒蝉时,试探了一下寒蝉的武功。
显然,她爹没有占到上风,寒蝉这一脚估计踢得她爹够呛的。
阿雪撇了撇嘴,行,初次见面就给未来岳父这么一份大礼。
阿雪记得,前世她嫁给百里扶风的时候,她爹可是不怎么喜欢百里扶风这个女婿的,她爹这个人好像还有点记仇……
等等,打住!她怎么担心起这个问题来了?
阿雪有些红了脸,她摇了摇脑袋,又拍了拍自己肉嘟嘟的小脸,然后迈开小短腿,朝寒蝉跑了去——她要去寒蝉面前刷好感啦!
“寒蝉哥哥!”阿雪仰头看着他,冲他露出一个天真无邪的笑容。
寒蝉低头,看着拉着他袖子的小不点,小姑娘笑起来很漂亮,朝他跑来的时候,花苞上系着的两条柔软发带随着她的动作轻盈飞舞,仿佛是个快乐的花仙子一样。
寒蝉微微敛了下眼,平静地问道:“主人有何吩咐?”
阿雪歪头一笑,声音又脆又甜,“寒蝉哥哥,你今年多大了呀?”
“奴十岁。”
“十岁?”阿雪闻言,眼珠子转了一转,笑道,“那你和扶风哥哥一样大,扶风哥哥今年也是十岁!”
阿雪这话是故意说的,她是想着,寒蝉若是之前见过雍王妃,那他可能会因为她这句话联想到自己和百里扶风的身世;若没见过,那待会儿就要见到了,今日是她生辰,雍王一家三口等会儿就会过来,阿雪希望这句话能先给寒蝉提个醒儿。
寒蝉听了,并无应答。
他本就是个内敛的人,又善于隐藏自己的情绪,阿雪从他仅露出的一双眼中,看不出什么来。
想到这,阿雪又一脸好奇地问道:“寒蝉哥哥,你为什么要蒙着脸呀?”
寒蝉不紧不慢地回道:“影卫,不能露脸。”
“为什么呀?”
“宫里的规矩。”
“宫里?”阿雪故作困惑,“寒蝉哥哥你是宫里的人吗?”
“无极宫。”
“无极宫是什么地方呀?”
寒蝉顿了一顿,“奴的家。”
“那你家住哪里呀?”阿雪仿佛是小孩子之间过家家一样,“寒蝉哥哥,你可以带我去你家玩吗?”
寒蝉看了眼小姑娘天真的脸色,一本正经道:“不可以。”
阿雪听了,小脸一皱,有些委屈地问道:“为什么呀?”
寒蝉看着小姑娘水汪汪的大眼睛,仿佛被人欺负了一般,一时间竟有种招架不住的感觉,半晌,他才道:“外人是不能随便进无极宫的。”
本以为她会生气,但小姑娘想了一下,却一下子就释怀了,甜甜笑道:“好吧!”
阿雪想象了一下,若是换了前世的寒蝉,估计从头到尾只她一个人在问个不停,他则一声不吭。这一世,寒蝉许是刚到她身边,还会问什么答什么呢。
前世的时候,阿雪的性子要娴静上许多,她知道自己将来是要嫁入雍王府当世子妃的,是以她自懂事开始,便一直向着温柔贤惠的雍王妃看齐,希望自己以后能像她一样端庄得体。
可这一世,端庄怎么行呀?她太端庄,寒蝉就会像前世一样当个闷葫芦啦,她要逗他多说说话才行。
阿雪又问道:“寒蝉哥哥,你长什么样子呀?”
一会儿后,寒蝉木着脸道:“奴不能奉告。”
“那……寒蝉哥哥,你长得好看吗?”
“不能奉告。”
“那……”
阿雪还想问点什么,单生就回来了。
单生本生得一副好模样,浓眉大眼,英气十足,这会儿回院子换了一身鸦青色的箭袖圆领缺袴袍,看上去威风凛凛,颇有武将风范。
一进院门,便声若洪钟,“阿雪,走,咱们接你娘去!”
阿雪笑,朝单生奔了过去,单生蹲下,一只手将她抱起,阔步往旁边的小花园走去。
将军府和公主府毗邻而建,两座府邸之间开了好几条近道,单生走的便是其中一条,从阿雪的云中院直达公主府的朝阳院。
到了后,只见公主府那边大门紧锁。
阿雪想起前两次她爹带她过来,她娘身边的朱嬷嬷都是只接了她进去,不让她爹跟着,她问朱嬷嬷为什么,朱嬷嬷说她爹要留下来吃羹,阿雪听得稀里糊涂的,后来才知道——原来她爹每次都被留下来吃闭门羹。
阿雪道:“爹爹,要不你带我飞过去吧?”
今天就不要留下来吃羹了。
单生拍了拍胸膛,一脸凛然道:“你爹我可是堂堂大将军,怎么能做翻-墙头这种事?”
其实他已经翻过好几次了,但每次总会让公主府的侍卫逐出来,昨夜他又趁着夜色翻了一回,差点没让那些侍卫射成刺猬!今日他带着阿雪,自然是不能冒这个险的,伤到他不要紧,吓到宝贝女儿可不行。
阿雪拧了拧眉,翻-墙头这种事,确实不大符合她爹英勇无畏的气质呢。
阿雪又提议道:“爹,要不你假装晕倒,我让朱嬷嬷找人把你抬进去?”
单生对此嗤之以鼻,“你爹我堂堂八尺男儿,顶天立地,怎么能做出装晕这种事?”
关键是装了也没用,上次他晕倒之后,公主府那边派了几个侍卫出来,把他原封不动地抬回将军府了。公主府那些侍卫也不专业,抬到半路就憋不住笑了,他不要面子的吗?
阿雪这下想不出法子来了,一脸苦恼。
单生揉了揉她的小脑袋,“你先进去吧,爹待会儿再进去,咳……要是没进去的话,爹就在这里等你们啊!阿雪,记得,一定要把你娘接回来啊!这样我们才能一家团聚!”
阿雪重重地点头,握着肉嘟嘟的小拳头,坚定道:“嗯,我们要一家团聚!”
单生起身敲了敲门上的兽状铜环,很快便有房门前来开门,将阿雪接了进去。
没一会儿,阿雪便见到了她娘朝阳公主。
朝阳公主是个大美人,与雍王妃并称北齐双姝,但她的气质较之雍王妃要明艳上许多。
这会儿她正倚在美人榻上品着茶,见到阿雪,原本冷艳的神色一下子就柔和了下来,对她弯唇一笑,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阿雪一把扑进她怀里,开心地喊道:“娘!”
朝阳公主抱了个满怀,飞仙髻上的金步摇晃坠不已,在斜光下明灭闪烁,衬得芙蓉面华贵无双。
母女二人亲昵了一会儿,阿雪忽地挣开了她,一个转身抱住她的大腿,撅着圆圆的小屁股对着她。
这古怪的动作看得朝阳公主一头雾水,“怎么了?”
阿雪抱着她大腿蹭了蹭,撒娇道:“爹爹让我这样做的,他说抱着娘的大腿撒娇,娘就会跟阿雪回家了!”
朝阳公主听了阿雪这番解释,又好气又好笑,正欲说话,就听屋顶处传来了单生中气十足的声音,“阿雪,爹来接你们了!”
单生话刚落音,人便落在了大门前,迅速地跨了进来,身后追来的侍卫们也纷纷落地,但都站在门口,不敢跨入门槛半步,在见到跑出来迎接单生的阿雪后,又齐齐收了手上的武器,一脸恭敬地退下。
公主有令,见到将军就往死里打,但是不能吓到小郡主——前面这句是真的假的不好说,但后面这句肯定是真的。
单生抱起阿雪入屋,来到美人榻前,讨好地唤了一声,“夫人。”
朝阳公主懒得搭理他,冷着脸斜倚在榻上。
“娘。”阿雪摇了摇她的手臂。
单生低了低身子,好声好气地哄道:“夫人,今日阿雪生辰,我来接你回家吃饭了。”
见她不说话,单生又道:“待会儿雍王府那边就来人了,别让他们看笑话。”
朝阳公主冷笑一声,“你还怕人看笑话。”
“这个……”单生一噎,“我都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单生不敢在妻子面前生气,话说得小声,但又忍不住憋屈。
朝阳公主闻言,玉羽眉一横,阿雪眼见她要动怒的模样,连忙抱住她胳膊哄道:“娘,爹说了不是你想的那样,就不是呀。”
阿雪说话轻轻柔柔的,带着点讨好的甜,是很能哄人的声音,朝阳公主听了,心中的气不觉就消了大半。
片刻后,她没好气地瞪了单生一眼,然后才起身。
罢了,诚如他所说,今日是女儿生辰,莫让未来亲家看了笑话。
出了院子,朝阳公主牵着阿雪的小手走在小道上,单生怕妻子见了他来气,也不敢走在她面前,只随在阿雪的身后。
阿雪扭头看了单生一眼,朝他伸出一只小手来,单生立马会意,上前去牵住了女儿的手。
朝阳公主眼角余光扫到,有些不快。
阿雪却很开心,牵着爹娘的手晃个不停,还哼起了词儿都听不清的小曲儿。
见到女儿这幸福天真的模样,朝阳公主心中不由得一软,脾气又去了大半。
快回到将军府的时候,阿雪悄悄地转头,想神不知鬼不觉地偷看寒蝉一眼,却不料正好对上了寒蝉的目光,阿雪心跳快了一拍,干脆冲他开怀地笑了一下。
真好,寒蝉在,爹娘也在。
这一世,她一定会想办法让爹娘和和美美的,而不是像前世一样,眼睁睁地看着她爹娘和离,她娘还改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