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前辈！”宋巧阳双眼发亮，全然没有之前的忐忑模样，整个人昂扬起来，“你能不能教教我，怎么停止异化？”

“停止异化……？这个我可无法保证，你也知道目前我国还没有这样的先例。”

常心慈随手将毛巾挂在楼梯栏杆上，甩了甩湿卷发，盯着细线的方向毫不犹豫拐向了二楼办公室。

要是有的话，事例早就被大宣特宣用来安抚即将异化的污染者了，哪至于隔三差五都会出现污染者逃跑的情况。

尽管心里有了答案，宋巧阳仍是忍不住有些失落，抱着合金盒子在常心慈身后一言不发。

想到宋巧阳的情况实在是有够特殊的，常心慈在心中询问阿谱。

‘你给看看呢？’

【人类是最擅长创造奇迹的种族，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能笃定没有奇迹。】

也就是说阿谱也不看好宋巧阳？

常心慈倒是不知道为什么，她对宋巧阳还挺有自信的，没有任何理由，就是直觉，而她一贯很信任自己的直觉，因为直觉从未出错。

‘打个赌？宋巧阳要是觉醒成功了，血脉浓度在原定奖励的基础上再给我升五个点。’

【我才不上你的当，你当我是宋巧阳呢？】

白嫖失败。

常心慈遗憾地站定在一间被锁上的办公室门口，正要开门，忽地想到一件事，于是扭头问宋巧阳：“你看得到那根线么？”她指着穿透木门的线。

宋巧阳迟疑地朝她指的方向看了一眼，然后又看一眼，再一眼……

“看来是看不见。”

常心慈感到意外，昨天她的同学们也是只能看到泡泡没人发现细线，她还以为只是他们的污染值太低，所以看不见而已。

但宋巧阳不应该看不见啊！

虽然他污染值低，但他是实打实的在异化中了！

宋巧阳顿时有种学渣上课被老师点名答题的忐忑，小心翼翼地抬眼观察常心慈的表情：“我应该看见吗……？”

常心慈想了想，将手放在门把手上，遗憾地说：“没有，看不见是正常的。”也许只是她不太正常而已。

说完，握着门把手的手开始发力。

门是从里面反锁的，但常心慈却以一种无比轻松的姿态推开了门，门推开了，门框上卡住锁舌的钣金件直接被推变了形，像是受到了猛烈冲击。

宋巧阳弯腰仔细看了下钣金件，被震惊得满脑子都只有一个想法——这绝不是普通人能造成的。

“你你你……你是觉醒者！？”

“这么惊讶做什么？快进来，我找到污染源了。”

常心慈三步并做两步，走到办公室桌上放着的圆形鱼缸旁边，里面有一条一动不动的金鱼。

“不是你怎么好意思说我奇葩的，要说奇葩，我在基金会工作了两个月了你才是我见过最奇葩的污染者！污染者觉醒的过程至少要持续一周——”

宋巧阳的认知简直要让面前这人重塑了，而当他激动地追到鱼缸旁边，摇摇欲坠的认知这下直接崩塌掉了。

“啊——！”

“这金鱼怎么长了一张人脸！！！”

常心慈正在观察污染源，被他的一惊一乍炸得耳朵痒，她伸出食指放在唇边：“嘘，来看看这张脸，好像不是我国人……”

人面金鱼……这就是污染源！？

宋巧阳捂着嘴，蹲下来和常心慈一起观察污染源。

作为一个正在异化的污染者，宋巧阳能隐约感知到这条鱼的精神污染等级很高，还有……对方渴望吞噬自己的欲望，他悄悄往后挪了两步，这才舒服一点。

鱼身上的那张人脸呈现出一种呆滞的神情，像死物，宋巧阳越看神情越是凝重。

因为那张脸从侧面看，鼻梁挺拔，面部折叠度很高，眼窝深邃，最离谱的是还有一双蓝眼睛。

“的确不像国人，这是跨境污染源！？”宋巧阳站起身，伸手在鱼缸外壁弹了一下。

水波流动，污染源纹丝不动。

“污染源为典型的不可移动的不活跃种。”

不活跃种代表的是安全性高。

然而苏南大学被污染降临后，表现出的安全性却是极低。

所以常心慈在旁补充道：“次级污染源比它更为活跃，且污染意图极高，表现为执念深而无法阻止。”

“没错，昨天做的记录大部分都是这样的表现，这个污染源看起来很安全，精神污染却又快又精准，昨日跳楼人数粗略估计不下五百人。”说起死亡人数，宋巧阳的声音更低沉了，“这是一个不可移动的攻击型不活跃种，综合危险指数至少B级。”

如果污染源是可移动的，死的人会更多。

死了这么多啊……

常心慈晃了下神，想起了昨天发生的一切，大家都是高高兴兴来参加毕业典礼的，没想到竟然——等等！记忆像是放映的无声老电影，被常心慈手动拉回了进度条，来到了她独自进入大礼堂之前。

有位扫地阿姨捧着一个装满水的鱼缸，和眼前的鱼缸一模一样，只是当时鱼缸里并没有污染源。

也就是说在扫地阿姨将鱼缸拿进大礼堂到毕业典礼开始这段时间，郑校长接触了污染源并受到严重的精神污染，最后在极短的时间里产生了精神错乱。

污染源，哪来的呢？

宋巧阳握紧双手，恳求地对常心慈说：“常前辈，这件事我必须要上报！跨境污染源导致的污染降临事件不是没有，但通常都是有自主行动能力的污染源自行跨越国境线。而这种不活跃种通常不会离开栖息地，苏南大学的污染事件很可能是人为导致的！”

竟然把污染源投放到学校里，实在是太可恶了！宋巧阳想到这次死了这么多年轻人，便恨得直咬牙。

常心慈脸色也不是很好看，闻言立即点了点头，并将自己的发现也告诉了他。

“允许你现在将这件事告诉你的上级，另外，昨天负责大礼堂卫生的阿姨给这个鱼缸换过水，你们可以找找人死没死，没死的话说不定有意外收获。但是收容的话……你等我一下。”

“好的，您先忙。”

宋巧阳气愤填膺地将污染源的情况发给了他唯一能接触的上级——王哥。

常心慈搬着椅子从他面前路过，将椅子放在污染源旁边，然后静静坐着等待宋巧阳发完消息。

看着宋巧阳按下发送，常心慈忽然十分正经地叫了他的名字。

“宋巧阳。”

“嗯？”宋巧阳抬头，“常前辈你忙完了嘛，我是不是可以收容——”

她，在干什么……？

是将手伸进了鱼缸吗！！！？

“卧槽！你不要作死啊——！”宋巧阳惊慌失措地上前拔常心慈的手臂，结果没能撼动分毫，“你们觉醒者真的仗着自己不会被二次污染就为所欲为！”

……这家伙还真是破坏气氛。

【啊，贫穷的小狗怪善良的呢，怕你把自己作死了。】

常心慈无语地看着他说：“首先，我不是觉醒者。其次，你好好看着，看看血脉觉醒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轻轻一推，宋巧阳一屁股坐在地上，眼中的惊慌还未散去，很快被更大的震惊所覆盖。

只见常心慈握住了污染源，那双黑色瞳孔出现了白色的竖线！

紧接着，他便感受到污染源带给他的威胁感正在极剧下降，与之相对的，对方渴求吞噬自己的欲望更加强烈了，强烈到他竟然生出了一丝主动靠近并被吞噬的奇怪冲动。

但宋巧阳非但没有被吓得逃跑，反而目光狂热地看向了常心慈。

给污染源划分精神污染等级是为了更好的分类，而不是为了让人类强势汲取它精神污染的能力啊！

觉醒者绝不会出现物种的变化，但常前辈的那双眼睛……人类难道真的有山海异兽的基因？

如果他可以血脉觉醒，是不是可以直接将异化的部分吞噬掉，就像常前辈现在做的事情一样！？

想到这，宋巧阳呼吸急促起来。

污染源的能量流失速度极快，常心慈果然不负饕餮盛名，那架势似乎是要把污染源吸干。

而污染源看着和次级污染源一样不怎么动弹，实际可比次级污染源聪明多了，在常心慈握住它的瞬间就朝宋巧阳投射了吞噬的欲望，随着能量的流逝，投射出去的欲望更为强烈。

在污染源的世界里，它们都是祂的化身，因此互相吞噬以此增进力量是很正常的事情。

现在，它需要进食来增强力量。

很快，宋巧阳脸上浮现出挣扎的神情，他的肢体似乎有些不受大脑的控制，自己从地上爬了起来，艰难地朝人面鱼走去。

常心慈端坐在椅子上，虽然眼前全被能量流遮挡，但阿谱很靠谱，将宋巧阳的异样告诉了她，于是伸出一只腿——踢飞凑近的宋巧阳。

宋巧阳整个人直接被踢到了大门外，摔了个狗啃屎。

“外面呆着去，离污染源远点。”常心慈凉凉的声音传出。

肢体的控制权回来了，宋巧阳又惊又怕地抱起地上的合金盒子，一瘸一拐地往楼下跑。

“常前辈您办完事记得叫我！”

宋巧阳一离开，常心慈便专心吸收起能量，她能感受到污染源想逃，但它逃也只能在小小的鱼缸里逃，始终逃不过她的五指山，也逃不过被压榨的命运。

常心慈现在对自己的力量有了一个大概的了解。

将她的力量比作电池的话，现在的她只是一节七号电池，电量很快就能耗光，就算‘吃’到八分饱，手撕一个次级污染源就能掏空她。

血脉浓度还是太低了啊！

就算这次‘吃’饱了，也还是很没有安全感。

想明白这一点，常心慈意兴阑珊地将污染源攥紧，直接将它从鱼缸里拿了出来，就这样攥着它下了楼，快步走到正发呆的宋巧阳身前，三下五除二将手里的污染源塞进了折叠成最小形状的合金盒子。

天知道宋巧阳看见她熟练将合金盒子折叠到最小的操作，整个人都傻眼了。

……14444号真的不是基金会的前辈吗？

怎么操作比他还熟练啊！

“咦，常前辈你的脸怎么这么红，血脉觉醒后使用能力还会活血吗？”

啊，他怎么一副脑子不好使的样子……算了，要是脑子好使的也不会这么快就能相信山海经异兽的存在了。

这么一想，常心慈的心情顿时平静了许多。

“我只是吃撑了。对了，基金会今天来的是哪位理事？”

宋巧阳的脑子这会已经宕机了，已经不会怀疑常心慈为什么知道这么多，只乖巧地回道：“是陈理事。不过好像官方也来人了，陈理事的管理权被卸了，具体的我也不太清楚，基金会的前辈门私下是这样猜测的。”

作为一名实习生，宋巧阳着实过于边缘化了，根本不可能知晓太多情况。

“陈理事啊，老好人的那个么？”常心慈拍了拍宋巧阳的肩膀，“现在腿不软了吧？拿上盒子，我们出去了。”

“是！”

推开大门，此时已经上午十点，阳光热烈而刺眼，照得她眼皮都有些睁不开，随之而来的便是眩晕，一切事物都在她眼前打晃，常心慈扶住门框没有继续向前走。

宋巧阳没有发现她的异样，反而兴奋地冲铁丝罩外面的王哥挥了挥手，用口型告诉对方他要转正了。

‘我怎么了？’

【‘吃’得太多，身体需要时间消化，或者你可以理解为——你醉能量了。】

‘……我只是吃了十五分饱，怎么就需要时间消化了？’

阿谱保持了沉默。

‘好吧，我承认这是有点离谱。’

在亲眼看见常心慈收容了污染源后，陈理事和柳秘书便立即赶往了大礼堂，因此常心慈没站多久，就看见了那两人的身影。

一老一少，少的那个竟然是主导，常心慈立即意识到这是官方的人，虽然那位官方代表看着还有点眼熟，但她现在这个状态实在是想不起来对方是谁。

常心慈不信任基金会，自然也不会完全信任官方。

于是她看向眼神清澈的宋巧阳，忍着眩晕微笑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你应该清楚吧？后面几天我可能不会出现，你帮我管理一下飞书账号，有人求助就加好友聊一下，内容……你懂的。”

也不管宋巧阳同不同意，常心慈将账号密码发给他，顺便还转了二十万块钱。

其实宋巧阳是想拒绝的，毕竟他本职工作还挺忙的，哪有功夫管理社交账号啊，直到他收到了打款信息。

宋巧阳颤抖着手数二后面有多少个零，数得都快哭了。

实在是好大一笔巨款啊！

拒绝不了一点。

“常前辈您放一万个心，账号交给我绝对不会有任何闪失！”

“去吧，找你的前辈去，我这的事儿你少掺和。”常心慈靠着门框低声说。

宋巧阳一溜烟跑了出去，带着那个合金盒子。

此时，柳秘书和陈理事距离大礼堂门口仅有二十米。

双方遥遥对上视线，二人均朝常心慈露出友好的微笑。

相比柳秘书的含蓄，陈理事的笑容可就热情得多了，毕竟优秀的觉醒者，也是需要主动去争取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