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第 7 章
只要撑过了夜晚,拖延到白天,恶鬼自会消失。
四只恶鬼一直围绕在别院转悠。
“小丫头,你以为杀了我兄弟一目,你就能高枕无忧了?”
“你身边的那个小皇帝,你费劲心思救他,又知不知道他的底细?”
“这世间都说我们鬼可怕,但人比鬼更可怕。”
“这世上能将鬼开膛破肚,吃鬼肉、喝鬼血的,又有几人。你真该看看他是如何剖我兄弟肚子、吃我兄弟血肉!”
赢破脸色铁青,他呼吸渐重,余光落向孟枝枝,袖下,指尖滑过手中匕首的锋刃。
他将脸庞很慢地转了过去,正对上孟枝枝那副百无聊赖的神情,她正摆弄自己破掉的衣裳。
刚一察觉赢破的注视,孟枝枝眉头一挑。
神情示意——“怎么了?”
赢破脸变形,恢复常色,转回了头。
没一会儿他又看见孟枝枝盘腿打坐,眼睛闭着,嘴里嚼着咒枣,手指葱白揉捏着太阳穴,似乎是太累了。
“哈哈哈,好一个无心之人,无忧无怖无爱无喜。小丫头,你活的日子短,没见过什么叫真正的大凶大恶。能找到一目藏匿之地,知晓我恶鬼心思的人,和我们恶鬼有什么区别?”
赢破双目充血,牙根紧咬。
他是什么,用得着这恶鬼来说?
这恶鬼找死!
他抬头怒瞪。
突然,什么东西掉到他怀里,他下意识接住。
他紧绷的表情一变,孟枝枝眉头紧皱,早已睡熟过去。她睡得似乎很不安稳,眼球在皮下动,手还紧紧护在香囊之上。
他神情一松,她将头甩了过去,头上的红绳轻扫过他的手,引得他指尖一颤,不由自主摸上红绳,细细绵绵。
她嘴里轻喊了一句:“师父。”
他没有动弹,任她躺在他的腿上,深沉的目光移向窗外,天色渐渐变化,淡蓝色的光雾蒙蒙,又一只麻雀飞了进来,在叽叽喳喳地叫。
孟枝枝突然睁开了眼睛,她感受到脸下硬邦邦的,硌得她脸好疼。
一看,竟然是赢破的大腿!
她就在小皇帝的腿上毫无防备地睡着了?
她连忙支起了上半身,将发丝拂到耳后。
一只修长的手正揉按在刚刚她躺过的地方,她假装没有瞥见,站起身来,推门而出。
赢破一直凝视着她,她始终没回头。她的影子倒映他的瞳膜上,红绳飘动,伊人背影已散,他眸底的黑却浓得散不开。
孟枝枝又睡了一整天,醒来还是被冥漆摇醒的。
“谢天谢地,你终于醒了,要不是你还有呼吸,我都以为你死了,怎么睡得这么沉?”
孟枝枝感觉四肢酸痛得要命,她声音还有点哑,道:“昨夜我碰见鬼了,是传说中的一目五。打了一整晚,太累了。”
冥漆差点将手中的纸包丢到地上,道:“什、什么,这地方真的有鬼啊!”
孟枝枝接过他手中的纸包,大口大口地啃起来,给自己回血,道:“是啊,我之前就觉得这地方阴气这么重,很容易吸引鬼物。只是像一目五这么厉害的鬼物,很少见。或许这个地方以往是坟坑,埋了很多尸体,才能吸引这么厉害的鬼。”
冥漆听得双腿发软,看她眼神平淡,道:“那之后万一还来别的厉害鬼,岂不是要丧命于此!此地不宜久留,我想想办法带你出去。”
孟枝枝摇了摇头道:“出不去,除非来别的修士,也许能打破此地的结界。我是不行了。”
一目五有句话说得不错,她的剑灵太弱,本来她就不修剑道,第一次战斗,能消灭一只鬼,保住两个人命,她已经心满意足。
她虚弱道:“冥漆,有没有水,我想洗个澡,昨天出了一身的汗,现在感觉糟糕透了。”
冥漆道:“我马上给你安排。”
他肩膀上变出一个大麻袋,麻袋一掀开,各种家具堆在一块。他挤进一堆家具里,找能用的东西出来。
她看得额角抽抽。不愧是一直在皇宫里躲藏,身家都带在身上。
冥漆给她找到了浴桶,又浇了热水进去。又拉出一道屏风,将浴桶掩盖住。
孟枝枝走进屏风之中,脱去衣服,泡进了水里。
她道:“冥漆,你还在吗?”
冥漆道:“我在。奇怪,我召唤小桃仙怎么没有反应!”
孟枝枝将一瓢水淋在自己身上,道:“她上了玉坤山修道之后,就很少回来了吧。”
冥漆道:“是,她那个性子你还不知道,好胜心强,非说要给我带回什么可以治疗妖丹的仙草。好几日前就告诉我说今天会回来,可是我迟迟没有收到她的消息,她不会又是在哪里玩得忘记时间了?”
孟枝枝一想起小桃仙,嘴角忍不住翘了翘道:“说不定她迷路了呢?你去寻寻她,小桃仙修道有两年了,不知道长进了多少,说不定她能帮我破了结界。”
冥漆一拍脑门,道:“你说得对,我这就去。”
屋内又变回一片安静。
孟枝枝舒服地泡着澡,白汽氤氲,让人不禁神经放松。
只听屋内又有动静。
孟枝枝道:“这么快回来了?”
无人接话。
孟枝枝察觉不对,伸出手,将屏风上挂着的衣物拽了下来。
一个人从屏风前走了出来,孟枝枝直接死命扣住那人的脖子。
她瞳仁微缩,道:“赢破?”
她的发未干,湿哒哒地披在身后,身上的衣服随意缠绕了几下,显露出纤细的腰肢。
赢破嗅到她身上淡淡的枣香味,道:“是我。”
孟枝枝松了手,伸手将衣服的绑带穿好,道:“你不怕屋外的符纸?”
她也闻到了赢破身上隐隐有股烧焦的味道,他的发梢枯断了一截,明显是被烧的。
赢破想起,当时符纸烧得他浑身灼热,但他却更记得推门时心跳快得异常,这股莫名的感觉让他坚持走了进来。
他道:“教孤法术。”
孟枝枝道:“我说过的吧,我不会教你。”
赢破转身,很不见外地坐到她的床上。
孟枝枝有些生气,道:“你想耍赖?不教你,你就不走?”
赢破道:“你认为是便是。”
孟枝枝上前拽他,道:“你给我起来。”
她湿发滴水落到他的脸颊上,他黑睫轻颤,撑床的那只手一转,抓住了她那只胳膊。他抬头望她,幽深的眸子像有魔力将人吸进去,他掌心发热得滚烫,传来她皮肤细腻温凉。
他依然横行霸道,道:“不起。”
孟枝枝没好气道:“好,你不走是吧?我走!”
她推门而出,看着屋外满墙的符纸,恨不得全撕下来扔到他身上。
真是!他敢进来,怎么就没把他给烧死!
她平复心绪,走到了树下,拿出护她剑。
她提剑而起,搜寻着记忆里那为数不多、可怜兮兮的剑招。
勤能补拙,她还不信了,她用剑就这么没天赋?
红绳少女在树下舞剑,一剑偏走,行云流水,但动作很是刻板单一,她却练习得专心致志。
师父告诉过她,量变引起质变。微小的动作,练熟了之后会在关键时候发挥极大的作用。
她不是大仙门里的弟子,没有那么多剑道秘籍,要做的就是把一招练习到极致。
她练习了整整一个下午,练得两颊绯红,却觉得与护她剑的共鸣比之前更强了,就连聚合灵气的耐力也有微妙的提升。
她樱唇微绽,眼中尽是满意。
一抬头,就见赢破坐在不远处,也不知道他看了她多久。
她烦躁得扭过头,将剑收在身后,打算走回去。
赢破道:“教孤法术,孤认你做师父。”
孟枝枝偏过头来道:“我可不敢收你这样的徒弟。”
赢破一挥衣摆,跪在地上,面容平静,道:“师父。”
这一下把孟枝枝有些整不会了。
他是那么能屈能伸的人?
孟枝枝任他跪着,抽出一张干净的手帕细细地擦拭了护她剑,她擦得认真,一颗心邦硬。
树上飘落残叶,落在了他瘦削的身上,阴风刺骨,他眸深如潭。
这时,别院的门吱呀呀地被打开。
钱喜率着一众将领陡然出现在大门里。
她再一看,不知什么时候赢破已经站起了身。
钱喜翘着兰花指,声音微颤道:“拿下他们!”
一众将领围住二人。
孟枝枝不知他们何意,手中的护她剑没来得及收,一剑侧挥,道:“你们想做什么?”
钱喜双眼里满是惊恐,兰花指点了一下她,道:“大胆!你们中了邪,杀了人,还敢装腔作势!快,赶紧把他们绑起来!”
赢破道:“你们是反了天?孤是皇帝,谁敢上前!”
少年一脸恶意,似乎谁敢扑上来,他就咬谁。
钱喜吓得腿打摆子,躲到一人身后,道:“他、他是鬼,你们快点动手。”
一众将领扑了上去。
孟枝枝手臂一勾,剑走轻灵,将十几位将领打得落花流水。她目光一凝,聚在钱喜身上。
赢破却先一步动作,狠狠踹了钱喜一脚,钱喜哎哟哎哟地滚了出去。
赢破眼神有刀,残忍地咧出一个冷笑,道:“不要命的老东西,孤今天就杀了你。”
钱喜吓得皮滚尿流,双腿攀爬在地上,一只手长向远处伸了出去,撕心裂肺大叫道:“仙师,救命啊!”
一道紫金葫芦飞来,金光从葫芦口投出,照在了赢破身上,他被定住。
紧接着,一条捆仙绳绕在了孟枝枝的身上,她想拿剑去割,但力有未逮。她突然意识到来的人难道是他?
一声苍老的声音响起,道:“设坛,升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