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第 14 章
小桃仙道:“什么,桥上有结界?怪了,我进来的时候,没有结界啊!”
孟枝枝听闻,立马奔赴而去。小桃仙和冥漆见状,跟了上去。
赢破站起身子,强稳住步伐,也紧跟着他们。
孟枝枝闯进迷雾,来到桥面上,点地而起。她一飞到桥中心,抛出一颗咒枣,就见咒枣滚落到桥的另一面,又顺着桥面滚下了去。
她恍然,结界真的消失了!
难道这里的结界是净念道师布置的,他一死,结界就失效了?
孟枝枝感到自由近在咫尺。
小桃仙手里握着一枚玉佩,玉佩在发光,道:“大师兄在召我回去,下山的弟子出事了。我现在马上得走,你们跟着我一块出去吧!”
孟枝枝点头,道:“好。”
三人决定要走,只见桥后追来一个仓惶匆忙的身影。
“孟芷!你不能走!”赢破双手紧抓着桥头,那贴满的符纸瞬间灼烧着他的手掌,涌出金色的火舌将他的衣摆燃烧起来。
他死死看着孟枝枝。
小桃仙道:“他不要命了?再在这里呆下去,他肯定会死。”
孟枝枝冲赢破道:“你回去。”
赢破踏出步伐,一步一步地朝她走来。脚下步步火莲燃烧,他却步伐坚定,他声声恳求道:“救我。”
他一脚踩空,金色火焰燃成熊熊烈火,将他包裹住。
走不动了,他伸出烧黑的手往前爬行,如临濒死,每一步都显得愈发艰难,一点一点挪动着往她那处去。
他真的是想烧死自己!
孟枝枝道:“小桃仙,冥漆,你们先走。我跟他说清楚,随后再跟来。”
小桃仙看到这副场景也有点傻,道:“这就算要追人,也追得太吓人了,你好好处理,我们在桥头等你。”
冥漆看着孟枝枝的眼神满含担忧,但小桃仙掉头就走,孟枝枝的视线又看着赢破,没有看他,他只好跟了小桃仙离去。
孟枝枝快步走来,一把将赢破捞起,飞于空中,很快将他带离了桥面。
那火焰烧到她身上,手臂到胸前都烧坏了,火苗燎人。
赢破一见状,用残破的双手将她身上的火苗捂灭,紧接着毫不犹豫地咬破胳膊,将血滴到了她身上,血染过的地方很快就愈合,这是他的补偿。
孟枝枝道:“你还想闹到什么时候?”
赢破固执地看着她,道:“留下来,帮我。我可以将这一身的血肉都给你,无论你要治病救人,还是做什么,都随你。”
孟枝枝看他宛如一张狗皮膏药甩不掉,道:“我帮不了你,你体质特殊,走不出这个别院。而你又是赢氏子孙,千年仙誓,谁都会盯着你。我只是一介散修,没有那么大本事护你周全。接下来的路,你要靠自己,懂吗?”
赢破见她心意已决,道:“再教教我法术。”
孟枝枝看了他半晌,心中涌出无数复杂的念头。
不得不说他求生的本能欲望真的很强烈,令她再一次想起过往。
她还记得刚入宫的时候,车辆缓缓驶进皇都。
她扎着羊角辫,好奇地撩起车窗帘子,看皇都的小贩吆喝叫卖,天真地问起师父。
“师父,人界最厉害的人是长老还是掌门呀?”
那时的她只知道各仙门里最厉害的无非长老或是掌门,不知道人界有官职有贵族还有走卒商贩。
孟慕华喝着茶,笑道:“枝枝这么想知道谁最厉害?”
孟枝枝道:“对呀,我想变成长老,那样就可以使唤别人帮我背书了。”
孟慕华扑哧一笑,又道:“不许在外这么胡说,人界不同修仙界,最厉害的人是天子。”
孟枝枝在嘴里咀嚼着这两个字。
“天、子。就是老天爷的儿子吗?”
孟慕华放下茶盏,将她抱在怀中,道:“天子就是皇帝,一国之君。天子要保护子民,不受外敌侵犯,要颁布法令,布政施斋,防小人奸利,使国家太平,百姓安居乐业,这是天子的使命。”
孟枝枝道:“他这么厉害吗?那些掌门和长老们一天到晚闭关修炼,都会让弟子去做事情,皇帝要做的事情有这么多啊?”
孟慕华捏了捏她的小鼻子,道:“对,所以枝枝要刻苦努力,学习医术,以后治病救人,这也是你的使命。”
孟慕华的话在孟枝枝的心里埋下了一颗种子。
她觉得她要向小皇帝学习,不能一天到晚只想着偷懒。小皇帝做得厉害的事情那么多,她好歹要学会一样厉害的。
又过了两年,学宫熊熊大火燃烧。
那年她八岁。
她抱着一个更小的孩子,哭哭啼啼地拉住小皇帝的衣角。
黑烟呛得她睁不开眼睛,她怎么样都不愿意放手。
她恳求道:“小陛下,救救我们,我们都是您的子民。”
小赢破回头看她,“子民?”
孟枝枝哭花了脸,道:“对,保护子民是天子的职责。小皇帝,您是天底下最厉害的人,我们都仰仗着您的保护,求您救救我们,大家都快要死了。”
小赢破俊美的脸庞泛着一股红润,他纯黑的眼睛干净又纯真。
他道:“你真的认为我是天子,是最厉害的人?”
孟枝枝道:“自然了,师父说了天底下最厉害的就是天子,天子就是您。您一定有办法救大家吧?”
那时的她并不知道,赢破不过是被人囚禁关押的犯人。
师父说她爱说胡话,也是说她幼小不知世事。
她那时只顾着渴求赢破救他们,没有想过他身为皇帝只身出现在学宫已是奇怪。
他浑身上下除了头顶上一根龙簪能彰显其身份,着玄衣,打赤脚,哪里像个皇帝?
当时,学宫里还没逃出去的幼小孩童都是宫外送进来普通人的孩子,等宫人们救出王公贵族的孩子后,再意识过来,火势已经很大了。
没人再敢闯进来救人。
她刚入学宫不久,对学宫地形并不熟悉,她虽然跟着师父修行,但能力尚浅,一个人救不了那么多人,只能抓住这一根救命稻草。
他道:“你叫什么名字?”
孟枝枝道:“我大名叫孟芷,小名叫枝枝。”
小赢破警惕地看着她,见她能报出姓名,他脸上的红润又重了几分,似乎为自己对子民的怀疑感到羞愧。
他点头道:“好,我救你们。”
“你跟我来。”
孟枝枝跟在他身后,见他背起一个又一个昏迷的孩子出了宫殿,身上被火烧起一个又一个燎泡。他还不忘把最安全的地方留给她,却对自己的伤始终不吭一声。
当他终于背出最后一个孩子。
她见他站在火海里,回头看她。
她被黑烟迷了眼睛,“小陛下,你快过来啊!”
小赢破看着她,双脚立在原地,一动不动。
房梁垮塌得越来越多,身边是阵阵巨响。
她心里着急,赶紧上前把他拉着一块出去。
结果脚刚出来,就被一群禁军团团围住。他们将小赢破带走,不知带到哪里去了。
孟枝枝跟所有人说是小皇帝救了大家,但所有人都说她在说胡话。
那一夜,学宫里从没有出现皇帝,是学宫里的禁军将所有的孩子都救了出来。
皇都百姓对禁军感恩戴德,对宰相樊隆的统领感恩戴德,没有人说起小皇帝只言片语。
她不解,只把这件事告诉了师父。
师父幽幽叹了口气,很久才道:“枝枝,以后不要再说此事了。我们在皇宫里生存不容易,以后要懂事些,知道吗?”
孟枝枝看出师父的无奈,保持缄默。
从此她将小皇帝藏在了心底里,谁也不告诉。
再次见到小皇帝,是她九岁。
她那时候跟着师父学习治病救人之术,怎么都背不好医书,将自己关在房里整整一天看书,被师父知道后,勒令她不许再看书,端来吃食让她好好吃饭。结果她一下就生病发烧,脆弱又娇气,怎么都不想吃饭,朝师父撒娇耍赖都没有用。
“孟芷,如果我回来,再看见你不吃饭,就罚你戒尺十下。”
在皇宫里,师父对她很严厉。
越是长大,师父脸上的笑容越少,越对她板着一张脸。
她听完嚎啕大哭。
她是真的吃不下饭,但是她也怕痛,被戒尺打手板实在太疼了。
等师父走后,她哭着将饭碗端着出了门。
她走到宫殿里养的一只大黑狗前,哭哭啼啼地将饭碗递了过去。
大黑狗很激动,对着饭碗就舔了起来。
她拿手搓着眼角的泪花,“呜呜呜,小黑你吃快点,一会儿师父就要回来了。”
一道黑影闪过,只听小黑汪汪几声。
一个衣衫褴褛的男孩,抢过饭碗,用手刨食,狼吞虎咽。
他目光凶恶地瞪着小黑和她。
孟枝枝吓了一跳,她一眼就认出那是赢破。
还没等她开口说话,赢破哐当丢下饭碗,跑开了,一会儿就没了人影。
只留下碎了一地的碗瓣,上面干净得不染一粒米。
他不记得她了。
原来,他那么可怜。
孟枝枝从回忆中抽身。
她道:“好,我教你,只教一遍,能记住多少,全看你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