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遇到这种突发情况为什么不通知老师呢？”他拖长了声音，像是撒娇又像是抱怨地问。

梨纱理直气壮，“没信号啊。”

五条悟用力揉她毛茸茸的脑袋，看起来像是只闹脾气的白色大猫，“那也可以先通知老师啊，等信号恢复就能马上看见了。”

“下次再碰到类似的情况要告诉我哦？”

“老师是最强的，什么都可以搞定。”

“不会让你一个人的，所以下次遇见什么事情就告诉老师吧，会立刻赶过来的。”

梨纱顿了顿，也没有再躲开他的手，只是用那双在光照下显得很剔透的眸子安静地看着他，“可是你这样跑来跑去很麻烦很累啊，我自己也能解决。”

五条悟的手还放在她身上，指尖穿过蓬松柔软的绒毛，那种细微的痒意似乎从掌心沿着血管一直攀升至心脏，好像被什么轻轻挠了一下。

梨纱有时候总是展现出一种出人意料的直白。

他们凭什么要那样说你？我很生气，可以杀掉他们吗。

为什么这么多事情都要你一个人去做？你这样每天跑来跑去看着好累……算了，那我勉为其难帮你处理一点点好了。

真是麻烦的家伙，不知道别人每天都很忙吗，还要给你找那么多事情做，我决定讨厌他——

今天做任务的时候又听到有人偷偷说我们坏话，但是我忍住了，在没人的地方才揍他的哦。

无所谓的吧，反正我肯定会站在五条悟那边啊。

可是，感觉你这样好辛苦。

……

九年的时间，数不清的日日夜夜，逐渐看着亲密和信任像搭桥般一砖一瓦地垒起来，如同细细密密的蛛网一样将两个人精密地编织在一起，密不可分。

从当初一看见他就应激想要使用各种方法杀掉他的样子变成现在这样，只对着他咩咩叫的小绵羊，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小恶魔。

实际上以五条悟的身份和实力，他鲜少能从他人口中听见关怀的话语，似乎连一句简单至极的“谢谢，辛苦了”，对神子大人来说也是一种对能力的质疑和亵渎。

他辛苦吗？五条悟其实并不觉得，很多事情于他而言都是想做就做了。

可在梨纱眼里，他好像莫名其妙变得脆弱起来。

被这样直白关心的感觉其实有点奇怪，可是习惯了之后好像也不赖——

他拍拍她的脑袋，“关于梨纱的事情，对我来说都不叫麻烦哦。”

梨纱眨眨眼，有些不好意思地将脸埋进脖子上暖呼呼的绒毛里，沉默了片刻，她又有些好奇地问，“你不怕我跟夏油杰跑掉吗？”

回忆起他之前那副唠唠叨叨的样子，她还以为他真的会很担心她被夏油杰带走呢，结果到现在也没有主动问一句。

五条悟笑眯眯地捏住她的两腮往外扯，声音甜腻，“没那回事儿哦，毕竟梨纱酱这么黏人嘛。”

“看见老师的时候是不是眼泪汪汪呢？当时一副再吸不到我就要马上嚎啕大哭的表情啊……”

梨纱抬起脸，面无表情的叫他的名字，“五条悟。”

原本应该是凶巴巴的语气和表情，只是以她现在这张毛茸茸的脸蛋，看起来实在没有半点威慑力。

“嗨以～我在哦！”

“有没有人说过你的嘴巴真的很坏很讨厌。”

“怎么会？超级大帅哥的嘴巴怎么会讨厌呢？可是有很多人夸过我的嘴巴像果冻一样哦～”

五条悟故意做出一副娇俏的表情，朝她wink了一下。

无可挑剔的美貌，勾起的嘴唇很薄，但看上去很软，在光线下呈现出一种樱粉色，的确像是那种晶莹Q弹的樱花果冻。

梨纱想起之前津美纪给她涂上自己的唇蜜，她照镜子的时候忍耐了很久还是忍不住吃掉了，尝起来有种甜甜的水果香气。

很奇怪，明明是透明的液体，但是涂抹在自己嘴巴上的颜色就会变成更显眼的草莓，感觉如果涂在五条悟嘴上的话就是樱花果冻。

想了想，梨纱忍不住舔了下嘴巴，明明今天吸收的能量已经足够了，但还是觉得有点饿。

五条悟一眼看出她的心思，伸长了手臂在靠背后方翻找了一下，拎起两只包装精美的礼品袋。

拆开捆绑礼盒的蝴蝶结，里面是造型可爱的小点心，都被甜品师做成了小动物的形状，空气里很快泛起一股甜蜜的黄油香气。

梨纱眼巴巴地看他拿起一块点心递到自己面前，迅速张嘴叼走。

咀嚼了几下，才刚刚咽下，下一块又喂到嘴边。

看在他难得这么贴心的份儿上，梨纱觉得可以勉强原谅他一下。

看着那条在半空中慢悠悠晃荡着的尾巴。

五条悟意识到了她的软化，偏偏还是要恶劣地伸手逗她。

把点心举高举远一点，能明显地看到她瞬间放大的瞳孔，会望眼欲穿地随着他的动作转动视线。

等再过几秒她就会意识到这是故意设下的陷阱，会耐心告罄地扭头瞪他，快要生气了。

但是只要马上把点心递到嘴边，就又会安安静静地埋头吃得很认真，消气了。

……就很好玩。

梨纱这种直白又显眼的反应，反而让五条悟一直乐此不疲地热衷于招惹她，像是懒散的大猫摇晃着毛茸茸的尾巴，勾引着小猫像捕捉逗猫棒一样扑过来扑过去，并从中得到乐趣一样。

——讨厌的坏家伙。

梨纱不满地咬了下他的手指。

指腹被平整的牙齿留下印记，五条悟完全没放在心上，反而游刃有余地顺着动作摸了下她的齿列，感慨道，“现在长得很整齐嘛，从前还担心梨纱酱以后要变成说话漏风的老婆婆呢。”

刚被带到东京的那段时间梨纱看见什么都要咬一口，但那时她尚未学会转换咒力，身体十分脆弱，不小心崩碎了半颗牙齿，因此还被五条悟嘲笑了很久。

五条悟身材高大，抱着梨纱陷在飞机的座椅上简直就像是一只超大型猫咪叼着小羊玩偶盘旋着身体窝在不适配的猫窝里。

他似乎什么都要比普通人大上一号，连手指也格外修长一些，只是两段指节就几乎塞满了梨纱的口腔，他不主动拿出来，她就只能含含糊糊地说话，“你才是……”

口腔的异物感让她有些不习惯，于是下意识地用舌头抵住他，想要将他的手指吐出来。

潮湿而殷红的口腔黏膜，热得像是要将猎物融化后再吞咽下去，柔韧的舌头上凝着湿漉漉的水液，触感像是被湖水中温热的蔓生植物缠绕上一样。

过于柔软的，湿润的。

只是伸进一截指节就能轻而易举地让她的双唇无法闭合。

吐息间还带着甜蜜的奶油香气，唇珠像是在双唇间含着一颗樱桃，似乎只要很轻地抿一下，咬一口，那颗樱桃就会充沛地、清脆地碎裂开。

梨纱看到他并没有塞入食物的口腔无缘无故地咬了一下，引来肌肉线条的变动。

这种变化令她的瞳孔毫无征兆地缩起来——连她自己也为此稍稍地困惑了一下。

四周的环境没有发生变化，五条悟也还在她身边，敏锐的感知却毫无缘由地预警起来，似乎有什么危险正在靠近。

“虽然说好的休假泡汤了，不过温柔体贴善解人意的五条老师会赔偿的哦。”

五条悟不动声色地收回手，随意地擦拭了下指尖莹亮的水渍，仍旧笑眯眯地捏了下她的脸。

“干脆去找硝子玩几天好了。”顺便还能让硝子替她检查一下身体状况。

梨纱有些怪异地抿了抿嘴巴，口腔因为刚刚的张合感到一股不太适应的酸涩，“那任务怎么办。”

“当然是英明神武的老师我来出马，嗖嗖嗖就完成啦～”五条悟甩了甩银白色的头发。

睫毛轻轻颤了颤，梨纱把手搭在他宽大的掌心里，像是一种无言的安慰。

她埋下脑袋，声音陷进松软的绒毛里，听起来却有些沉闷，“等我的成长期过去就好了，我说不定可以分身，虽然只有本体的一半力量，但效率会高很多。”

“诶——好羡慕，老师真的不可以学吗？”放在身上的手掌没有移开，男人的声音悠扬中带着轻松的调笑。

“死心吧。”

五条悟在教导她咒力运转时曾经尝试着模拟过几次她身上的魔力运作效果，可惜并没有成效。毕竟是异世界的体系，她们的魔力纯粹源自于天赋遗传，而非咒力这样也可以依靠负面情绪产生的产物。

她又扬起脑袋，看起来有些得意，“等我学会分身就更厉害了。”

潜台词是帮你多做一点点任务也不是不行，还不快点来讨好我——

五条悟愣了一下，肩膀微微颤动，像是闷闷地笑了声，又像只是她的错觉那样，迅速恢复了甜腻的语气。

抬手疯狂揉搓她的脑袋，他表情夸张地赞美，“真是太好了，不愧是老师最最可爱最最厉害的学生！”

“——实在太让人期待了，那样的话就由梨纱酱1号去买毛豆生奶油喜久福，梨纱酱2号排队买黄油土豆，3号去买冰激凌可丽饼，4号……”

梨纱生气地踩了下他的大腿，指指点点，“我这么强的挂你就让我排队买吃的！”

“难道梨纱酱不喜欢吗？”

“……嗯。”

她思索了片刻，点点头，开始想象着利用分身排队买甜品的画面。

这么一想，似乎的确很方便啊，同样的时间可以买到更多的限量甜品。

五条悟心情颇好地戳了下她的脸，笑嘻嘻地说，“好啦好啦，都说过不会那么过分的把梨纱酱当成任务机器人的啦。”

“老师我可是最强的，那些杂碎还不至于让梨纱出马哦。”

如果真的暴露了分身的能力，还不知道上面那些烂橘子会打什么主意，总之后果毫无疑问，会迎来无止无休的加班狂潮。

他还不至于让梨纱也变成这个样子。

梨纱抬眼望着那双纯净的眼睛，像是晴朗的天空中，流动着纯净的云雾，又像蔚蓝的海面，翻涌过清澈的海浪。

她看着他，很想问一句那你呢？

但她知道答案，所以没再说出口。

自她来到这个世界起，便看清了这个世界最为腐朽污秽的一面，每一个人的灵魂都像是腐烂的泥沼，充满了令人作呕的贪欲和污浊。

可她也知道这里同样有着拥有美好灵魂的人类，她之所以能对人类如此容忍，正是因为人类中有着这样闪闪发光的存在啊。

明明诞生在那样腐朽阴暗的体系之中，却如同夜空中的星星一样奋力闪烁，像是皎洁的月亮那样洒下光辉。

为了那个彻底清洗咒术界的崇高理想而成为老师留在高专执教。

为了拯救这个扭曲的世界。

把自己当成机器一样运转，用自己的强大去保障着别人的安危。

变革从来都是伴随着难言的苦痛的，可总要有人成为先驱。

她知道他付出了怎样的血与汗水，所以即使不理解，也愿意站在他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