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看诊
还真别说,那就是燕光柏。
徐清微那拖延的性子是想着能晚一日是一日,但架不住徐夫人实在火速,第二日就催着徐清微赶快送信儿,让膳房早早安排好食材,就等着这未来女婿上门了。
燕光柏将礼盒交给管家跨进徐府大门时,心道还得是岳母大人。
这才几日,他就能光明正大走正门进徐家了。
家仆在前带路,他信步闲庭没多一会儿,就已看见岳母那座正院。
“燕公子。”在院门等候许久的秦婆子笑吟吟一礼,侧身示意, “午膳早已备好,公子快随我来。”
燕光柏跟着秦婆子从垂花门游廊走至侧堂,远远便嗅到了飘散在空气中的美味香气,待进门时就见华贵威严的徐夫人坐在主位上。
他谦卑一礼,“小辈光柏给徐伯母问安,来得晚些,让伯母久等了。”
“不必如此客气见外,来家里吃顿饭罢了,就当自家一样,坐下罢。”徐夫人浅笑温声说着,示意他在徐清微对面落座。
青年相貌出挑,身形高大,仪态挺拔,哪怕先前已经见过几次面,现在站在面前只是简单扫一眼,依旧忍不住夸赞一句——好一个意气风发的肆意儿郎。
而徐清微一袭天青色云纹缕金轻绸衣裙,鬓间简单几样青玉宝饰点缀,一派温婉清贵,等燕光柏在对面落座时只是轻轻瞥一眼,便安安静静收回目光。
今日并非寻常,不宜多看多言,适当保持一些距离。
徐夫人对燕光柏怎么看怎么满意,拾起筷子动了筷子,“莫要拘束,快吃饭罢。”
燕光柏道一声好,便先习惯性夹起一块红烧肉落进徐清微碗里。
徐清微看着掉进碗里的红烧肉,筷子一顿。
母亲一句莫要拘束,他还真听进心里去了,把她信中的嘱咐忘得一干二净。
正当她将红烧肉拨到一边儿去想假装看不见无视掉时,听得徐夫人有些不满地点道,“光柏一番好意,你怎还不领情。”
徐清微闻言抬头望了青年一眼,青年已经弯起了眉眼,语气温柔又体贴,“估计当着伯母的面她开始腼腆害羞了,不好意思与我说话。”
“伯母方才还说一家人吃饭不要拘束,若是客客气气的岂不是见外了。”
这刚坐下就一家人了?
徐清微硬生生被他的话激起一身鸡皮疙瘩,眼神无声透露出嫌弃,‘你这是在耍什么把戏?'
燕光柏正在盛汤,对上徐清微的目光后轻轻勾起唇,剑眉微微一挑,‘自是讨好我的岳母大人,让她满意安心。’
徐夫人听出青年言语间藏不住流露的丝丝情意和熟稔,心道就五丫头这孤言少语的沉闷性子,竟然能将燕家二公子的心牢牢拴住,忍不住意外,“... ...光柏很了解五丫头?”
鲜香鸡汤盛好,他放在徐夫人面前,拿起一旁的软巾慢条斯理擦拭着修长骨节分明的长指,自然回答道,“同在学院读书的时候,我便时常遇见她一个人躲在角落里画画,后来找人打听过,便有些耳闻。”
“读书之时?”徐夫人更加惊诧,燕二郎在三四年前就关注上了五丫头?!
不得了,不得了。
怪不得这孩子会主动在徐明旦之事上出手,还为了五丫头硬闯棠郡王府,竟是有迹可循。
她家五丫头这是上辈子修了多大的福气,能遇上个顶顶好的痴情种。
燕光柏只是笑了笑,望一眼对面的徐清微,潋滟多情的桃花眼流露出些许遗憾,“她的确怕生,头一回和她说上话的时候还被我气得够呛,想遇见都看不见人影。”
徐清微已经安静地吃起饭菜来,听着母亲和他一问一答聊得分外热络,眼看母亲满意至极之色溢于言表,彻底沉默。
她不该小看燕小将军。
以前就能哄得她母亲喜笑颜开把他当亲儿子看待,今日只会更信手拈来。
眼看这顿午膳就要到了尾声,起身之时,燕光柏提起另一件事,“听清微说伯母年轻时太操心劳累,腰上和肩膀都落了些难缠的病根,一劳累过度便会酸疼难受。”
“正巧我祖父年轻时打仗落过旧伤,年纪大后旧伤时常疼痛难忍,我母亲便找太医院院首讨要了一处药方改善缓解。”
青年从腰间的青金绣荷里取出一折薄纸,俊俏的眉眼染着几分谦和,“我已经找过院首先生修改成了药膳,伯母先喝上几日试试可有改善。”
徐夫人欣慰动容的接过药膳方子,“你这孩子实在是用心。”
她余光瞥见青年手里那个青金绣荷有些眼熟,但也没太关注,侧头看向开始悄默声儿吃起水果来的徐清微,“光柏都要离开了,你还吃呢,还不快和为娘一起送送他。”
徐·默默干饭·隐形摆设·清微:... ...莫名有种蓝颜祸水的妖孽终于退场的解脱感。
在这世上有一个很奇妙的定律,当一件令人心情极好的事情发生之后,大概还会有另外的好消息被吸引着传来。
落星阁的好消息便是那位寻找许久的苏名医终于入京了。
苏名医乃是江湖上有名的女医,行走江湖踪迹飘忽不定,诊治过许许多多极难生育的夫妻。
称不上是送子娘娘下凡,但在“为何会难以孕育”这个令人痛苦猜疑的问题上,她可以给出答案。
燕夫人说要为徐清微寻找苏大夫,就是试图给徐清微一点希望,不忍再看她如此煎熬。
听见苏大夫真的要来了,徐清微这些日子好不容易平稳下来的心一下子高高悬起,整个人开始忐忑不安起来。
安逸的日子走到了头,终究还是要面对残酷的现实。
元桃儿点燃铜炉内的熏香,轻轻挥了挥手,一缕缥缈仙雾自袖珍精巧的仙兽铜炉内缓缓溢出。
她将火折子收好放到一旁,不解道,“姑娘身子不是一直挺好的,怎么要那苏大夫看诊呐,而且咱们京州好大夫也有许多呀。”
“... ...”徐清微想让自己静下心,让元桃儿取来些许颜料,摊开了一张空白画纸。
她缓缓神才回答道,“听说苏大夫专为女子看诊,极有名气,便好奇想试试。”
“待明日问一问母亲和三姐姐可要趁此机会诊一诊。”
说罢,徐清微话头一顿,极力保持镇定,“再给华家姑娘送上一封信罢,看她有没有空闲。”
她一直拖延着便是想燕家还没来提亲,若注定是个坏结果,托付华昭将此事传入燕家耳中,也不会落得个两家为难的境地。
元桃儿不知徐清微心中的打算,领了命令就离开画室。
翌日,秋阳高照。
一辆马车从徐府府门前缓缓停下,见约莫四十来岁面容仁善的蓝衣妇人走下马车,候在府门的元桃儿快步迎了上去,主动接过药箱。
“苏大夫安好,奴婢元桃儿,昨日同您见过的。”
“我奉我家五姑娘之命来为您带路。”
苏大夫好奇的打量一眼面前府邸,轻轻颔首,随着元桃儿走进徐府一路到了落星阁,
徐清微一直在堂中等候着,反复在心里暗示自己冷静些不要慌神。
终于慢慢安下神来后,但看见传说中的苏大夫出现那一刻,她还是下意识攥紧帕子站起身,目光中染上一丝紧张。
“苏大夫安好。”
苏大夫好奇打量着面前这个长相漂亮十分温婉的五姑娘,察觉出小丫头似乎有些无助不安,如冬日暖阳一般和煦笑道,“五姑娘为何见到我如此紧张?”
徐清微被一眼识破,耳尖微红,“听闻苏大夫大名,颇为敬仰。”
“您请坐,先喝口茶歇一歇。”
暂且安顿好苏大夫,正好徐清婳和徐夫人相伴而来。
几人互相浅聊起,苏大夫是个健谈之人,很快堂中一片热络,不多时,华昭也姗姗而来。
“实在抱歉。”她明艳动人的眉眼含着浓浓歉意,“路上耽搁了些,来晚了。”
“意外是常有之态。”正所谓人逢喜事精神爽,徐夫人近日脸上一直挂着笑,高傲威严的气势也柔和不少。
她主动道,“既然人都到了,那便请苏大夫开始诊脉?”
闻言,徐清微的心当即咯噔一下,努力保持着一丝镇定。
不过是直面自己不孕的事实,主动向亲友摊开自己为难情的缺陷罢了。
这一天早晚会来的,没什么好怕的。
不要慌张,徐清微。
她闭了闭眼,站起身,“苏大夫,从我开始罢。”
苏大夫没有多少意外,柔和地笑了笑,“那五姑娘随我到侧堂来。”
时间一点一点流逝而去,苏大夫温柔的摸了下徐清微的脑袋。
“五姑娘可以睁眼了。”
见女子眼睫轻颤了下,迟迟没敢睁眼,她便轻笑着握了握她那因为紧张不安而冰凉的手指。
“姑娘身体很好,没有任何问题,不用在胡思乱想吓唬自己。”
徐清微当即愕然睁开眼,难以置信,“我好好的?”
她... ...一点毛病没有?!
“当然,五姑娘是正常女子该有的健康,怎么,姑娘是听谁说过你身子骨不好吗?”
苏大夫可记得这位五姑娘最先找自己时,所求之言是身有苛疾,恐难有孕。
故此,五姑娘见到她时极为紧张,她毫不意外她会主动请求第一个先看诊,但令人意外的是诊断后的结果。
为了防止出错,苏大夫还特意确认了几回。
“我以我身为大夫的名誉担保发誓,五姑娘好的不能再好了。”
“不对,我怎会... ...”徐清微的脑子已经乱作了一团。
她成婚三载之后迟迟不见有孕,母亲焦急不已,趁燕光柏出征离京便立刻带她去找了好几位大夫诊断,都说她身负顽毒久成苛疾,极难有孕。
现在江湖有名的女医告诉她,她好的不能再好,怎么会呢?!
苏大夫这一番话颠覆了徐清微的认知,让她久久不能回神。
等徐夫人进去又出来,见到徐清微还是呆坐在那里,脸上是复杂又仿佛难以置信的表情,顿感不妙,很快陷入猜疑之中。
而华昭也注意到徐清微神色凝重,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但徐夫人在这儿,华昭也不好开口询问,便忍到了结束后,等到徐清微开口相送,就迫不及待挽起她的手。
直到出了徐府大门,华昭拉着徐清微到华家马车旁,挽着她的胳膊凑近,满眼关切,“五姑娘怎么从苏大夫那里出来就一直走神,时有不好的消息吗?”
徐清微抿着唇摇了摇头,“没有,比我想象的要好。”
“那就好。”华昭松了一口气,笑容明媚去捏她的脸颊,“别不开心嘛,快给我笑一个。”
“哇,五姑娘你这小梨涡好甜呀,再笑一个,再给我看看嘛。”
府门内,徐清兰看着那金尊玉贵的华家姑娘抱着五妹妹的胳膊那样的亲昵熟络,甚至放下贵女架子故意逗弄着五妹妹,便无声咬紧了牙关。
威严华贵的嫡母是她生母,名扬京州的镇国将军之子倾慕于她,宣北候捧在心尖尖上的独女是她的好友。
日后嫁到燕家享尽泼天的荣华富贵,亦能称大周天子一声舅舅。
而她,只能是个庶子之妻,婆母... ...是同她生母一样的小小姨娘。
同为徐家女儿,一字之别便是天地之分,云泥之差。
此刻,名为嫉妒的火焰在这一刻在徐清兰心头席卷而起。
“四妹妹在瞧什么好景色?”徐清仪无声无息而至,站在徐清兰身后越过她的肩头看向府门外,轻轻一笑。
“四妹妹羡慕了?”
徐清兰绷着脸不说话,可徐清仪早已看透她虚假的面容。
她凑近了,低声蛊惑着,“金尊玉贵的嫡女又怎样,姐姐能帮你将她拉下云端。”
“只要你心够狠,她的下场会比她那险些生不出孩子的亲娘还要凄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