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第 18 章

旁人看到这场景只觉得可怖,但是在村里的老人们却是一眼看出了端倪。

张婶子皱眉,神情不豫:“这不是万家的坟场吗?”

“好像真是哈,清明的时候咱们不还说呢,万家山上的坟场也不知道怎么处理了,这么多年没人来看顾,”卖奶茶的大姐说,“可我看这墓碑干净,周遭也没杂草,怎么都像是有人打理过的样子啊。”

夏曦奇怪:“万家?什么万家?”

“说起来,他们也不是我们村的人,”张婶子解释道,“是我爷爷那辈迁来的逃荒户,因为是外来的,所以没在村里义地下葬,就去了东山。”

“这些年陆陆续续的,有些人家条件好了,就把山里的坟迁下来或者是迁到城里墓园了,只有这个万家……也不是说没人来打理,而是他们家按理来说,应该没几人活着了。”

说起这,张婶子似乎还心有余悸。

卖奶茶的大姐紧跟着道:“是呀,二十年前开始,万家就接二连三的死人,病死的,意外死的都有,如今我们知道的,只还有一家血脉,在城里发展,听说还特别有钱呢。”

万家,在A城发展,有钱。

林宗对A城的商界人士都认识一二,眼前立刻就浮现出了一张笑眯眯的和蔼面庞:“万鹏锦?”

“对对对,就是这个名字!”

“我也知道,”向来沉默的骆如许道,“鹏锦地产,我们家现在住的房子就是他开发的。”

【姐你倒不必这么实诚,这下全国人民都知道你住哪儿了。】

【鹏锦地产名下有五处开发楼盘,全都是高端别墅区,骆姐有钱实锤了。】

【这个名字好熟悉啊……哦对,万鹏桑是他弟弟吧,去年出车祸死的?】

【对对对,去年万鹏桑去世的时候,我们财经报还加班报道了呢。】

此时,GoPro的镜头逐渐靠近那些墓碑,眼神凶悍的乌鸦警示无果后,却没有下一步动作。

习暖神色平淡地弯腰去看碑文,乌鸦却扑棱着翅膀慌忙飞走。

好像在害怕她。

“万如明,享年三十六岁。”

“万如海,享年四十八岁。”

“万月,享年二十七岁。”

“万离,享年十八岁。”

“万琪琪……六岁。”

这片坟地,有些人去世时七老八十,有些却还是个孩童,终于走到了最后一个碑,也是最新的一个碑,上面便是弹幕中所说——万鹏桑。

去世时四十六岁。

上山之前,习暖找村民要了些工具,其中最为瞩目的,便是她背上那个硕大的黑铁铲,比她人还高。

那铲头,使点劲能铲掉她的脑袋。

她将铁铲解下来拿到手上,沉重的工具此时却轻如无物,被她挥动起来能在手心转个圈,只见她点兵点将,随便点了个坟,就开始挖了起来。

“她,她在挖人家祖坟啊!”张婶子捂着嘴小声惊呼。

此时林宗报警后的警车和山林救援队也到了山脚,同时到的,还有一车穿黑衣的精壮男人。

为首的人神色焦急:“我是万先生的律师,私自挖掘他人祖坟,我们可以告她的!”

说罢,就指挥着身后的人赶上山阻止。

林宗找来的警察也是他打过招呼的,两边握手确认了身份,“我们这就跟上去,以免产生冲突。”

虽然警察也觉得习暖跑山上去挖人家祖坟不太地道,但毕竟小姑娘形单影只,对面五六名彪形大汉,总不能眼看着她受欺负。

直播在这时候也并未中断,习暖挖坟的速度简直比鼹鼠打洞还要快。

【暖姐这手速震惊我一百年。】

【暖姐这力气震惊我一百年。】

【暖姐这勇气震惊我一百年。】

【暖姐这……挖出来了!】

山林中土壤湿润肥沃,挖起来更加轻松,习暖甫一拨开棺椁上的土,就被一道急来的黑气拍了个措手不及。

好在她有所警惕,连忙后退,手中小龟掷出,将黑气撞了个七零八落。

分明四下无人,可是她和直播间里的观众都清楚听到了一道痛呼。

习暖鬓角发丝凌乱,眼神似是看向着固定方位:“看你墓志铭,你是万鹏锦和万鹏桑的亲爹。”

“怪不得这么生气啊。”

她不过匆匆一眼就看破了这片坟地的深意:“八方汇聚,以亲戚血脉之怨气滋养你的坟,借此给你的儿子招财纳运,你将自己的坟墓放在此地眼穴,镇住他们命脉,又让你儿子给他们坟上都系上了白布,形成盲局,使他们既离不开这片地方,又因为被蒙住了眼,找不到你报仇。”

那团黑气被拆穿后,竟然看起来有点生气的意思。

在空中逐渐汇聚,茫茫然有点像个人形。

【是我眼花了吗?那,那是个人吗?】

【像又不像,这样更可怕了,妈妈救我啊,我为什么要看这个节目啊。】

【我有个严肃的问题,咱们直播间不会被封掉吧。】

【当然不会了,我们这只是一个恋爱综艺,现在是踏青环节。】

【对对对,哪里有人啊,只看到了翠绿的树和湛蓝的天。】

【你们看小龟在飞,多么美好的动物世界番外篇啊,怎么会被封呢。】

弹幕疯狂洗白,习暖却已经战斗濒临结束。

对方显而易见打不过她,打算钻回他的坟墓老巢跑路,这具魂魄多年来被怨气滋养,杀气极重,就算是A城那些寺庙有名的住持大师用功德来打,他也有把握一战。

可是眼前这个小姑娘不按套路出牌。

他与儿子苦心孤诣几十年布下的风水局,怎么会打不过一只王八啊?

想不通啊,想不通!

习暖看出他所想,直接足尖轻点,眨眼间三步并作两步挡在了黑气和墓坑之间,一只脚伸出去,直接将棺材轻飘飘掀飞了出去。

下葬的棺材钉的有多紧,经历过的人都知道,恐怕找三五个壮年男子来用工具撬都需要个把小时。

可她只那么用脚尖一踹,就没了?

就没了!

黑气都愣住了。

【我从一团黑雾中看出了震惊和崩溃。】

【做好准备来打假的我:什么?世上真的有神?】

【棺材里居然还有一具尸体。】

眼尖的观众通过GoPro的镜头看到了这具大棺材里拥挤着两具尸体,都已经成了白骨,可是其中一具看得出高大,肯定是名男子的。

但是旁边那具——

【袖珍人吗?】

【如果是妻子的话,未免也太小了。】

【可是墓碑上只写了他自己啊,一般不是会把夫妻两人都写上吗?】

“身高不足一米四,手腕细瘦,头骨巴掌大小,如果我没猜错,这位并不是你的夫人,”习暖声音充斥着冷意,如同远古时期传来的阵阵审判,“而是一名被你们用邪术诱拐的女童。”

乌黑的发丝被风吹开,天边忽然泛起了层层灰色的云。

那团黑影绰绰,仿若快要被吹散的样子。

习暖单手抬起,掌心朝天:“用邪术下蛊,夺取女童魂魄,等她们油尽灯枯,再想办法刨坟偷尸,与你万家人同葬,女童怨气至阴,帮助你们更好的增长运势,可你知道,这天下无上算的买卖,你以为这样害人姓名换取后代的富贵荣华,就不会有报应吗?”

她忽然弯腰,拂开尘土:“你不知道吧,你的坟上,也被人蒙了白布,看成色还挺新的,想必刚蒙上不久。”

那黑雾忽然顿住,似是难以置信。

万家人都死了,只余万鹏锦一人活着,那这块布是谁蒙的便不必猜。

可他的亲儿子为什么要蒙住他的眼?

是怕他看到谁?

“在这片坟地的东南一角有座新坟,埋着的便是你最疼爱的小儿子万鹏桑,我算他八字,这辈子本应该长命无虞,却不知为何命宫染红,被人生生掐断。”

习暖边说,边往万鹏桑的坟墓走去。

“据我掐算,你命中两子,长子命格富贵,命盘散落金光,可财运走到四十岁便应该到头了,因为怨气也是有限的,距离上个万家人去世已经过去了十年,早已不足以维持这片阵法。”

她停留在华丽的新墓碑前,轻声问道:“你万家时至今日人丁凋零,是天灾还是人祸,你想必很清楚。”

“那你长命的小儿子为什么突然暴毙,你想必,也猜得到。”

“你们的欲念终究害人害己,万鹏锦已经失去了理智,开始残杀手足,如今万家除了他的儿子已无血脉,十年之后,阵法再次怨气枯竭,是他杀子,还是子杀他,那就不好说了。”

习暖转身,对着几近散去的黑雾叹道:“所谓富贵,换来世代杀戮,你们真的觉得很值?”

先是害死远方亲戚,再是害死亲近旁支,最后发展成自己的兄弟。

万鹏锦的老爹当年请人来布下这个阵法时,应该也没想到,终有一日,他的大儿子会亲手了结他的小儿子。

黑雾摇摇欲坠,习暖反手将龟掷出,凌空蜂鸣,她落下最后的判词。

“万家,完了。”

直播间清楚听到一声刺耳诡异的啸叫,黑雾就被打得七零八落,风吹过来,便散的无影无踪。

风吹动石子,树林传来叶片互相拍打的声音,这片地方,终于不再那么寂静。

但是随着万鹏锦老爹的魂魄被打散,四处坟墓里都冒出了缕缕黑气,那是被压制的怨气找到了出口,但因为被蒙着眼,所以只能像无头苍蝇似的乱转。

习暖头痛地看着十几座坟墓,她总不能一个人超度这些亡魂吧。

算了,先救小雀的魂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