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0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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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万佳乐的不是微信,而是一道男声:“我给你买的老北京特产啊,不喜欢?”
万佳乐听到这话,好不容易平静下来的心情又骤然开始膨胀,她抬起眼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都恶心成这样了,能叫喜欢?
沈泊言却疑惑她蹲在地上干什么:“你是在为这些掉地上的食物默哀吗?”
万佳乐终于忍无可忍,猛然站起身要回嘴,但左脚脚踝实在是用不上力,反倒是动作太大打了个趔趄,即将朝着另一个方向倒下去。
沈泊言眼疾手快,架住她的双臂将人扶稳,这才发现了她的异样:“脚怎么了?能站稳吗?”
“能。”万佳乐回答的斩钉截铁,“你松手。”
可事实却是,她浑身上下只有嘴巴争气。
沈泊言像是早就预判了结果,只是虚虚地松了下指骨表示意思意思,而最是能用力的掌根部位却还是紧贴在女生的衣服上。
他上上下下多打量了万佳乐几眼,表情里有点一言难尽,但更多的还是死死憋住的笑意。
这大概就是网上最近很火的那个名词——
——恶心的穿搭。
倒也不是说真的有多恶心,衣服干净整洁,还有淡淡香气,只是搭配起来有些许的随便就是了。
此刻她睡裙叠着睡衣穿,睡袍外头再套一层花棉袄,鼓鼓囊囊的将整个人都撑了起来,离远着看,倒是又高又壮,像一头能直立行走的花熊。
沈泊言视线往下扫,终于发现她法兰绒睡袍上的水泥色痕迹,本以为是不小心沾上的灰尘,结果上手拍了一下,发现是湿的,还黏糊糊。
“你身上这都什么东西?”
嘿,万佳乐气不打一处来。
他还嫌弃上了,他有什么资格嫌弃。
女生横眉怒目地反问:“你说呢?”
男人讪讪一笑,大抵是闻出来了,不再讲话。
万佳乐收拾了地上的狼藉,踉踉跄跄地往前走两步。
沈泊言回过神儿来,连忙上前搀扶:“等等。”
他蹲下,查看万佳乐的脚踝。
手甫一碰上去就听到了女生疼到抽气的声音,他当即决定送人去医院。
万佳乐挣脱着,说不用,家里有药膏,涂涂就行。
沈泊言早已俯下身子,半蹲在她正前方,还是那句话:“别逼我动手,你自己上来。”
中文最有趣的一点在于语气不同,接收者所能联想的画面就不同。
比如昨晚,他声音懒怠,看似威胁的话,听起来却无比引人遐思。
而现在,威胁的意味拉满,仿佛她若不动,他便真的会上手。
万佳乐只好蹑手蹑脚地爬上他的背,也注意着尽量不与他发生任何皮肤上的接触。
她甚至很庆幸现在是冬天。
万佳乐曾经最讨厌冬天,因为冬天的一切都很麻烦。
衣服穿得多很麻烦;北京老在冬天下雪很麻烦;她怕冷很麻烦;也因为冬天有着人们最期盼的春节。
春节对她来说,也很麻烦。
不过现在好了,她都快要爱上冬天这个美妙的季节了。
沈泊言为了不直接接触万佳乐的大腿,哪怕隔着衣服也不行,他的手一直攥着拳,让女生的膝盖窝搭在了自己的手腕上。
他走路也尽量平稳,维持着最大的礼貌和绅士。
腊月二十九,医院里值班的人寥寥无几,年轻的男医生随手捏了捏问了几句,便开了CT。
等万佳乐拿着片子再回诊室,发现坐诊的医生换了个人,是一位有点漂亮,也有点优雅的女士。
女医生对着片子看了没两眼便判定不是骨折,只是韧带拉伤,需要静养。
万佳乐问她:“多久能好?”
医生从眼镜片后投来一瞥:“伤筋动骨一百天,你这没那么严重,先修养两个礼拜再说。”
万佳乐又问:“那我还能去上班吗?”
医生淡淡回:“大过年的还上班啊,反正能别动就尽量别动,我给你开两周的假条。”
医生将开好的单子递给沈泊言,说:“剩下的你自己办吧沈二,我先回了。”
沈泊言点点头,应声好。
语气太过自然和熟稔,万佳乐不得不生出一丝怀疑,沈泊言要扶着她出门,她在屁股即将离开座位的最后一秒,看清了那女医生胸牌上的名字。
骨科。
沈归荑。
姓沈?
难道是巧合?
沈泊言拿完药回来,又给万佳乐买了一条护踝带,万佳乐觉得他太破费,给他微信转了笔钱,她虽不知道具体金额,但这钱应该只多不少。
沈泊言没多说什么,反手点了个退回,说:“小钱。”
万佳乐道:“小钱也是钱啊,本来就跟你没什么关系,是我自己摔的。”
沈泊言说:“那你就当我人傻钱多,做慈善呢吧。”
万佳乐无语的翻了个白眼。
沈泊言重新背起她,走了几步总觉得这次背得不太稳,于是他将人向上颠了颠。
突如其来的震荡吓得万佳乐惊呼一声,本能地紧紧搂住沈泊言的脖子,鼻尖擦过他的高领毛衣,嗅到一丝丝木质香气。
两个人的动作让对方始料未及,他们也都不约而同地愣在原地。
待反应过来,一个尴尬地松了松胳膊上的劲儿,刻意地挺挺身子离远了些;而另一个则无声地弯了下唇瓣,悄悄收拢手臂。
汽车行驶在高速上,晨曦铺路,暖阳倾洒。
车子开出去了好几公里,万佳乐突然问他:“你是不是认识那位医生啊?都姓沈?难道是你的家人?”
沈泊言‘嗯啊’一声:“我大姑。”
万佳乐猛然扭头,吞咽一下:“刚刚咱们去的时候还不是沈医生,等拍完片子就变成她了,该不会……是你特意把人叫来的吧。”
沈泊言没立刻回答,手指有节奏地瞧了两三下。
其实他能想到万佳乐会怀疑两个人是不是认识,也大概能知到她会偷偷看医生胸牌,从而由姓氏猜测两人的亲戚关系。
只是后边她的这些猜测,他倒是没有提前预判到。
沈泊言透过余光瞧见女生呆呆愣愣的表情,看得久了觉得甚是可爱,竟萌生出逗她心思:“怎么样,感动吗?”
万佳乐啧啧感叹两三声,嗤之以鼻:“果然,你和我想象的人设简直一模一样。”
“我还有人设?”沈泊言纳闷,“那请问我是什么人设?”
万佳乐回:“小说里的霸道总裁。”
“啊?”
“行,给你举个例子。比如你那句‘当我人傻钱多,救助阿猫阿狗呢’;比如每位霸总必配备一位随叫随到的医生;再比如现在,你如此油嘴滑舌地问我感动吗。”
万佳乐抱着胳膊,用无比真诚且水汪汪的眼睛看着他,大有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样子。
沈泊言愣了愣,最后竟是给自己气笑了:“万佳乐,你这人知不知好歹的?”
客服主管看了万佳乐的请假条没说话,等她将电话拨了过去,对方却委婉地表示不好请假。
万佳乐默了默:“那您说怎么办。”
对方支支吾吾,话里话外不停地兜圈子,但万佳乐也算是听出来了,这不就是劝她主动辞职嘛。
本就是用来过渡的兼职,解约手续还不算太麻烦。
回北京二十多天,万佳乐已经失去了两份工作。
此时商场尚未营业,超市入口只有她孤零零的一个人,她裹了裹自己的花棉袄,站在路边准备叫车。
刚掏出手机来,一辆雷克萨斯适时且精准地停在了她的眼前。
万佳乐弯腰看了一番,确定是沈泊言的车,问他:“怎么没走?”
“我不忙。”沈泊言从驾驶室下来帮她开门,“上车。”
天气实在是冷,两个人一呼一吸间都化作了白烟,袅袅盘旋。
万佳乐没跟他客气,一边腹诽自己当老板就是好,没有迟到早退一说;一边在他的搀扶下慢腾腾钻进了车里。
温暖的空气让人疏朗,万佳乐舒服地打个哈欠,眼睛困倦的眯了眯。
沈泊言一上车便从后座拎了一个牛皮纸袋子递给她。
万佳乐下意识躲了下,她现在看见牛皮纸袋就害怕。
沈泊言对她有点儿耐心,但不多,见她不接,便直接扔在她腿上:“躲什么,是固体。”
说完便发动了车子。
万佳乐拆开袋子看了眼,里面是一个漂亮的蓝莓贝果。
温热的空气有助于粒子的播散,果子香甜的气味随着包装袋被拆开而瞬间充满了她的鼻腔,她无意识吞咽一下,现下也是真觉得有些饿。
沈泊言倒也没再说什么,开出去一段路,等红灯的间隙再回头时,见女生正在翻阅招聘软件。
她的嘴巴和眼睛似乎形成了很鲜明的对比,眼睛无神呆滞,倒是脸颊鼓鼓,很认真地在咀嚼。
沈泊言心头突然就软成了一滩水。
“好吃吗?”
万佳乐没抬头,神思不在,只觉得问话的声音虚无又飘渺,她下意识地从鼻腔里机械地发出一个单音节:“嗯。”
沈泊言不在意女生冷淡的情绪,他伸手从后头的车载保温箱里拿出一瓶芋泥味的牛奶,拧开递到她嘴边。
万佳乐回过神的时候,被这亲昵的动作吓了一跳,她僵了僵没敢动。
愣怔时,卡在食道中间的贝果引发了呃逆。
她开始规律性打嗝,时间大概间隔五秒。
沈泊言见此,没忍住哼笑一声:“喏,给你解药。”
万佳乐被膈肌痉挛刺激得缩了缩脖子,喝下两口,稍稍平复后,笑骂一声:“幼稚鬼。”
芋泥牛奶里加了干桂花,口感香甜顺滑,暖人心脾。
万佳乐面色缓和了不少,抬起手背擦擦唇角。
与此同时,沈泊言突然问她:“你不觉得你找工作的模式有问题吗?”
万佳乐:“哪里有问题?不都是这样找嘛?”
沈泊言淡淡看着她:“如果以后每次都像现在一样,无头苍蝇似的海投,那你简直就是在浪费时间,浪费生命。”
阳光折射在他的瞳孔里,琥珀色的虹膜泛着睿智而犀利的光泽。
万佳乐的动作一僵,有些难以置信三十七度的嘴巴说出这么冰冷的话。
气氛急转直下,就这么突破零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