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个饭都能遇到黑店，还能不能好了？”鹿鸣气呼呼道。

“乱世人如草，财帛动人心。”李世民淡定道，“飒露紫，还有你，随随便便都能卖出百金的价格了，大多数人一辈子都没见过这么多钱。”

“啊？我长得很好看吗？”鹿鸣穿越到现在，都没有仔细看过自己的脸。

“不及观音婢。”李世民含笑道，“她在我心里无人能及。”

鹿鸣琢磨了一下：“那就是说我很好看喽？”

“年纪尚幼，未经雕琢，气度不足，美则美矣，还称不上绝色。”李世民眼光太高了，鹿鸣听得美滋滋。

“没事儿，换成是你，马上就变成绝色了。”鹿鸣把身体的控制权让出去，于是那茶铺中安静的少女忽的气质一变，从清冷的月光变成了灿烂的骄阳，雍容明亮，强盛到让人不敢直视。

胖老板心头一突，不自觉地矮下了腰：“女郎请慢用。”

“这肉干净吗？”她漫不经心地抬眼，笑吟吟地问，“我可不想吃不干净的肉。”

“干净干净，保证干净。”店老板的背又弯了弯，仿佛被无形的石头压住了脊椎。

“是吗？”少女一手扣刀，刷地出鞘，按在店老板脖子上，把他脑袋往桌边狠狠一磕，一手抄起桌上的汤，怼到他嘴边，“那你要不要喝喝看？”

周围的人蠢蠢欲动，剑拔弩张。胖老板冷汗涔涔，脖子上层层的赘肉已经被划出一条血痕来。近在咫尺的距离，他愣是没看清这个娇娇弱弱的小女郎是怎么拔的刀，又是怎么放到自己脖子上的。

太快了，快得来不及反应。想不到终日打雁反而被雁啄瞎了眼。

“可能是贱内做汤的时候不小心弄了墙灰进去，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难免粗糙了些……我这是去给您换干净的。还望女郎见谅。”胖老板赶忙道歉。

“做生意嘛，讲究和气生财，我今儿有要事，没空听你掰扯。”她松开刀刃，用寒光凛冽的刀面拍了拍对方的胖脸，笑容可掬，“下次我再路过这里，如果你做的还是不干净的生意，那就别怪我替天行道了。”

“瞧您这话说的，我们夫妻都是本分人，做的小本生意……”胖老板干巴巴地圆场，忙不迭地带着肉饼和汤溜了。

“就这样？”鹿鸣狐疑道。

“很难说。钱和命，对亡命之徒来说，有时候很难抉择。我给过他们机会了。”李世民觉得自己已经够手下留情了，“要是换了老朱，哪还有他们活路？不得剥皮揎草？”

过了好一会，胖老板才换了一份吃食过来。“对不住客人，这肉啊用完了……您看这烧饼成吗？油保证是干净的（鹿鸣：为什么要强调油？），饼炸得金黄酥脆，包您满意。汤是现做的，早上摘的荠菜、掏的鸡子，您尝尝看。”

这个老板挺会推销，鹿鸣都听饿了。“这次能吃吗？”

“能。”李世民问，“你要不要来吃饭？”

“油饼和野菜汤，就算说出花来，也就这样了。”鹿鸣摇头，“况且，我怕我俩一换，我吓不住他们，万一再对我下手可咋办？”

“路漫漫其修远兮……你要走的路还长着呢。”李世民刚拿起没馅儿的饼，撕下一块送入口中，就听隔壁桌在卖弄情报。

“嘿，你知道吗？九江城啊，出大事了。”

“什么事啊？”

“鹿知州不是去世了吗？听说他的女儿也遭了山贼，现在全家都没了，连个处理丧事的人都没有。族老就站出来说，从下一辈里选一个男丁过继给鹿知州这一支，给他守灵摔盆。结果啊，就因为这个，吵得不可开交。”

“嗐，什么书香门第，还不是为了点钱财争得脸红脖子粗的，和我们这些泥腿子有啥区别？”

“谁说没区别？这天高皇帝远的，朝廷现在乱成一锅粥了，谁能过继给知州当儿子，就能一步登天，直接接掌整个绀州啊！就跟天上掉黄金似的，谁不想争一争？”

“说的也是，绀州这么大，我要是姓鹿我都想去争了。”

……

鹿鸣听了一耳朵，幽幽地叹了口气：“可惜我不是男儿身，不然的话，就是名正言顺的继承人了吧？有宗族在，女孩子争继承权实在太难了。要不，我们女扮男装？”

李世民沉吟道：“我有三个破局的法子，你听听看。第一，直接回家，与宗族硬碰硬，说服他们同意你掌权。”

“啊？这不太可能吧？”鹿鸣张口结舌，“族里怎么可能同意？”

“第二，联姻招婿，俗话说女婿半个儿，以女婿作为斡旋，日后你再生个儿子，基本就稳了。”

“……”鹿鸣猝不及防，呆呆地思考了一会，“这是要走叶卡捷琳娜和武皇的路线吗？”

“第三，就是你说的女扮男装，有系统在，就算验身都不怕，确实比较容易，名正言顺。——你想选哪种？”

鹿鸣拿不定主意：“我可以问问你的建议吗？”

“当然。”李世民好脾气地笑道，“我还可以给你更多参考。如果是始皇，他会选第一种。他喜欢以势压人，堂皇正大，乾纲独断，顺我者昌逆我者亡，把反对的声音都掐灭，剩下的就都是支持他的了。”

鹿鸣点了点头：“但我没有他那种强硬的手段和气魄。”

“老刘家那几个，多半都选第二种，他们很擅长借势和权衡，心眼多，玩的转，用你们后世的话来说，叫什么软饭……”

“软饭硬吃？”鹿鸣脱口而出。

“对，软饭硬吃。”李世民乐了，“真有意思，自从我听到这个词，就拿来怼刘邦，一怼一个准。”

“老大你居然还知道这个？”鹿鸣吃了一惊。

“毕竟地府每天都有新来的鬼魂，他们总是会带来很多新奇的东西。”李世民笑吟吟。

“可我不想这么快结婚啊……”鹿鸣茫然无措，“时间太短了，我都不知道该选谁，莫名其妙地就决定婚姻大事吗？也太惨了吧？”

“对方是谁都可以。你只是需要一个支撑门户的工具。世家出身，容貌出色，人品贵重，聪明过人，知冷知热，最好一心一意对你，不要给你添麻烦惹乱子，还能恰到好处地帮衬你，让你一看就觉得欢喜……”李世民一一列数着，越数条件越多，跟嫁女儿似的，挑三拣四。

“老大，你是在给自己找媳妇呢？”鹿鸣忍不住头大，“这整个一性转长孙皇后。”

“咳，总之，得挑个好的，省得家宅不宁。”

“第三种呢？”鹿鸣问。

“第三种，老朱可能会选。他是唯一一个真正意义上‘白手起家’的，连刘邦都比他出身好。对他来说，只要能达到目的，什么奇怪的法子都是好法子。先把九江城弄到手再说。”

“那老大你呢？”鹿鸣好奇。

“我和始皇一样。”李世民干脆道，“我想要的东西，那就是属于我的，谁也别想抢走。”

“你和始皇帝肯定有很多共同话题。”鹿鸣心乱如麻，纠结了许久，小声道，“我选第三种行不行？”

“你决定了？”李世民问。

“我决定了。”鹿鸣鼓起勇气，“我只是个普普通通的大学生，随便找一个大学，丢一筐石头出去，都能砸中几百个我这样的人。通宵打游戏，上课来睡觉，作业全靠抄，考试抱佛脚，干啥啥不行，吃饭第一名。超过两公里就不想走，离了手机就没法活……像我这样的人，要不是运气好遇到你，穿越第一天就被山贼弄死了，哪有什么本事在乱世活下去？和宗族硬刚我没脑子和实力，联姻招婿我没手腕和情商，傻了吧唧的，别被人吃绝户就算好的了。所以，我只能选择最简单的那一条路走。”

李世民沉吟道：“这就是书上写的‘性格决定命运’？”

“是吧？废物也有废物的活法嘛。”鹿鸣颇能自我安慰。

“也不是不行。”李世民很快接受了她的选择，兴致勃勃道，“那我们得好好装扮一下，看上去得像个少年郎。”

鹿鸣见他性质高昂，稍微放下了悬起的心，悄悄吐出一口气。

“老板，你这儿可有休息的地方？我想暂时歇息一会。”少女用完“干净”的饭，丢下一串铜钱，和颜悦色地问。

“有有有，客人这边请。”老板把她领到隔壁一个不大的房间，殷勤道，“有什么需要唤某一声就行。”

少女反锁了门，环顾四周，确定安全了才消失在了原地。

系统空间里，鹿鸣和李世民面面相觑，她无所适从地挠了挠头：“那个，陛下……”

“不是叫‘老大’的吗？”李世民失笑，“你又不是我的臣子，我也没有沉醉在过去的辉煌里。先去换个男装，再过来看看，怎么伪装成男性？”

鹿鸣拐去了另一个房间，换了适合奔丧的素色麻衣，然后不自在地挪过去，对着纤毫毕现的穿衣镜打量自己。

镜子里的少女生得很清秀，丹凤眼，眼尾上挑，因为还没有完全长开，五官精致古典中带着两分稚气，让人一眼看上去就觉得——这是个非常漂亮的少女，勉强能够谈婚论嫁了，但先定下来更好，再等等，过两年肯定会风姿更盛。

“长得没什么英气啊，男装女装都一样……”鹿鸣嘀咕道。

“张良貌若好女，然运筹帷幄，行为果断，并无人将他当作女子看待。所以，长相不是很重要。”李世民道，“听说始皇小时候容貌也很昳丽，雌雄莫辨那种，你想想他的性格，谁敢把他当女孩子？”

“这你都知道？”鹿鸣八卦之心蠢蠢欲动，“听谁说的？”

“刘彻告诉我的，他说完就被始皇拔剑抽了一顿。”李世民幸灾乐祸。

“其实我一直想问，老大你为啥对其他皇帝都直呼其名，只有对始皇用敬称？”鹿鸣不解。

“大概是因为，我刚下地府的时候，就看到刘彻在大声朗读《史记·秦始皇本纪》，正读到沙丘鲍鱼车臭了那段……我还没来得及牵上观音婢的手呢，就听到了刘彻的惨叫。”李世民绘声绘色，“余音绕梁，哀转久绝。我到现在都记忆犹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