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区区小段

跃澜项目正式启动。在段家凌的办公室里,甘澄跟他进行了一个小型会议。段家凌的语速很快,专业术语一个接一个抛出来,甘澄跟不上他的节奏,努力从他嘴里飙出来的语句中挖出一两句重点,用笔记下。

段家凌本来是把“江天谕”当成跟自己同一水准的人,毕竟能在一天之内给出那样一个方案,足以证明他的实力。

段家凌看着面前的人,甘澄板板正正坐着,膝盖并拢,手里拿着厚皮笔记本,表情认真而严肃。偶尔眼神中透露几许茫然。

“听懂了吗?”段家凌忍不住怀疑,那天交上来的方案真是他独立完成的吗?怎么看都不像。

“当然!”

“那你复述一边我刚才的话。”

什么?!

甘澄心想,他上次不是已经对我改观?怎么还现场拷问。这人也太精了!

“段总,你什么意思?”甘澄先发制人,“你是不相信我能独立完成这个项目吗?要是不相信,大可以交给别人。”

甘澄可是大闹过江家,经历过大场面的人,面对区区小段的为难,没再怕的。

“我会在时间节点前,向你汇报进度。”甘澄站起来,“段总,你放心好了,跃澜这个项目,我一定完成的漂漂亮亮。”

段家凌用食指顶了一下金丝镜框,用探究的目光注视她数秒,嗯了声,挥了挥手,“去吧。”

甘澄把录音发给江天谕。自己也重新听一遍,把其中几个晦涩难懂的专业术语拎出来,网上搜意思,一个个理解。午饭前,江天谕回她一个文件,将段家凌吩咐的几项任务给出详细的处理方法——譬如立项后,要聘请专业建筑设计团队,她可直接对接江盛的设计部总监,将任务下达,她只需定期查收进度。

江天谕说,要时刻对段家凌保持警惕,要是他给她下绊子,有一万种方法,还能做得神不知鬼不觉。

忙碌一上午,终于可以歇一会,甘澄跟廖然一起下去吃午饭,刚打开办公室的门,眼尖地瞄见段家凌也从隔壁办公室出来。

照这个距离来看,一定会在电梯前撞上,紧急间,甘澄把廖然推出去:“你下去吃吧,我想起来我还有事。”

廖然站在门外,一脸莫名:“江总,需要我帮您带一份上来吗?”

段家凌的眼神飘过来。

哎呀廖然,你那么大声干嘛!

“不用不用,我处理好,自己下去吃。”

直到三十分钟后,甘澄看见段家凌经过自己的办公室,她才放心出门,做贼似的溜进电梯。吃完饭,甘澄从楼下的咖啡店买了两份甜品套餐。

从今天开始,甘澄要重新养回睡午觉的好习惯。

只不过,甘澄躺下时,发现自己的腿有一小截悬空在外面,只好蜷起身子。心想,明天就把这个沙发给换了。

空调温度适中,甘澄沉入梦乡。

段家凌敲了两声门,没人应,他直接推开门:“江天谕,你跟我——”办公桌上没人,视线一转,那人可不就在沙发上,睡得正香。

甘澄被这一声叫醒,拥着毛毯起身,懵懵的,睡眼惺忪,捏拳揉揉眼睛:“段家凌?”

段家凌看了眼时间,两点半。心道,公司给你发高薪,天天掐点下班也就算了,工作时间还偷懒睡觉,真当公司是你家……还真是他家的。段家凌按下心中的不悦,言简意赅:“等会有个局,你跟我一起。”

“什么……”

明显一副没睡醒的样子。

“你看看现在几点?”

“啊……”甘澄拿手机看,闹钟被自己无意识按掉了,多睡了一个小时,廖然也没进来叫她,“去哪啊?”

甘澄站起来,整理衣服,拿起桌上的镜子,查看自己嘴角有没有口水。

“宴庭居。”

甘澄知道,以前甘博凯经常请他的大客户在那吃饭。宴庭居的高级包厢要提前一个月预约。

“现在吗?”

“嗯。”

甘澄心想,段家凌惹她讨厌果然不是没有原因。她都想好,睡完午觉,再好好品尝小蛋糕和草莓奶昔,然后正式开启一下午的工作。

她的计划完全被打乱!

“段总,等我一下。”

段家凌在走廊等。看着甘澄跑向茶水间那个方向,跑步姿势让人联想起某种大型犬类,蠢笨蠢笨。不多时,甘澄出现在视线中,手里拎着蛋糕和冷饮。进了他的办公室。

想来是将那些送给了Lucy。刚才看见【他】助理桌上也摆着相同的一份。

段家凌想起,【江天谕】来的第二天,就请他的助理秘书们喝下午茶。他偶尔经过茶水间,十次中有九次都听见秘书们讨论【江天谕】,说江总如何的体贴细心,半点没领导架子,还长那么帅,简直是当代完美男人,只可惜英年早婚云云。

呵!他倒是会做人,才来几天就收服自己的手下。

电梯里,甘澄对着镜面放光,用手按压脑门前翘起的几缕头发。

“就当着我的面贿赂我的员工?”

要是Lucy她们听到,一定大跌眼镜,就她们头这种连网络热梗都听不懂的老古董,居然懂得调侃人?

被调侃的甘澄吓一跳:“贿赂?”甘澄观察段家凌的表情,不确定他到底是开玩笑还是内涵自己,“要不是段总临时找我,我现在还坐在办公室吃蛋糕呢。”

“你确定?”

甘澄皱着眉看他。

“确定不是还在睡觉吗?”

这句是妥妥被内涵了,甘澄确信。上周怕露馅,连午饭时间都在努力,可惜这份努力上级没看见。第一次睡午觉倒是被揪住了。

谁叫她没听见闹钟声呢。

甘澄无法理直气壮反驳,暗暗想道,下次要定三个闹钟,一定不能给段家凌机会抓到自己把柄。

甘澄很讨厌工作外的应酬,看着男人们吞云吐雾,聊女人,聊一些黄色无下限的低级笑话。就连看上去没被酒色财气熏陶的段家凌也不例外,时而附和几句,对这种场合游刃有余。甘澄不禁想,江天谕也是这样么。

旁边有人递烟过来,甘澄说不抽,喉咙却突然感觉痒痒的——这段日子时而出现的症状,甘澄终于找到了源头。

——江天谕有烟瘾!

怪不得呢,甘澄总感觉喉咙口有异物,痒痒的,以为是咽喉炎之类,还想着哪天去医院看看。

甘澄没有掺合进去,大多都是旁边的段家凌在说。她觉得自己也可以不在,段家凌完全能独自应对。

眼看着快要到七点,甘澄心里埋怨,这群老头可真能唠。

这时间拿来应酬完全浪费了,她还有好多资料要研究呢。

甘澄屁股都坐不住,等到散场,她已无心听他们的对话,往另外一个方向走时,手臂被段家凌拽住了。

听到段家凌的话,甘澄整个人风中凌乱。

居然还有下一场!

“可是……”甘澄还没说话自己不能去的理由,就被段家凌半推上车,司机开往下一个地点,是附近的高级娱乐会所。

该不会发生一些辣眼睛的事吧,甘澄看段家凌,这一眼忍不住带上有色眼镜。

“家里那位管的严?”

段家凌还以为他不想去,是因为另一半。团建时,不少已婚的男下属,总要提前走,至今没成家的段家凌无法理解,晚走那么几分钟又能怎样?

仿佛为印证段家凌猜想,甘澄的手机弹出江天谕的信息。

老婆:【在哪?】

“唔……算是吧。”一边敷衍段家凌,一边想着怎么回复江天谕。

【跟同事吃饭。】

江天谕很快回:【廖然?】

【不是……】

【那是跟谁?】

【你别管了,我吃完饭就回来。】

甘澄没忘记自己还在跟江天谕冷战,发完信息就把手机揣兜里不管,没想到江天谕直接打电话过来。

“干嘛……我为什么要跟你说的那么清楚……哼……知道了,吃完就回来……不用了,我自己打车……好,挂了。】

段家凌听着甘澄对电话那头说的话。【江天谕】面对另一半,唯唯诺诺、完全被拿捏的样子,他居然不意外,只觉得有点好笑。

“查岗呢。”

甘澄尴尬笑笑。今天段家凌话怎么这么多?

“外面吃个饭都不让,你夫人未免太过敏感。需不需要我出面,替你解释解释啊。”段家凌将甘澄仔细端详,长这么张脸,的确能让女人产生危机感。再加上“他”身上带着女气,还有种段家凌形容不上来的奇异特质,说不定那些个荤素不忌的男人都会扑上去。

出了江盛大楼,段家凌有种工作之外的不正经,甘澄心想,又多了一点讨厌。

“不需要。”甘澄将对话气氛掰回工作,“所以段总,今天到底有什么重要的事?”

“到了就知道。”段家凌看出她在这方面完全小白,“你先前在智骋从不应酬?”

甘澄不清楚。江天谕整天早出晚归,谁知道他在忙什么。

“偶尔吧……”

包厢。

又是一屋子男人。甘澄坐在不起眼的角落。直到关键人物到达,是个四十岁上下的男人,一桌人纷纷上前恭维,从只字片语中,甘澄大概猜出是黎市某个很有分量的人。

推杯换盏,酒至半酣。

段家凌拿着酒杯去敬酒:“……您看,城北那块地,什么时候……我们也好早点动工……您放心……”不知道在

甘澄竖起耳朵,听明白了!

——城北跃澜那块地根本没批下来!

随时还有可能黄。

段家凌这个老狐狸,就知道没那么好心。段家凌迎着甘澄的目光回到位置,他拍了拍她的肩,坐下时头侧过来:“门口那个地中海,看到没,科资的人。还有你右边,那个帕金森。荣狮的。”甘澄看到了,那老头倒杯酒,边倒边抖,撒得满桌都是。甘澄挺感慨的,这么大岁数还要出来陪客户,挺不容易。

“这块肉没那么好咬,打起精神,别像个娘们似的。”

甘澄用力瞪他,这人性别歧视!